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諾在回去的路上，經過一家紫菜包飯店鋪，想著過去買一盒，帶回店里，也算犒勞阿杰的禮物。

        背對著人行道，聽到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我家唐北言，我可太了解他了，別看他溫吞吞的，其實啊，一根筋！”

        米諾聽到“唐北言”三個字的時候，下意識回了頭。

        雖然只能看到女人的背影，但結合著聲音，米諾認出她來了：唐北言的小姑姑！

        米諾趕緊回過身，顯然不想讓對方看到自己，過去很久了，但那些往事，讓自己害怕見到唐家人。

        還能聽見女人繼續在說，“別說你介紹的這個了，我聽說最近他們院長的女兒，在追求他，可是啊，他就是根木頭！”

        原來，他目前也還是單身嗎？

        米諾聽得出來，小姑姑依舊快言快語，爽快潑辣是她的特質，聽她話里的意思，顯然是有人在給唐北言介紹女朋友。

        這一點，米諾并不覺得詫異，唐北言的條件，確實優越，注定是搶手貨。

        聽到身后的女聲說，“不跟你說了，我現在還有點事，回頭再聊吧。”

        米諾知道這是她準備離開的意思，這里是美院附近，她是來看唐北言的？

        提著老板遞過來的紫菜包飯，米諾再轉過身的時候，已經不見小姑姑的蹤跡了。

        想到小姑姑剛才提到的院長女兒，米諾很自然地想到畫展上看到的那個漂亮姑娘，心又沉了半分。

        凌晨時分，唐北言出現在便利店的時候，不是空手。

        米諾正坐在柜臺前用手機刷抖音，她特意搜索了美院的展覽視頻。

        “老板娘上班時間摸魚呢？”唐北言站在門口，沒往里走。

        米諾本能將手機屏幕上滑，點了清屏鍵，抬眸，見唐北言手里提著兩個提兜，“你買吃的了？”

        唐北言沖著她，微微揚了揚手里的提兜。

        米諾看清楚了，是辣鴨脖，自己的最愛之一！“我這里什么吃的都有，干嘛還破費？”

        “辣鴨脖也有？”唐北言特意跟她強調了這一點。

        米諾心說：還真沒有……

        唐北言向著收銀臺走過來，“還買了奶茶，那些孩子太喜歡喝這家了，我就想買來嘗嘗。”

        米諾聽到“孩子”兩個字從他嘴里說出來，才意識到：原來自己距離學生時代，已經那樣遙遠了！“坐在那邊吃吧。”

        唐北言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知道她說的是靠窗戶的兩張桌子。

        現在的便利店，大多有這樣的區域，方便顧客直接坐在店里解決掉食品或飲品。

        “好。”唐北言點了點頭，心里還是挺高興的，看來她沒有因為白天的事，心存芥蒂。

        米諾擰開電磁爐，準備加熱關東煮，又從保溫箱里，拿了兩根玉米，一根烤腸，放在食品袋里，提著走向唐北言。

        唐北言坐在靠里的位置上，已經將一次性手套還有筷子擺好了。

        米諾這才注意到，除了辣鴨脖，還有五香筍片！

        五香筍片，是唐北言以前最愛吃的，每逢她吃辣鴨脖，他就會順帶著買五香筍片。

        米諾盡可能鎮定地坐下來，自己取了一根玉米出來，將剩下的一根玉米連帶食品袋，一并遞給了他。

        “烤腸也是我的？”唐北言向她確認。

        “嗯。”米諾點了點頭，繼而反應過來了似的，“你怕胖是吧？那我吃！”

        唐北言本來想接過來的，但米諾很快改了口，自己沒機會了……

        米諾將烤腸取出來，塑料袋墊在桌子上，用來放玉米。

        唐北言見她準備先解決烤腸，也不好說什么，便自己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藕片。

        “要不要喝點什么？”米諾咬了一口烤腸，問他。

        “這……”唐北言指了指奶茶。

        “那個是飯后喝的。”米諾說著，起了身，走向貨柜，拿了兩個易拉罐包裝飲品回來。

        唐北言接過她遞過來的酸梅汁，看到她留給她自己的，是一罐啤酒，500ml的那種！“你……”

