第10章 第10章
莫玉笙從未想過,自己的親事竟然就這樣定下來了。只是不知為何,她的婚期十分匆忙倉促,就定在一個月半之后。
這個時間點,剛好能讓她過完十六歲的生日,再等一個月,她便能在六月中旬出嫁。
莫玉笙猜測,崔思道因為考慮到她快出嫁,往后她還要結交各個官家夫人,所以將她十六歲的生辰宴舉辦得無比隆重。
他邀請各家女客前來赴宴,還說讓她跟著林夫人去結識其他夫人小姐。
莫玉笙如今已經懶得管這些事,仿佛嫁人的不是她一般,只如同提線木偶一般,讓怎么做就怎么做。
而攝政王一向待自己的師妹寵愛非常,這幾乎是百官都知曉的事情。
王府下了帖子以后,當日宴會之時,已經有許多女客,攜著自家女兒一起前來前來赴宴。
莫玉笙今日穿著淺黃色織金立襖,下著朱紅色織金馬面裙。
她綠鬢如云,一支栩栩如生的赤金鳳釵上銜著一串明珠垂落,走動時華光熠熠,光彩照人,卻又壓不下她的容色。
莫玉笙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她剛將桌上繡了花好月圓夜樣兒的紈扇拿了,紅藥便有些驚喜的走了過來。
“姑娘,王爺安排了林夫人先到了花廳,說是讓你們先見見面。您今日是東道主,等會兒是需要待女客的,若是有什么不清楚的,可以問問林夫人。”
“我知道了。”
要先去見林淵的母親,莫玉笙心里有些復雜。
她嘆氣道:“林夫人是長輩,亦是貴客,我不好怠慢她的,我們這就去花廳吧。”
紅藥和綠蘿都應了一聲,莫玉笙隨意整理了一下裙衽,起身往花廳走去。
如今天氣一天比一天炎熱,但花廳里都是放了冰鏨的,莫玉笙走到花廳門口,一陣涼風便吹了過來,吹散了暑氣。
她在外站了小片刻,整理了自己的心情,才走進了花廳。
花廳里,依舊是崔思道坐于上首,而林夫人則坐在下方的太師椅上,她正將喝了一口茶水的青花蓮紋杯放到了桌案上。
莫玉笙只匆匆掃了一眼,沒怎么看清她的樣子,只看到她穿著一身豆綠色吉蝠紋的長裙,并松花色的褙子。
她垂目朝上方的崔思道行了個禮,才朝林夫人欠身道:“見過夫人。”
林夫人方才便發現莫玉笙肌膚如雪,容色嬌美,眉眼清澈靈動,見她又知曉禮儀,她的心早已放下了大半,對眼前未來的兒媳有了好感。
她連忙站了起來,走到莫玉笙旁邊,拉住她的手,暗暗打量一番,笑道:“叫什么夫人,太過生疏了。以后我們是一家人,你先叫我一聲伯母也好,你別和我客氣,快過來坐吧。”
林夫人嗓音柔和清雅,態度又十分和藹。
莫玉笙從善如流道:“伯母。”
林夫人高興的點頭:“如此,伯母也叫你笙笙了。”
莫玉笙心底輕松,她笑了笑露出唇邊的梨渦。
她被林夫人微暖的手牽著,走到方桌另一端坐下,丫鬟上了茶。
莫玉笙這才抬頭,瞧了眼林夫人的面龐。
林夫人是標準的鵝蛋臉,遠山眉下是一雙含笑明亮的眼睛,她眉眼間除了柔和,還有些清雅的意味,讓人好感頓生。
崔思道將下面發生的一幕收入眼底,他掃了一眼,已經不再緊張的莫玉笙,這才移開眼睛,看向了林夫人。
“本王的師妹心性單純善良,對人也十分和善大方,只是可惜她自幼缺乏女性長輩的教導,有時難免跳脫了些,日后夫人可以好好教她。”
莫玉笙覺得,師兄此刻的言辭做派就好似慈父亦或兄長。他們在自家女孩兒出嫁前,將她交付給他人時便是如此囑咐的。
她不由低下頭,瞧著茶杯里漂浮的茶葉,只覺得方才喝過的茶水味道越發苦澀了。
