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貴妃與溫小寒又多聊了一會兒，才放她出宮。

        “珍珠，你送溫姑娘出宮。”

        一個宮人低眉應答，“溫姑娘，請跟我來。”

        聲音不大卻足以讓人聽清，沒有明珠一般的自信張揚，卻蘊含了不一樣的淡定和從容。

        溫小寒不禁想到她們都主人——麗貴妃到底是一種怎樣的人，她身上隱藏著那么多的秘密，身邊又蟄藏著如此多的能人異士……真的只是一個久居深宮的普通妃子嗎？

        珍珠只是不言語地走著，沒有與她交談的意思。

        溫小寒也在默默低頭想事，雙方一路無話。

        可天不遂人愿，偏偏有人不愿意給她片刻的安寧。

        比如，平德公主林珠瑤帶著若干走狗堵在了她們二人面前。

        “民女參見公主殿下。”溫小寒不緊不慢地行了禮。

        “奴婢參見……”

        “夠了！”林珠瑤突然發難，兇狠的模樣似乎要將她們吞吃掉。

        珍珠驀然被截斷話頭，也不氣惱，靜靜地看著她發瘋。

        反正辰麗宮里的人向來是習慣了的。

        “你，過來！”

        溫小寒猝不及防被林珠瑤點了名，只得上前一步。而林珠瑤趁機捏住了她的手腕，發狠似得就要動手。

        呃……捏不住。

        溫小寒在田地中勞作了十幾年，上山下水的什么活計都干過，若是連這個嬌滴滴的公主都能把她制服住，就白瞎了這十幾年她刨土的力氣勁兒了。

        不過林珠瑤也真是傻，這種事情居然還能親力親為起來……

        “你！”林珠瑤的下馬威沒有立起來，反而在宮人面前失了顏面，對溫小寒更是惱怒交加。

        “回公主殿下，民女在。”溫小寒裝作溫順的樣子，讓林珠瑤氣得吐血！

        “哼！你別以為自己進了皇宮就了不起了，本宮告訴你，這里是本宮的家，本宮若要你死，是不會有人能救下你的！”

        溫小寒笑道:“民女身份卑微，確實不敢與公主殿下相比。不過民女經事奇異，且事關社稷，想來陛下不日還會召見；麗貴妃娘娘又宅心仁厚，民女作為娘娘邀請的客人，怕是還要留著此命去侍奉貴人呢。”

        “因此，請恕民女不能答應殿下，將此賤命交給您了。”

        珍珠聽溫小寒嘴皮子上下一碰，把林珠瑤懟得啞口無言，倒是對她心生好感。

        天知道林珠瑤天天在宮里晃悠找辰麗宮人的茬兒。她也不想想，若不是看在娘娘的面子上，宮里趨炎附勢的宮女太監誰會高看一眼一個生母為答應的公主。

        偏偏林珠瑤不知收斂，好不容易積攢的腦子全用到對付她母妃身上，不僅拖累了自己的好名聲，而且讓她需要籠絡朝中勢力的太子兄長也兢兢戰戰，如履薄冰。

        公主愚笨，太子也是如她一般的無用。近來朝中多有大事發生，站定太子那的官員貴勛被連根拔掉了好幾家。

        明眼人都知道，再是繼續這樣下去，他們馬上就會從至高無上的座位上摔下來。

        “你也知自己是賤命一條，還敢與本宮頂嘴？”林珠瑤無法，只得開始人身攻擊，“好，本宮留你一條賤命，不過你就用你殘破的身子去覲見父皇吧！”

        最后那幾個字是她緊咬著牙關，一字一字崩出來的。

        “來人！此女無知大膽，頂撞公主，將她拖下去仗責二十！”玉翠得了林珠瑤的眼神，立即狗仗人勢起來，趾高氣昂地指揮著小宮女將溫小寒帶走。

        “等等，公主殿下，您可知娘娘將溫姑娘視為座上賓。若是溫姑娘真在宮中出了差錯，只怕您在娘娘那邊也交代不下去。”珍珠一把推開涌上來的宮女，開口道。

        林珠瑤不聽麗貴妃還好，一聽更是氣急敗壞:“好呀，你不過是母妃身邊的一個奴婢而已，居然敢教訓起本宮來了。本宮今日必須要打死你這種不長眼的賤婢，才能重新立住宮里的規矩！”

        珍珠眉眼一凌，擋在溫小寒身前:“公主殿下是要存心將事情鬧大不成？不錯，奴婢人微言輕，死了便死了。”

