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過剛易折
朝會這才剛剛開始,便有朝臣出列道:「陛下彰顯天恩,不治宣國公之罪,可宣國公倒行逆施,竟意欲刺殺圣駕,此等行徑令人發指,臣請陛下立斬宣國公以正國法!」
此言剛落,馬上又有不少朝臣出列,他們異口同聲道:「臣等附議!」
朱元璋還未說話,袁凱已經出列說道:「陛下,刺殺一事是否為宣國公所為實未可知,此事還有待查證,臣懇請陛下切勿操之過急。」
朱元璋皺了皺眉頭,朝著袁凱問道:「朕記得你叫袁凱是吧?」
袁凱答道:「是。」
朱元璋點了點頭,「你似乎不怕朕?」
這個問題有些學問,無論回答怕還是不怕似乎都不好,袁凱腦子不會轉彎,張輅生怕他答不好這個問題,于是馬上出列搶答道:「陛下統領四海,乃是天下之主,如萬民之父,所以陛下不是用來怕的,而是用來放在心中尊敬的。」
朱元璋抬眼看了看張輅,「你小子腦子倒是好使,早晚成為佞臣。」
張輅往前躬了躬身,道:「有陛下督促,微臣萬萬不會成為佞臣。」
朱元璋擺了擺手不再理會張輅,張輅也很自覺的退了回去。
「朕今日有些乏了,朝會就到這里吧,張輅和袁凱留下,其余愛卿皆可退下了。」
隨著一聲「退朝」今日的朝會也算匆匆結束了。
張輅和袁凱則在內侍的帶領下前往御書房。
這還是袁凱入仕以來第一次被朱元璋單獨召見,也是他第一次去御書房。
他難掩心中喜悅之情,同時心中也多了些許的緊張,「賢弟,你說陛下召見咱們所謂何事?」
張輅聳了聳肩,回答道:「這我上哪知道去?」
袁凱拍了拍手,卻好似有自己的想法,「朝會上陛下并未宣判宣國公的罪責,想必讓咱們過去就是因為此事,陛下定是知道宣國公是冤枉的。」
張輅看了看袁凱,心道:還真是個傻孩子,陛下讓咱們過去肯定是因為李善長的事,可這次朱元璋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不然又何必做那么麻煩的局?
兩人一路進了御書房,朱元璋將幾個折子擺在案牘之上,朝著袁凱問道:「你這小子剛正,只是太過耿直了些,過剛易折的道理你應該懂,以后還需多加體會其意。」
雖然袁凱幾次違逆朱元璋的意思,可朱元璋卻喜歡他耿直的性格,如今的朝堂之上像他這樣的人絕對不多,物以稀為貴,人亦是如此。今天把袁凱叫過來一方面是勉勵,另一方面也是多做敲打,若是袁凱能聽進去,那么以后仕途必然是坦途一片。
袁凱有些激動,馬上拱手說道:「微臣是御史,耿直些也是本分。」
朱元璋沒再多說,而是點了點桌子上的折子,開口說道:「近來太子隨朕理政,朕這里勾兌了需要斬首的名單,你們兩個把這個折子給太子送過去吧。」
「陛下,據臣所知近來三法司并未審理惡性案件,不知這斬首名單從何而來?」袁凱不解地問道。
朱元璋將身體往后靠了靠,這才開口說道:「里面勾兌的是李善長和其親族。」
聽了這話,袁凱立馬跪倒在地,「陛下,這天下間哪有未經審理便判人死罪的道理?再說此事既沒有人證也沒有物證,更沒有宣國公簽字畫押的口供,如何能夠作數?」
朱元璋將袖口往上撩了撩,露出了受傷的手臂,說道:「朕的胳膊便是最大的證據,李善長謀反之心昭然若揭,你再為他求情便視作同黨處理!」
朱元璋明顯已經開始發怒,惹怒一個帝王,后果往往都會非常嚴重。
張輅生怕袁凱這個愣頭青會一不小心丟了腦袋,他立刻上前
捂住袁凱的嘴巴,又拿過案牘之上的折子,朝著朱元璋說道:「陛下放心便是,我們立刻將這份名單送到太子那里去。」
說完,張輅馬上便拉著袁凱往外走,盡管袁凱努力掙扎,可他說到底也只是一個書生,力氣根本無法跟張輅相比,即便他已經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可依舊沒能掙脫張輅的束縛。
直到出了御書房的范圍,張輅這才將手松開。
袁凱大口喘息幾聲,這才指著張輅大聲斥責道:「陛下行事不妥,我們為人臣子應該告誡陛下,可你為何將我拉出來了?」
張輅則開口說道:「還告誡陛下?我看你腦子是秀逗了吧?你腦袋不想要了?」
袁凱很是鄭重地搖了搖頭,說道:「人之死可輕于鴻毛亦可重于泰山!作為臣子,我勸誡自己君王,就算是死那也是死得其所,更何況你何時聽過言官會因言獲罪?」
張輅拍了拍自己腦門,袁凱絕對算讀書讀傻了那種人,他把書中學到的仁義禮智信完完全全刻在了自己骨子里,這種人有時候很可怕,真的有可能笑著面對死亡。