林夫人聽了此話,只笑著點頭道:“我家不求什么,只孩子求心性好,人品好就足夠了。我見了笙笙覺得她哪里都好,我早先就想要個女兒,可惜一直沒有緣分,所以王爺大可放心,日后我定將她當成女兒一般疼愛的。”
她并非撒謊,而是說的真心話。她家欠著攝政王一個天大的恩情,起先兒子娶莫姑娘,她也只覺得是報恩而已,往后要根據王爺的那些要求,好好待她。
但如今林夫人一見莫玉笙,瞧她眼神清澈干凈,樣貌嬌美俏麗,行事也得體的樣子,心里不由軟了幾分。
崔思道見事情順利,他心里松了口氣,便對林夫人道:“多謝夫人對她的厚愛,既然今日只請了女客,那本王便不多留了。夫人見識甚廣,行事又穩妥得體,如今離開宴的時間尚早,若是夫人有什么能教導她的,便在此大略教導一番。”
他起身,深深的看了眼低頭不語的莫玉笙,嗓音有些干澀道:“本王就先行一步了。”
“王爺客氣了,臣婦定會將自己知道的,都告訴笙笙的,她這樣靈慧,想必一會兒就能明白了。”
林夫人和莫玉笙連忙起身行禮,恭送崔思道離去。
往日莫玉笙自然不用這樣行禮相送,只是如今她覺得自己需要如此了。
等崔思道走后,林夫人這才笑著同莫玉笙重新落座。
她并未立即開始傳授那些高門主母需要的待人接物的道理,而是有些好奇的問:“聽聞笙笙精通醫術,還有去義診的習慣?”
莫玉笙點頭:“說不上精通,只能說是粗通,至于義診,我確有這個習慣。”
她心里卻有些惴惴,如今雖然世道開放了些,女子也可上街,但許多官家女眷還是恪守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規矩。
林夫人出身書香門第,不知道她會不會反對、不喜她做這些事。
林夫人聞言,眼神卻更加慈愛了。
她十分開明道:“女子能夠有自己的愛好,而不是日日沉浸于內宅俗物中就很好。你能夠憑借自己的本事和善心,幫助到其他需要幫助的人,我覺得很不錯。”
莫玉笙抬眼,有些猶豫的問:“伯母不會覺得我過于拋頭露面?”
林夫人拿著扇子輕搖:“當然不會,我家家風開明,只要做的是好事,做的事情自己能承擔后果,便可以去做。”
她頓了頓,直率道:“世道對女子總是有許多要求的,特別是官家女子,還為她們圈定了尺度范圍,讓她們在范圍內行事,其實有些嚴苛的規則是沒有必要的。”
林夫人瞧莫玉笙若有所思的模樣,不由覺得她長得實在好看,便親昵的摸了摸她的碎發,和善的同她說話。
“所以有些嚴苛的規矩,只需要我們在需要的場合,對外人做個樣子得了。我們在家里,在別人不知道我們身份的地方,那就怎樣隨心怎樣來就好。”
她笑著打趣道:“所以若是日后笙笙去義診,就不是什么林家少夫人,而是某地的女大夫,說不定我也會隨你打下手,扮一扮你不通醫術,卻小有家財的母親。”
沒想到林夫人竟然開明至此,莫玉笙聽著有趣極了,她忍不住笑出了聲。
“伯母的想法真好,您太有趣啦。”
莫玉笙也沒想到,林夫人竟然意外的好相處。
她不由想到那日因為自己生氣,就故意以賞玉蘭花為由,一路上和她開玩笑,最后讓她心情好起來的林淵。
許是有這樣的家風家教,才養成他如此溫雅體貼,尊重別人的性子吧。
林夫人開完玩笑,才開始傳授那些同官家夫人小姐相處的經驗:“其實同那些夫人相處也是一樣的,你在她們大多可以接受的規則之內,談她們喜歡談的衣裳、首飾或是別的東西。”
