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寧一愣，“你買下她，還是要好好安葬啊。”

        穆璟和搖頭一笑，“司姑娘，我是商人。我買她，早有考量。姑娘放心，以在下對端王的了解，即便是假的，他也會好好安葬。”

        司寧嘆了一口氣，從盤纏中拿出許多，遞給穆璟和，“若是權璟之沒有好生安葬，就用我這錢給她置辦下葬的東西吧。”

        穆璟和笑著收下了。

        給那女子烙印上人皮面具，逼真到甚至連司寧都以為自己真的死了。

        最終阿虎也還是跟著自己來了。

        而穆璟和則是一路送到了城門，他依舊那般有些吊兒郎當的意思。

        對著司寧招招手，“司姑娘，等我啊！”

        司寧回頭一笑，:“我不會等你！你趕緊找個適合自己的良家子成婚吧！”

        阿虎遠遠看著穆璟和耷拉下去的腦袋，于心不忍，“小姐，穆公子好可憐哦。”

        “可憐嗎？每天過得如此滋潤，他哪里可憐了？”

        “小姐，我覺得，穆公子好像被拋棄的孩子。”

        ……阿虎是真的很會形容。

        “不喜歡就要說清楚啊，”司寧一邊騎馬一邊道：“分明不喜歡，還要答應別人的承諾，如此耽誤別人才是最傷人心。”

        “小姐，”阿虎聞言一笑，“其實我覺得，穆公子真的挺好。”

        “是很好，不過天下好男人太多了，屬于我的還沒找到呢！”

        兩人在說笑聲中離京城越來越遠。

        一月后，巴楚邊陲。

        客棧外，兩匹駿馬正呼哧呼哧地吃著草料，兩個素衣女子站在一旁。

        “呸，”司寧臉色蒼白地吐出一口血。

        阿虎嚇了一跳，“小姐，我們還是去看大夫吧！”

        司寧擺手，“我沒什么事，就是方才撞樹時磕到牙了。”

        阿虎點頭，臉上的笑容燦爛，“小姐若是缺了一顆牙，也是極其好看的。”

        司寧摸了摸她圓圓的臉頰，嘆道：“都跑了一個月了，怎么還沒改過來呢。”

        阿虎眨巴眨巴眼睛，小聲道：“姐……姐姐。”

        司寧高興，“乖。”

        拍了拍馬兒，摟著阿虎就進了客棧，兩人一進去，就感覺到人們的視線落在身上。

        有意思的是，那些人的眼睛一動也沒動。

        “這些都是跑江湖的，怕不怕？”司寧小聲道。

        阿虎搖搖頭，甚至雙眼亮晶晶的，“不怕！”

        司寧訕訕，好吧，或許阿虎還挺適合去當土匪頭子。

        從前在深宮宅院，也是委屈她了。

        兩人坐下點了酒肉，就聽見有人扯開嗓子，聊起了遠在京城的事。

        司寧和阿虎相顧一笑，她們這一路走過來，都聽膩了。

        “哎！莫不信，咧端王的日子，過得糟心吶！”

        “咧話怎講？”

        “小妾懷孕了，母憑子貴嘛，想把那王妃給……喀！”說著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嚯，成功莫得？”

        “你個砍腦殼的，那個王妃美得很，死了可惜。聽說救回來了，逗是一直沒得醒！”

        獨特的巴楚口音，配上這生動的演繹，司寧聽得也很帶勁。

        甚至還翹起一只腿，頗有興味地鼓掌，高聲道：“你說咧是不是哦！真的莫死？”

        這話一出，那個人不樂意了，“哎，你個女娃娃知道啥哦！京城咧事。”

        不過他說完臉色一轉，神秘兮兮道：“不過嘛，又聽說這個王妃，其實是在半夜晚上從那個河里頭撈出來的。當時那個人哦……”

        他擺了擺手，憋嘴搖頭道：“沒得了，沒得了。斷了氣。”

        司寧吐出瓜子，又道：“死了婆娘哇，那個王爺，現在咋個樣咯？”

        阿虎吃驚地看著自家小姐毫無困難地融入其中，口音甚至都一點不差，連當地人都沒察覺。

        只覺得太厲害！

        只不過，能如此調侃自己，恐怕也只有小姐做得出來了。

        阿虎看得一愣一愣的。

        想來巴楚的人性子直爽，又俠肝義膽。

        方才還粗獷的男人，此刻嘆了口氣搖搖頭，“妹兒哦，你以后嫁人，還是莫嫁遠了哦。”

        司寧來了興趣，“嗯？為啥子？”

        男人一拍桌子，端的是兇悍無比，“那個狗男人，婆娘頭一天出了事，后一天就沒得事一樣，帶著他的小妾去看那個皇帝咯！”

        司寧眉梢一挑，“哎喲，那確實惱火啊。”

        “可不是！”大哥說到勁頭上，端著酒碗就來到司寧這桌上，“要不是京城的百姓哇，哪個知道王妃的冤屈哦。”

        說著搖搖頭，“你們這些妹兒哦，長得又好看，年紀又小，最容易遭那些有錢咧人騙過去。”

        司寧點頭答應，心道或許的確是因為年紀小，才會被權璟之的外表和外在的形象欺騙。

        司寧他們吃了飯出來后，那個大哥還在滔滔不絕。

        都到了外邊，司寧都能聽見他的聲音。

        想來是喝高了，說話都飄著，“聽說那個皇帝老兒聽說了，氣得不得了，在沒看到那個王妃前，小妾就莫想進宮！更莫想占了別人的位置……”

        司寧又搖頭輕笑，“巴楚還真是個好地方，這里的人都如此有意思。”

        “嗓門大呀，我耳朵都快聾了。”阿虎撇嘴一笑，“不過的確有意思，熱熱鬧鬧的。我喜歡。”

        司寧利落地翻身上馬，笑道：“阿虎妹兒哦，逗在這巴楚給你找個大哥嫁了嘛。”

        阿虎臉上一紅，“哎呀！！”

        司寧仰天一笑，“快走，抓緊時間去。約摸再有半月，就要到了。”

        半月后，桑古。

        司寧和阿虎牽著馬走在古老的石板街巷中。

        有時甚至和拉貨的牛車，驢車擦身而過。

        牲畜脖子上的鈴聲清脆響亮，看上去卻蒙了厚厚一層灰。

        阿虎看得稀奇，想湊上去看。

        還沒動就被司寧捉住了，司寧笑道：“阿虎啊，別看了，再不找個客棧，咱們就要露宿街頭了。”

        桑古是巴楚最西邊的地方，而她們如今所在的，又是桑古最邊緣處。

        桑古三面環山，山頂上滿是綠得發黑的樹林。

        從上至下都被黝黑深綠貫穿，頂端在浮云中若隱若現。

        甚至在任何一個街巷中抬頭，都能感受到三座大山帶來的壓迫感。

        阿虎或許也是感受到了這種帶些陰森的恐懼和壓迫，往司寧身邊湊了湊，“姐姐，我們、我們快去找客棧吧。”

        “哎，膽子這么小啊？”

        阿虎癟癟嘴，抬頭看的確會有讓人窒息的感覺啊。

        “姐姐，如果是一個人，你還會來這種地方嗎？”

        司寧隨意地點頭，四下聽著當地人的口音和慣用動作。

        “那太好了。”阿虎突然很高興道。

        司寧回頭，疑惑道：“高興什么？”

        “這里很可怕，幸好我陪姐姐來了。”

        司寧一愣，明明阿虎很怕，卻還是會因為沒自己讓一個人來而高興。

        司寧笑道：“是啊，幸好有你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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