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曉月跟張小茹下了樓，老板娘才拉住兒子：“磊磊，這丫頭真是那個數學考了滿分的蘇曉月？你不會糊弄媽媽吧。”

        趙磊把手里的隨身聽塞在他媽手里：“我糊弄您做什么，這不蘇曉月的最佳進步獎都在這兒呢，您看上面可印著名兒呢。”

        老板娘仔細看了看上面的字，不禁道：“還真是，那你說這好不容易得的獎，不僅光彩還能用來學英語練聽力，多好啊，她干嘛不留著，非要賣了呢。”

        趙磊：“您管這么多做什么，反正是賣了。”

        老板娘：“多少錢？這還沒拆包呢，估計比商場也便宜不了多少吧。”

        趙磊：“早上我去書店的音像廳看了，標價九百八，我的錢不夠，本來想過來拿一趟的，正好遇到蘇曉月，她說八百，我就直接買了。”

        老板娘立馬高興起來：“這丫頭真厚道，這可是她得的獎，彩頭好，就算要價兒比商場的貴，估摸都不愁賣，倒讓咱撿了便宜，有了這個學英語，想必你的英語聽力能少扣幾分。”

        說著頓了頓道：“這丫頭也怪不易的，想必家里條件不大好。”

        趙磊：“您瞎猜什么呢，您這才見過一次，怎么就知道人家庭條件不好了。”

        老板娘白了兒子一眼：“我看你這腦袋學習都學傻了，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還用猜什么，要是家庭條件優越，誰會把自己好不容易得的獎品賣了啊，更何況，她還跟著她姨來這兒拿貨，要不是家里窮，一個快中考的初三畢業生，這時候復習的時間都不夠呢，怎會跑來這兒拿貨出去賣，不過，還真不能小瞧這丫頭，人不大心眼卻不少，拿貨的眼光尤其毒辣，要不是年歲太小，還真是個做生意的好材料呢。”

        趙磊：“您這越說越離譜了，您別看蘇曉月是七中的，成績卻不差，我們學校的招生老師都瞄上了，只要她最后的大考仍然能維持這樣的水準，進一中便十拿九穩，若是再進步一些，沒準能進重點班呢。”

        老板娘也覺得自己的話不靠譜，笑道：“我不過就是隨口一說，成績這么好，將來肯定要上大學，這大學生可都是國家的棟梁之才，哪會擺攤做小買賣呢，不過這丫頭還真懂事，都這時候了不在家復習，還幫著家里過來拿貨。”

        趙磊往樓梯口看了一眼不禁有些擔心：“媽，您說蘇曉月拿的褲子能賣出去嗎？”

        老板娘笑了：“這個你就別擔心了，剛媽不是說了嗎，這丫頭年紀不大，眼光可毒著呢，她拿的那個踩腳褲，是今兒才到的新貨，咱們這邊兒不比南邊，新款總會上的慢一些，媽上這批貨就是因為南邊正火，尤其這種踩腳的款，都賣瘋了，要是這批貨走的好，你上大學的錢，媽就不愁了。”

        趙磊：“我還沒上高中呢，就算考上大學也是三年后的事了。”

        老板娘：“三年一轉眼就過去了，上大學費用大，多存點才穩妥，免得到時候抓瞎，行了，別在這兒呆著了，亂糟糟的，還是去書店吧，哪兒安靜沒人打擾，離著中考一天一天近了，得抓緊些，快去吧，等這邊兒收了攤子，我跟你爸過去接你。”

        趙磊本來想幫忙的話，都到嗓子眼了又咽了回去，爸媽這么辛苦做生意，就是想多賺點兒錢，供自己上大學，本來趙磊平時是有些自卑的，他同學的家庭條件，雖不說人人都很優越，但大多數都不錯，不算葉陌那樣家世顯赫的，就是平常的，父母不是老師也是坐辦公室的干部，像爸媽這樣在批發市場干個體的就他一個，個體戶不是多光彩的職業，所以他在學校幾乎從來不提爸媽的職業，爸媽也不希望他的同學知道，一再囑咐他少來，最好別來。

        可今天見過蘇曉月之后，趙磊忽覺自己的自卑很可笑，個體戶怎么了，不都是靠自己的雙手掙錢嗎，爸媽付出的辛苦一點兒不比別人少，自己為什么不能堂堂正正的說出來，非要藏著掖著，看看人家蘇曉月多堂堂正正，不僅不藏著，還幫著家里過來拿貨，一點兒沒覺得有什么不好，人家還是個女生呢。

        想起蘇曉月，趙磊越發覺得自己不像個男子漢，雖然他如今還沒正式成年，但十六也不小了，總該懂事了，可心里明白歸明白，面對媽媽殷切的目光，依舊說不出留下的話來，只能順著媽媽的意思去書店復習了。

        不說，趙磊心里的糾結，且說曉月跟張小茹拿了貨之后，才發現健美褲雖是彈力面料，但一百條也有些份量，裝了整整一個大編織袋子，提下樓很是費力，末了還是老板娘熱心腸，招呼趙磊的爸爸，幫著她們搬下了樓，還用尼龍草結結實實的綁在車后座上，兩人才把一百條褲子拿走。

        兩人沒回家，照著先頭的計劃，去了夜市，又是拿貨談價，又是遇到熟人的，折騰到夜市已經是下午三點了，夜市來說三點太早了，但早也有早的好處，可以挑一個好位置。

        曉月左右看了看，選定了夜市入口，其實這個夜市是自發形成的，并無專人管理，進出口也是四通八達，從哪兒都能進，并不固定，所以曉月選定的地方，說是入口，卻并不是唯一的，整個夜市這樣的入口有好幾個，不過曉月覺得這個守著馬路，旁邊就是公交車站，再往前走一百米是地鐵站，馬路對面是一大片居民樓，因為這邊有公園，對面住的居民吃了晚飯估計會往這邊兒來遛彎，順便逛逛夜市，無論是從公交車地鐵下來的，還是對面居民來遛彎，都會從這個口進，攤子擺在這兒最合適。

        張小茹雖是奶站的售貨員，但自己擺攤卻是頭一遭，一時間不知從哪兒著手，好在張小茹雖是長輩卻沒有長輩的架子，今天拿貨的經歷，讓她從心里信服曉月起來，曉月說什么是什么，言聽計從。

        曉月一說擺在這兒，張小茹便迅速行動起來，從包里拿出尼龍草，拴在入口旁邊的兩棵樹上，成了簡易的晾衣繩，再把褲子用夾子夾在繩子上，褲子一共有四個顏色，黑色，煙色，藏藍跟白色，一個顏色掛兩條，岔開掛，雖然只有四個顏色，乍一看上去卻不覺得單調。

        掛好了褲子，張小茹看向曉月：“然后呢？”

        曉月忍不住失笑，小茹姨還真是沒擺過攤的，打量小茹姨一遭，從編織袋子里拿出一條白色的塞了過去：“小茹姨去廁所換上這條吧，就當做廣告了。”

        張小茹有些躊躇，做廣告倒沒什么，可這條白的，自己可從沒穿過這么扎眼的褲子，不過見曉月正忙著整理繩子上的褲子，咬了咬牙，穿就穿怕什么，反正這邊兒也不是河沿路，沒人認識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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