莫玉笙點頭:“我知道了。”
林夫人頓了頓繼續道:“若是你有自己感興趣的也可以大方的說說自己的見解,若是場面不錯你就順心來,若是有人欺負你,你也要不卑不亢。畢竟你是王爺的師妹,我家老爺還是刑部尚書,這樣的位置也沒人敢為難你……”
林夫人說話不緊不慢,莫玉笙聽了一會兒,很快到了宴席開始的時候。
于是她們一同走了出去,去擺了宴席的前廳。
今日來的都是各家的夫人小姐,有的莫玉笙認識,但大多數她都不熟悉,她也落落大方的同她們打了招呼,寒暄了一番。
她也發現,她現在的位置,確實沒有人不識趣的為難她。
她們都是來祝賀她生辰的,不論她們心里怎么想的,但面上都是帶了喜氣又和善的笑容。
禮部尚書的夫人秦氏對林夫人笑道:“怪不得我瞧你今日春風滿面,眉開眼笑的。莫姑娘這樣可人的容貌,出眾的人品,她一笑還有梨渦,簡直甜到人心里去了。我瞧著心里喜歡得緊呢,可惜被你家得了去了。”
林夫人拉著莫玉笙的手,對好友點頭:“我就是喜歡這孩子,愛笑嘴甜,長得又好,她能來我家是我家的福氣!”
于是各位夫人都紛紛附和,莫玉笙有些害羞,但也謙虛又大方的回著那些夫人的話。
只有一旁一位身著紫衣,頭上戴了華貴發簪的夫人,好似不經意間嘆息道:“莫姑娘是不錯,只可惜出身不太好,往后也不知她有沒有主母的風范,能不能掌府中中饋……”
席間安靜了一瞬,許多人看向了莫玉笙,大多不動聲色,但有些面上已忍不住流露出輕視的樣子。
那位夫人見狀連忙閉嘴,小聲討擾道:“哎呀,瞧瞧我這個過于直率的性子,說錯話了,說錯話了,莫姑娘千萬別放在心上啊。”
這哪里是說錯話了,這分明是故意的!
莫玉笙看向了那位夫人,剛要說話,林夫人就安撫性的拉住莫玉笙的手,看向了紫衣夫人,笑了笑。
“趙大人是做御史的,可以風聞奏事,不需證據。趙夫人說話也是直率,待我之后也可以問一問攝鎮王,問問他有沒有讓人教笙笙主持中饋的本事。”
一聽要牽扯到攝政王,趙夫人就打了個冷噤,有些毛骨悚然。
她立即朝莫玉笙笑了笑,剛要和稀泥揭過這件事時,前方的嬤嬤丫鬟,便高高興興的前來通報。
“大喜事,天大的喜事!各位夫人,姑娘,陛下說自己同我家姑娘有姐弟之誼,今日姑娘芳誕,他特意賀喜來了。”
“陛下方才還笑言說,今日要封我家姑娘為縣主呢!如今前廳已擺了香案,要叫姑娘迎旨了!”
莫玉笙沒想到還有這一出,她不由驚住,沒有反應過來。
林夫人拉了她的手,笑道:“雙喜臨門,大喜事!”
眾位夫人、小姐的艷羨的目光投到了莫玉笙身上,只有趙夫人臉色難堪得緊。
身份一改變,她們還沒有說話,已經有人替莫玉笙問候那位趙夫人:“如今莫姑娘是縣主娘娘了。趙夫人您說,縣主娘娘身份高不高?她會不會主持中饋?”
趙夫人緊緊抓住了帕子,她想要在莫玉笙接旨前說幾句緩和的話,但她卻已被眾人擁著,一同去前面拜見皇帝,準備扣接圣旨了。
怎么這鄉野村姑,父母雙亡的孤女,就會突然被封縣主娘娘呢?這回真是踢到鐵板,闖禍了。
迎著許多夫人冷熱嘲諷的視線,趙夫人臉色煞白,身子僵硬遲鈍地跟著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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