張輅知道,跟袁凱講什么人生道理是講不通的,他也只能換個思路,開口說道:「李善長被賜死可是一點不怨,是,刺殺的事情跟他沒有關系,可你知道這些年來李善長貪墨過多少錢糧?在我眼中,李善長算是個好人,他從沒得罪過人,也從來沒害過人,哪怕是面對平民百姓他也能做到秋毫無犯,可他畢竟管理了那么些年錢糧,他貪墨的數字早已超過了你的想象。」
張輅確實調查過李善長,知道李善長雖然沒害過人命,但也貪墨了國庫不少錢財。
張輅的話似乎讓袁凱有些難以接受,李善長作為大明開國宰輔,是不少讀書人的榜樣,袁凱更是自少年時便視李善長為偶像。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世人皆贊宣國公是當朝賢相,又怎么可能會去貪墨錢財?」袁凱搖著頭,滿臉皆是難以置信。
張輅嘆出一口氣,決定還是給這個傻小子好好上一課,「你以為耿直就是好的嗎?太耿直的人不懂變通,容易得罪人,這樣的人沒有朋友,在官場之上很難有晉升的機會,袁兄,你就是這樣的人。人啊,有時候是需要變通的,袁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袁凱木訥的搖了搖頭。
張輅又繼續說道:「李善長當初是宰輔,他要做的是幫助陛下梳理滿是傷病的大明,只有和所有人都處好關系,他才可以將這個國家處理的更好,他不得罪人,在面對賢臣的時候便以誠相待,在面對女干人的時候就選擇同流合污,這樣雖然臟了他自己,但也達到了他的目的!」
袁凱的眸子似乎恢復了一些色彩,他抬頭看了看張輅,問道:「宣國公貪墨是為了國家?」
張輅點了點頭,「是為了國家不假,但卻也是事實,很多時候我們能選擇的答案并不多,李善長做了他自己認為對的事情,我能夠體諒他,但也不能認同。好了,我就跟你說這么多,至于你能體會多少,將來又做了什么選擇,都是你自己的事情,我言盡于此。」
說完,也不能袁凱反應,便拉著他一同朝著詹士府行去。
詹士府院中有一株不知名的樹木,夏天的時候枝繁葉盛,如今天氣冷了,上面的葉子所剩無幾,只是樹干卻更顯挺拔。
此刻詹士府行走孫其月正坐在樹上品著美酒,同樣都是在喝酒,孫其月所展現出來的畫面不知比羅克敵美了多少,張輅想了想,大概也是受了顏值的影響,畢竟一個是胡子拉碴不修邊幅的大叔,另一個卻是童顏JU乳看不出年歲的美婦。
這幅唯美的畫面袁凱卻沒什么心情欣賞,因為張輅今天的話已經完完全全顛覆了他的認知。
詹士府的另一邊,賈赟仝靠著
另外一棵光禿禿的樹在發呆,他的眼神似乎有些深遠,至于是在看風景還是在看孫其月便不得而知了。
張輅帶著袁凱路過兩人身旁,笑著和兩人打了招呼:「賈公公孫婆婆好啊,您二老忙著呢?」
兩人作為詹士府行走,平日里除了保護一下太子還真沒什么可忙的,孫其月依舊在樹上飲酒,根本沒理會張輅。
而賈赟仝則是給了張輅一個眼神,那意思也十分明確,你小子快滾,少在這打擾老子看風景。
張輅這招呼算是打了個寂寞,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便帶著袁凱找太子去了。
一路進到殿內,兩人一齊朝著太子見禮:「微臣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病情似乎真的好了不少,他一臉和善地點了點頭,道:「無須多禮,張輅,你身邊這位是?」
太子剛剛參攝政事,不認識朝中大臣也是再正常不過。
還不能張輅開口,袁凱已經自我介紹道:「微臣袁凱,乃是督察院御史。」
太子這人極為和善,不管是在面對任何人的時候都是如此,他笑著朝著袁凱點頭道:「原來是袁御史,御史乃是清貴,袁御史年紀輕輕便進了督察院,想來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今天袁凱既得到了當今圣上的夸贊,又得到了未來皇帝的夸贊,本來應該是件十分高興的事情,可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張輅給他灌輸的思想,還如何能高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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