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雨見她不說，也不追問了，但也沒了睡意，想了想又憂心的說：“宛秋姐姐，你說我們做丫鬟的，不做通房不做妾室，以后能怎么辦啊？”
  說道這個，許宛秋縱然是有些困意，但還是打起精神與她說：“阿雨，你要知道，外面的天地廣闊，我們只是被這府里的高墻遮住了眼，你只要記著，攢錢贖身，存錢活命。總是有機會可以掙個自由身的。”
  阿雨頓時眼里有了光：“是嗎？那你有沒有想過以后想做什么？”
  拉下捂著口鼻的被子，許宛秋側目看她，眼中帶著耀眼的點點星光般，帶著暢想的說：“我啊，也是想掙個自由身，將來可以像我爺爺一樣，弄個破草堂懸壺濟世，賺了銀兩可以在承唐各地四處行走。”
  “哇，宛秋姐姐，你是要做神醫嗎？”
  “不是，我的本事還做不了神醫，但是救濟一方，幫一幫困苦的人看病還是可以的。”
  說到這個，許宛秋來了興致了，繼續說：“做一個像我爺爺一樣仁心大夫，能吃飽穿暖有地方住，平平安安的，我就滿足了。”
  其實，她想要的也不算多吧？
  但對于她這樣一個簽了死契的丫鬟來說，總是奢望的。
  不過，她總覺得還是有希望的，只要能好好活著，就有希望了。
  阿雨羨慕的看著她，看到她眼里的光好似比外面的星星還亮，那是帶著期盼的。
  兩人悄悄的聊著，到了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著。
  翌日一早，許宛秋還未踏進靜知院便被黃嬤嬤給攔住了。
  隨著那個劉嬤嬤去了相爺夫人的主院清念堂。
  清念堂比靜知院要寬敞上許多，甚至還有花園庭院，丫鬟仆人來回走動，忙里忙外，人多卻不吵鬧，個個都安分守己的做自己手上的活。
  正值春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被照料得極好，都開得艷麗奪目，她跟著嬤嬤走，繞過花園庭院，走過游欄水榭，許久后才到了正廳。
  許宛秋低著頭跟著進去時，只敢略略的偷看一眼，夫人雍容華貴的姿態很是惹眼，并且，她見著了，沈行知也在。
  他不是說去唐安要離皇城幾日嗎？怎么也在？
  許宛秋心底打鼓，緊張的掌心有些微微冒汗。
  夫人坐在正位上，他便是坐在側邊的頭位，兩人原本就安靜無言，她們進去行禮之后，劉嬤嬤便退下了。
  留下她一人跪在正中間。
  “你就是許宛秋？”
  “回夫人，奴婢在。”
  “抬起頭來，我看看。”
  柳含煙聲音不算嚴苛，倒是有些溫婉，皇城貴女都是這般音調，顯得也無比嬌柔。
  許宛秋乖巧聽話的抬頭，看清了夫人的模樣，妝容精致端莊，有一雙很是好看的桃花眼，半點沒有年長者的老態，珠釵疊翠也不顯得庸俗。
  姿容端莊，明艷不俗，相較之下，許宛秋覺得自己的低微了不少。
  柳含煙倒是真的認真端倪起許宛秋來了，這丫頭從進來的時候她便發現了，知兒看似冷漠，但眼神是有落到這丫頭身上的。
  且不說在不在意，喜不喜歡了，就說肯讓她來見一見，那已經是頭一遭了。
  這丫頭長得不算艷麗，只能說是眉清目秀，倒是那雙眼睛長得很是靈動有神，人看起來俏麗了不少，看著也是乖巧聽話的。
  “你可知道我今日找你來是為何事？”
  她也不急，慢慢問。
  許宛秋卻心底咯噔一下，又低下頭說道：“奴婢愚笨，不知夫人喚奴婢來是有什么吩咐。”
  瞟了一眼沈行知，見他巋然不動，神色冷漠，也看不出他的情緒。
  柳含煙收回視線說道：“你是新進府的，簽的是死契，按理來說，做個上等丫鬟也算不得委屈你。”
  說罷，讓紅袖把手里托著的玉鐲子拿上來：“你既識字，做事又伶俐聰明，知兒也滿意，這鐲子賞你的，月銀也升一升，跟麟兒院里的月容丫頭一樣。”
  她知道月容是三少爺的通房丫鬟，月銀跟她一樣，那不就是要做通房嗎？她是大少爺的人，自然不可能當著大少爺的面讓她去給三少爺做通房的道理。
  那只能是要讓她給大少爺做通房。
  許宛秋不敢拒絕但也不想領這個賞，眼神怯生生的偷看了眼一旁的沈行知。
  黃嬤嬤說只要他不同意，她就可以不做這個通房的。
  他倒是反對啊！！！
  許宛秋急得背上冒汗，他卻氣定神閑的端起茶盞慢悠悠的刮著浮沫，神色冷漠淡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安靜了些許，紅嬤嬤提醒道：“夫人在等你回話。”
  許宛秋只能是當即叩頭道：“伺候大少爺是奴婢該做的分內事，奴婢不敢領賞。”
  這……
  紅嬤嬤也愣神了一下，她這是明著拒絕了夫人的美意啊。
  柳含煙也沒料到，沉吟著她是不是聽不出這個中意思，也不責怪，而是說：“你是個聰明的丫頭，應當明白的意思，做通房也并不委屈了你，靜知院的丫鬟也少，你還是頭一個。”

  話都挑得如此明白了，許宛秋再如何裝傻都裝不下去了。
  無助又哀求的眼神暗戳戳的瞟向沈行知。
  他聽到夫人提到了靜知院提到了通房，他手里的動作頓了一下，神色也冷了幾分。
  許宛秋見他還是不出聲，二話不說，咬牙狠狠地磕了個頭，磕了三頭后額頭已經見紅印，淚眼汪汪的跪匍在地，顫著聲音開口：“夫人，我不……”
  “母親！”
  她的話還沒說出口，沈行知手里的茶盞重重的放下！
  柳含煙有些愕然，眼神溫和的看他，卻見他起身說道：“父親今日一早便讓我過來給母親請安，母親的用意便是此事？”
  他說話間周身氣息冷冽了不少，跪在地上的許宛秋都能感受到，他的應當是，生氣了。
  柳含煙也看出來他臉色不佳，不想惹怒他，便溫和說道：“我是聽聞難得這丫頭能入得你的眼，你若是喜歡，我便……”
  “想必父親有與母親說提過吧？我的婚事，他人做不得主。”
  “是是是，但，這是通房而已，也不是婚事。”
  “通房，亦是如此！”
  沈行知說罷，走到許宛秋身旁，垂眸看她，突然說道：“起身。”
  起身？！
  許宛秋自然是不敢的，夫人還在跟前坐著呢，夫人讓跪，她豈敢起來。
  他們母子兩斗法，她不過無辜一個丫鬟，他吵完走了，夫人拿他沒辦法，氣可就撒在她這個丫鬟身上了。
  柳含煙見狀，也坐不住了，起身與他說道：“知兒，我知道你對我怨懟，但我是為你好，你若是不早早成家，我如何對得起姐姐啊……”
  提及他的生母，沈行知臉色更是冷了幾分，連帶看柳含煙的眼神都蘊含著隱隱的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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