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女巫街巷兩邊都是，可這姑娘帶著他去了巷尾處。

        然而安靜的簡陋帳篷里，還坐著一個人。

        身形瘦削，穿著當地人特有的服侍，纖細的腰肢上掛著一串銀飾，頭上的珠釵隨著動作輕輕擺動。

        權璟之一怔，這個女子怎么……

        “阿嬤。”帶路的姑娘擋住了他的視線，來到黑女巫面前。

        司寧偏頭看去，只見一個帶著面具的少女也悄悄打量著自己。

        兩人都戴著面具，都微微詫異。

        眼睛竟然和自己這么像？

        少女想到了什么，微微睜大眼睛，想再次開口，卻被黑女巫阻止了。

        黑女巫有些不高興，嘰里咕嚕地說了些什么。

        少女登時安靜下來。

        回到權璟之身邊，小聲道：“我們等會兒再來。”

        “嗯。”低沉的聲音響起。

        司寧聞言回頭一看，這一下，險些從椅子上跌下來。

        娘的！

        權……權璟之？！

        他端正地站立在狹窄的帳篷里，還一直盯著自己。

        是自己瞎了還是自己瘋了！！

        他怎么會來桑古！

        兩人四目相對，權璟之心中詫異。

        又是一雙這樣的眼睛！

        他心中焦躁，為什么司寧離開后，他卻處處都能看見司寧的影子！

        看著他面露不快離開，司寧淡定轉回頭。

        黑女巫眼神凌厲深邃，“山神之女。”

        司寧眉梢一挑，卻聽得“叮當”一聲，袖中的黑石子突然掉落在地。

        “您還有什么要交代的？”

        司寧知道山神的女兒進山時，都需要桑古最年長的黑女巫梳妝打扮，換上古老的祭祀服，再由人抬進山里。

        “明日起，到半山古寨，不可進食，喝葉上露水，每日以山泉凈身……”

        司寧一一記住，她來找黑女巫就是為了詢問此事。

        山神的女兒進山，自然要最純潔無瑕的模樣。

        像天天泡在水里這樣的，都正常，正常。

        司寧憤憤地踢了一下路上的石子，咬牙道：“都要死了，還這么折磨人。”

        從巷尾走到巷頭，司寧一路和不少人擦肩而過，她沒放在心上。

        直到一只手突然捉住了她的胳膊。

        司寧心下一沉，身體的反應讓她瞬間抬腳踢去。

        可腳腕卻落在了一只溫暖的手中。

        司寧抬頭，面前的男子身形修長，雖然戴上了一個面具，卻掩蓋不住那硬朗分明的輪廓。

        和周身不善的氣息。

        怎么又是他！！

        司寧內心怒吼，表面卻輕咬唇瓣，“公子，大庭廣眾之下……”

        還未等她說完，權璟之便堅定道：“司寧。”

        “什么寧？我聽不懂你在說……啊！”

        權璟之放開司寧的腳腕，卻一把抓住她的手，將人帶離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一路上權璟之都沒有說話，神情嚴肅冷冽。

        唯有環住自己的手臂用力得很。

        司寧幾番掙扎無果，便隨他去了。

        山谷的夜風帶著些許寒冷，司寧看著腳下光帶一般的街巷，再抬頭時對上了權璟之冷峻的面容。

        “你是司寧，你沒死。”權璟之沉聲道。

        司寧看著他篤定又帶著幾分試探的模樣，當即明白了。

        不就是試探么，裝傻誰不會。

        “我聽不懂公子在說什么，我不是司寧。”

        權璟之深吸一口氣，捏住她的手腕，眼睛發紅，“本王以為你死了，你為何要……為何要就這么一聲不響地離開。”

        司寧心中突然一顫，權璟之神情陰鷙。

        捏著自己手腕的手越來越緊，盯著自己的眼神恨不得要吃人。

        司寧抿了抿唇，輕聲道：“公子，我不是司寧，你認錯人了。”

        權璟之覺得自己魔怔了，司寧的死，他信了。

        因為所有的證據都證實司寧死了，他甚至親自驗尸，親自調查。

        可司寧不是別人，入土為安后，權璟之卻遲遲不立墓碑，誰勸都沒用。

        “司寧生前同本王作對，”權璟之看著那隆起的土堆冷聲道：“死后還想讓本王立碑，做夢。”

        竹巳道：“王爺，王妃已經去了。將軍府和皇上都派人來……”

        權璟之冷笑，“生前所有人都不在意她，利用她。死后倒是一個個的假惺惺起來。”

        權璟之心中沒來由得生出一陣慌亂的悲涼。

        心仿佛被人刺開了一道口，疼得厲害。

        “本王也是，本王也是……”

        “什么？”司寧見權璟之出神地看著自己，還奇奇怪怪地喃喃自語，忍不住問道。

        “你……”

        權璟之揉了揉眉心，司寧的死，他本來信了的。

        本來已經信了的。

        卻在看見眼前人時，沒來由得動搖了。

        司寧心中冷哼，這人此時來裝什么！

        當初不是他不分青紅皂白偏向云橈？

        自己的死，不是讓他們快意么！

        如今裝得多懷念自己，簡直可笑！

        “既然公子不信，那就看一看好了。”司寧說著，緩緩摘下面具。

        清麗的面容上，是溫柔的神情。

        權璟之一愣，不是她。

        除了那雙眼睛，和司寧一點也不像。

        司寧心下慶幸，還好出來時貼了一張人皮面具，便是如此距離，也看不出任何蹊蹺。

        看他沒反應，司寧掙脫開他的手，“公子，我可以走了嗎？”

        抬頭時眼角含淚，端的是我見猶憐。

        ……

        終于甩開了權璟之，司寧穿梭在人群中。

        繞了幾個圈才回到客棧，這幾日的客棧人滿為患，司寧進去時并沒有人注意到。

        然而奇怪的是，阿虎竟然還沒回來。

        司寧看著空蕩蕩的房間，眉頭一蹙，“去哪里了？”

        然而就在她下樓去尋找的時候，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竹巳！

        司寧心下一沉，對了，這里是桑古最好的客棧，權璟之定然也在這里。

        司寧狠狠捏著欄桿，咬牙道：“怎么哪里都能碰到！”

        今晚就換地方！

        阿虎對司寧的決定并沒有什么想法，反而很興奮，“姐姐，我們要去哪里？”

        司寧正在擦著暗器，搖頭苦笑，“阿虎，竹巳來了。”

        “竹巳來了怎么了，”阿虎猛然反應過來，“竹巳來了？！”

        司寧點頭，“同我們一個客棧。”

        這里的客棧不大，好的房間又都在二樓差不多的位置，難保不會碰到。

        阿虎連忙收拾東西，“竹巳來了，那王爺肯定就來了。若是讓王爺知道姐姐沒死……”

        她打了一個寒顫，不知道那個王爺會做出什么來！

        司寧輕笑，“不用著急，這幾日我們不住在街巷，我們去半山古寨。”

        “兩位小姐。”

        倏地，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司寧聽得出是老板的聲音，“何事？”

        “是這樣的，”老板看著一旁面容冷峻的男子，不自覺地咽了下口水道：“二位小姐若是要退房，可就找不到第二個這樣的房了，這兩日房間緊俏，二位姑娘可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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