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元清車前失儀，林景烈與溫小寒共盛一車的場景被有心人看在眼里，記在心里。

        于是有關藺王殿下和五殿下被一平民女子迷惑住心神的密函摞成了厚厚一疊，紛紛揚揚地送進了宮中，又拋灑到整個皇室之中。

        “哪里來的妖媚女子，足足禍害了兩位皇家貴胄！”昭帝的手摸在一本本密書上，隨著上面的字眼越來越曖昧，他的臉色也越來越陰沉。

        “朕倒不知道，不過短短出去了幾個月，他們到底都學會了什么！”

        最后一聲是怒著吼出來的，御書房里一堆侍候的太監頓時嚇得肝膽俱裂，撲倒在地。

        “陛下息怒。”楊公公的頭磕在地板上，伴隨著響亮的磕頭聲，惶聲道:“兩位殿下的年齡不大，見了外面的女子不同于京中的名門閨女，一時被迷住了也在所難免。”

        “等兩位殿下回來后，陛下及時為他們娶了親，他們的心思也就能收回來了。”

        “娶親。”

        昭京沉吟片刻，眸中的怒火收了收，“哪幾家的女兒合適，讓禮部呈上來。”

        楊公公諾了一聲，問道:“那兩位殿下帶回來的女子呢，又該如何處置？”

        “等到了京城，先將她拉過來。”昭帝闔上幾冊書頁，“看看哪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敢攀上皇家。”

        最近心煩意亂得厲害，幾個州郡接二連三的出毛病，災禍不僅沒治好，相反還有蔓延的趨勢。

        但是，但是他治不了天災，還治不了人禍嗎？

        他是昭國的皇帝，是至高無上的存在，沒有人能違抗他的心意。

        “隨后，將那女子貶為賤籍，遠遠打發了吧。若是他們膽敢在為她求情，那么就當場撲殺。”

        楊公公心驚膽戰地應了。

        他發覺皇上近來十分暴虐，動輒以死治人；偏偏自己還是離皇上最近的人，承擔了大部分最猛烈、最嚴重的怒火，這讓他叫苦不迭。

        如今兩位殿下和一個身份不明的女子糾纏上了，忤逆了皇上的心意，結果先苦了自己，之后倒霉的是兩位殿下。

        “回陛下，麗妃娘娘剛剛來了，還送來一碗補湯。”好在窒息的氛圍讓一個小太監打破了。

        小太監低著頭走了幾步，恭恭敬敬地遞上了一個食盒。

        “聽聞陛下身體欠安，麗貴妃娘娘親手熬制了一碗補湯，想請著陛下食用。”

        昭帝擺擺手，示意楊公公接過來。

        “貴妃有心了，朕今晚去她宮里。”

        隨著小太監諾諾退出去，昭帝嗤笑一聲，“又是這些老掉牙的爭寵手段，使了半輩子，到現在還是樂此不疲。”

        后宮妃子，當真以為他昏庸無道，拿些隨隨便便的理由爭寵。

        這湯定是麗貴妃教御膳房的人煲的，說不定她自己只叫了個宮女在旁邊盯著，做好了，盛好了，再走到御書房門口遞進來，便是她自己“親手”做的了。

        “額，麗貴妃娘娘這是牽掛著您呢！”楊公公在宮里待了幾十年，比昭帝更清楚這些借口，但又不能在明面上說出來。

        “拿下去倒了吧，朕聞見這味兒就頭疼。”昭帝疲倦地說，“御膳房每日拿千百兩的銀子，結果做出來這種陳腔濫調的東西糊弄朕！”

        “陛下，您得吃點東西呀！”楊公公又跪了下來，“御膳房的奴才沒用，遠遠地打發就是。再說奴才讓小的們出宮找了地方名廚，定能烹飪出適合陛下口味的菜肴。”

        “可是還得再過幾日，這幾天里您的身子要緊，不吃不喝怎么能行？”

        “哼，該讓你也嘗嘗這東西。”

        昭帝冷哼一聲，“沒用的東西，以為讓你的兒子們找了些鄉野間的廚子就能哄朕開心了？不過是糊弄沒見識的鄉紳地主，雕蟲小技，不足掛齒。”

        “……”楊公公沒想到他會固執到這種地步，一時沒了話。

        “罷了，這都不是重要的事。”昭帝看了看那白底青紋的瓷碗，問道:“太子最近又結交了幾個門客？朕看他母妃倒是不停推波助瀾，生怕朕忘了他的小動作。”

        “太子殿下忠孝兩全，光明磊落，只是多關心一下文人墨客……”

        “普通的文人墨客？虧你也能說的出口。江愈，一呼百應的文壇大家；沈粟方，門生遍布天下。個個是處在江湖之遠了，恐怕心思都放在未來的儲君身上呢。”

        昭帝陰沉著臉，轉向窗外。

        只見窗外素白一片，簌簌地落著鵝毛一般大的雪花。

        一場場陰謀詭計都在雪地中暗自滋生。

        “娘娘，下雪了。”

        麗貴妃的侍女展開綴滿紅梅的油紙傘，斜斜地蓋在她頭上。

        麗貴妃伸出涂著丹蔻的玉指，接了一粒雪，靜看它融化在幾個人呼出的熱氣之中。

        “除卻商議江、沈兩位大家之外，太子殿下還有沒有傳進來什么消息？”

        侍女搖搖頭，“沒有了，娘娘。太子殿下只求娘娘就這件事助他一臂之力，替他求求情就行。”

        “小東西還挺機敏，知道自己兜不住底就來找我了。”麗貴妃淡淡說出這句話，就像她吐槽的對象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儲君一樣。

        “不，他還是個蠢東西，早做什么去了？如今藺王和五殿下歸京才想起來這些事情，他以為他們會死在寧郡不成？”

        種種大逆不道的話語從麗貴妃姣好的唇形里吐出，而她的侍女居然習以為常，半點震驚的意思都沒有。

        “也罷，我還是希望天下安穩一點，落到個穩重人的手里。”

        此話與雪花一齊消融在傘上，麗貴妃被覆在花團錦簇的傘下，大張旗鼓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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