        “我的酒量，你知道的吧？”米諾直白地問他。

        唐北言怔了一下，很清楚，今晚米諾表現出來的狀態，行事風格，和之前不太一樣，不確定自己該不該為能再次看到她這種灑脫的面貌而高興。

        米諾剛才看到辣鴨脖的一瞬間，心口就像被攥了一下似的，本能想到今天小姑姑說的話，又想到那個姑娘漂亮又出眾。

        總以為，自己是不容易受到旁人影響的，這是米諾對自己的認知，可那件事以后，自己似乎也變了，不是自卑，而是歉疚太沉重，覺得辛苦。

        唐北言見米諾一下子便拽開了易拉罐拉環，舉起來，喝了一大口。

        似乎也沒辦法阻攔她，她酒量好是事實。

        米諾放下易拉罐，將烤腸吃完，然后戴上一次性/手套，準備吃鴨脖。

        明天是小長假，今晚來店里的人不算多，明早，米諾準備給自己放兩天假，已經和阿杰還有阿琪交代過了。

        唐北言將酸梅湯包裝打開，喝了兩口，靜靜觀察對方的神色。

        米諾覺得啤酒下肚之后，心里暢快了一些。

        二人就這樣一邊吃，一邊喝的，度過了一個多小時，中途米諾還去撈了關東煮作為下酒菜。

        “到凌晨兩點，咱們就撤。”米諾不想讓唐北言熬太晚，自己可以通宵，他不行。

        “好。”唐北言自然是她說幾點便是幾點。

        臨關門前，來了一個客人，要買一包煙，米諾迅速褪下手套，起身去給他拿。

        唐北言趁她去結賬的功夫，抬手掂量了一下她的啤酒罐，好家伙，已經喝掉三分之二了！

        米諾送走客人以后，再次回到座位上，“把這個收拾了，撤吧。”

        唐北言見她要收拾桌子，抬手制止了她，“我來吧，你去拿你的背包。”

        米諾愣了一下，沒跟他爭，端起易拉罐，將最后的三分之一，一飲而盡。

        唐北言原本在歸置垃圾的動作，明顯一頓，很確定：米諾不對勁兒！

        米諾微醺，但意識非常清醒，知道是自己剛才喝得太猛了，但就是想要這種稍稍有點暈的感覺。

        唐北言見她走路的步子，依舊很穩，總覺得她有心事，難道還是因為白天畫展的事？

        米諾從柜臺底下，拿出自己的雙肩包，將一根包帶掛在肩上。

        唐北言將所有零散廢棄包裝，歸置在一個塑料袋里，準備一會兒找個垃圾桶扔掉。

        米諾將收銀臺的電腦關閉，轉身走向門口，“走吧。”

        唐北言走出便利店門，見米諾將燈的開關關掉了，然后準備鎖門。

        趁她鎖門的時候，他走向不遠處的垃圾桶，將垃圾扔了進去。

        米諾鎖好門回過身的時候，看到扔完垃圾正往回走的唐北言。

        多像是兩個人還在過平常日子啊？米諾記得：從前家里的垃圾，也是他去扔，自己拿著鑰匙，站在樓下等他。

        一瞬間的恍然，讓她微微鼻酸。

        唐北言沖她抬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停車區，意思是可以直接上車。

        米諾收斂了一下思緒，走向停車區。

        副駕駛的門，依然被他從里側打開。

        米諾遲疑了一下，坐了進去。

        這些細心、溫柔、紳士如果真的給了別人，自己的心，還會再碎一次吧？

        唐北言調整好座椅角度，連接了藍牙音箱。

        米諾聽出來了，是自己最喜歡的女歌手。

        系安全帶的功夫，已經播完了前奏。

        “沿途與他車廂中私奔般戀愛

        再擠迫都不放開……”

        盡管對于歌詞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了，可還是不禁心口一緊。

        唐北言說不出口的話，用了這種方式告訴她。

        米諾覺得自己已經被動搖了大半，但理智又不允許自己犯蠢……

        唐北言見她沒說話，便踩了油門，將車子駛向主路。

        米諾的視線轉向車窗外。

        音箱里還在唱：

        “祈求天地放過一雙戀人

        怕發生的永遠別發生……”

        米諾第一次覺得這首歌，是真的絕，就像是給這一刻量身定做的似的！

        唐北言對于歌詞和旋律，也是相當熟悉了，尤其是她從自己的生活中，走出去了以后，聽得更頻繁！

        車子在靜謐的暗夜里行駛，還有一些零散的車輛，再過兩個小時，清潔工人都該上崗了。

        “稍微開一下窗戶吧？”米諾突然開口。

        “吹風可以嗎？”唐北言覺得吹夜風，酒精上頭更快！

        “沒事，開吧。”米諾是覺得需要外力來干擾自己的胡思亂想。

        唐北言按了一下切歌鍵。

        旋律變了，米諾知道，這是因為他看出了自己的焦慮，他還是這么溫柔，這么貼心。

        這一次，仍舊是一首粵語歌，劉德華的《十七歲》。

        米諾只覺得隨著夜風灌進來，自己的腦袋比剛才還要稍微暈乎一些，盡管唐北言只將窗戶打開了一條很細的縫。

        她本可以自己動手，將車窗搖下來更多，但沒有這么做，害怕自己暈乎得過了頭，做出第二天一定會后悔的事情來！

        車子在接近小區門口的地方，減了速，直接開進了小區。

        唐北言沒有征求她的意見，只覺得必須送她進院子。

        車子停穩以后，米諾解開了安全帶，沒有伸手去開車門。

        彼此安靜地在座椅上坐了半晌。

        “我今天……”米諾還是繞不過這件事，可自己不是要向對方表達內心不滿的，“看見小姑姑了。”

        米諾覺得，這時候需要說點什么，讓自己能夠再清醒一些，更理智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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