        “可是您別忘了，您的太子哥哥，名不正言不順的儲君殿下，可還經得住半點折騰？”

        林珠瑤心頭一驚，悔意從腳底漫上頭頂:“住手！都給本宮住手！”

        可是已經遲了，她身邊的宮女已經長牙舞爪地沖著溫小寒和珍珠撲上去，轉瞬又被珍珠一腳一個給踢開。

        “啊！”

        “啊啊——”

        “啊啊啊！”

        慘叫聲此起彼伏，不絕于耳，溫小寒被珍珠安置在身后，忍不住為她點了一個贊。

        好生猛的大姑娘，愛了愛了。

        珍珠三下五除二就解決了這些烏合之眾，站在一片哀嚎的宮女之中，僅僅拋出一句冷冰冰的話語:“公主殿下，奴婢會及時上報娘娘與掖庭，至于該怎么處罰，奴婢都心甘情愿！”

        林珠瑤此刻只有一個想法，就是一定不能把這件事情捅到掖庭——對于珍珠和鄉野村婦來說，最悲慘的結局也只不過是要了她們兩條賤命；可是自己的懲罰就會是褫奪封號、甚至被迫和親嫁人，還會連累皇兄！

        不，她不要，皇兄只有作為太子、成為皇帝才能是她的依靠，不然一個低微的答應生出的兩個皇嗣在得罪了前朝后宮之后，還能用什么好下場？！

        掖庭絕對不能知道這件事，也不能與麗貴妃撕破臉，她還是要做未來的長公主……怎么辦，怎么做？

        但是，若她們死了，她不就是想說什么就說什么了嗎……

        林珠瑤決心發狠，憑借自己身份高貴、珍珠等人不敢向她動手，攥緊了手中的一柄銀刃。

        這是皇兄贈與給她的，用來防身的匕首，今日她就要使用它，捍衛他們兄妹二人的榮光！

        “……珍珠，本宮錯了，你千萬別告訴母妃。”林珠瑤一邊靠近她，一邊聲情并茂地抽泣著。

        珍珠微微搖頭道:“宮中出了如此變故，奴婢一定要稟報娘娘——”

        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被閃著寒光的匕首截斷了——“你們都去死吧！”

        第一刀，倏然刺進珍珠的胸膛，滾燙的血液濺得到處都是，與她并立的溫小寒目眥欲裂，幾欲崩潰。

        第二刀，被溫小寒緊緊抓住，阻止著再次刺入珍珠的身體。

        盡管手上劇痛難以忍住，盡管血液浸透至整個手掌，她還是緊緊握住。

        “賤人，我殺了你！”一不做二不休，林珠瑤既然已經做了，也就沒有能夠回頭的路。

        她獰笑著，手腕一轉刀柄，再次向著珍珠捅去。

        溫小寒的手劇烈顫抖著，血液圍著刀鋒、漫過刀刃，最后滴落至地。

        “公主殿下，你以為你真的能殺了我們嗎？”

        林珠瑤感覺到懼意了，色厲內荏喝道:“你什么意思？”

        就是現在！溫小寒當機立斷沒有再和她搶奪手上的器具，而是右腿一蹬，正擊林珠瑤腹部，將她踹了出去！

        林珠瑤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溫小寒的手上，那明晃晃的血手讓她心生怯意，自然沒有注意溫小寒腳底的動作。

        “啊！”林珠瑤被踢翻了一整個個，還摔了一個大跟頭。

        “來人！快起來！你們去給我殺了她！”林珠瑤癲狂至極，只知不解決了眼前人，自己這輩子就算是完了！

        “不，不！”玉翠見公主將匕首塞到自己手里，頓時手忙腳亂起來，掙扎著哭叫著:“公主殿下，這是您殺的人，不管奴婢的事啊！”

        林珠瑤一腳踹開玉翠，用了十成十的力度:“廢物，你們不敢動手，本宮來殺！”

        可是她一抬眼，溫小寒周身浴血，宛若修羅的模樣又深深印在她腦海中。

        即使，即使——行動永遠比思考更快，林珠瑤不知自己是怎么再一次握住了匕首，朝著她刺了過去。

        這一次，她絕對逃不了！

        溫小寒失盡了所有的力氣，將自己牢牢擋在珍珠前面，臉色蒼白卻依然堅定。

        林珠瑤自信這一刀定會抹清她的罪孽，所有擋住她路的人都會被清理掉，她依舊是昭國最尊貴的公主，也將是權傾朝野的長公主——直到匕首被彈開，手腕被卸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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