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門一看，心里一松，原來是昨日處理肖禾案子的兩位警察，知道多半是為肖禾的事情來的，連忙請進屋中，還未開口，警察先道：“人怎么樣了？”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說：“挺好的啊，什么怎么樣了？”話剛出口，意識到是問肖禾的病，正要解釋，身后諸良恩嚷道：“肖禾，滾出來，警察找你。”

        警察一愣神，就看見臥室走出一人，正是肖禾。警察一臉驚訝，隨后喜笑顏開，不可思議道：“真的醒了？”

        諸良恩笑著說：“這活生生的人，還能有假。”

        肖禾一臉疑惑，問：“警察同志，怎么了？找我什么事？”

        諸良恩咬牙切齒說：“能有什么事，抓你去坐牢。你丫什么時候能稍微長點腦子，讓這么多人為你一個人折騰的天翻地覆。”

        倒是兩位警察大度道：“不必在意，醒來就好。只是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治的他，竟然比醫(yī)院還靈。看不出來你年紀輕輕，醫(yī)術造詣倒是高深。”

        諸良恩哈哈一笑，說：“不敢不敢，只是這種病我恰好遇見過，運氣好而已。”

        警察道：“既然如此，我們也就不打擾了。肖禾，還得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做下筆錄，看能不能查出來是哪些人行兇。”

        肖禾還未開口，諸良恩道：“警察同志，我問過他了，不是你們想的那么慘烈，只不過是情感糾紛引出的打架斗毆。況且看他的傷似乎也并沒有怎么打，我看還是算了。”

        警察皺眉道：“只是打架斗毆？”

        諸良恩指了指肖禾，說：“你說。”

        肖禾滿臉疑惑，只將剛才對我們說的話又重說一遍，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了。警察聽罷點點頭，說：“原來如此。不過也好，既然是私人恩怨，你們也不追究，這種小事，化無是最好的。”

        我點點頭，贊成諸良恩和警察的說法。警察又笑著說：“不過筆錄還是要錄，我們做個結(jié)案，也算是給你們一個交代吧。”

        三人隨警察到了派出所，錄罷筆錄。時間尚早，來到學校隨意吃點東西。分道揚鑣。

        出門以前，諸良恩取來清水，雙指蘸著水在門后畫一道符，忽然白光閃耀，隨后漸漸暗弱，光芒一斂，似乎連同水跡滲入門面之中，消失不見了。諸良恩說：“老師，這屋子您一個人住太大，免不了時有孤魂野鬼來騷擾。今天我白送您一道水符，以鎮(zhèn)邪祟。您以后可以安心睡了。”

        我此時也已經(jīng)是深信不疑，嘴上卻道：“封建迷信，我原本就睡得安心。”

        按部就班上罷一天課，準備回家休息。正收拾課本資料，同辦公室余老師道：“對了陸老師，昨天開會你沒在，主任讓我轉(zhuǎn)告你，周末組織大家出去聚會。”

        余老師名叫余晴，是諸良恩他們班里的輔導員，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姑娘。她和我是同一批競爭進入這學校的老師。后來一年前學校分配了一個代課教師的名額，我和她再一次競聘，結(jié)果我的老師程校長在競聘中強力推薦我，于是我獲得教師資格。而她只能暫時繼續(xù)做輔導員，等待下一次機會。

        事實上，對于那次競聘我心里頗為愧疚。平心而論，我自信不論是文化知識還是教學手段，都一定不比余老師差。只是加上了程校長這層關系，反倒令人有走后門憑靠山的印象，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余老師本身單純善良，并不計較。只是愈是如此，我愈發(fā)不安。沒有人能想象，對于一個大學老師，獲得教學機會的時間差意味著什么。

        我停下手里動作，想了想，笑著說：“周末？不就是明天么。有沒有說去哪兒啊？”

        余老師說：“你猜猜看？很意外哦。”

        我笑了笑，說：“不猜了，還是你說吧。”

        余老師故意頓了頓，說：“斜陽谷。”

        我的確有一絲意外，隨口玩笑道：“這幫老家伙想干什么。”

        余老師忙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四下看看無人，才說：“你瞎說什么。”

        我笑了笑，不答話。心想可不是么，這個系里的老師除了我和余晴，最年輕的也就是院系里的幾個指導員，也都是家業(yè)有成的，再剩下那些老師教授最年輕的也四十多歲年奔半百了。斜陽谷那種小青年約會玩樂的地方，倒不是不能去，帶著老婆孩子去還自罷了，學校聚會玩這一出，怎么想怎么覺得名不副實。

        我說：不好意思，是我失言了。

        余老師并沒理會我的話，只是接著說：“聽說那地方很靈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還聽說，之所以選在那個地方，是因為幾個老師還想帶家屬子女去，當作個相親的場所。”

        我笑了笑，說：“愛情就是心理暗示。或許那里真有什么左右人們念頭的東西，你明天可以許個愿，說不定就能找到你的另一半呢。不過這斜陽不吉利，跟夕陽似的，夕陽谷談黃昏戀，倒也湊合。”

        余老師道：“你倒研究的深刻”。說完臉一紅，不再說話，回到位子上收拾東西。兩人半晌無話。正覺得尷尬，余晴電話響，她連忙接起，聽著電話那頭說了什么，忽然臉色慘白，聲音都有些顫抖，問：“怎么會這樣？趕緊打120叫救護車。”

        電話那頭說了些什么，余晴臉色稍有緩和，說：“好，我馬上過來。”

        掛了電話，我走到她身邊，說：“怎么了？”

        余晴急道：“是尚天天的電話，說李婉兒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口吐白沫，渾身抽搐，不省人事，她們很害怕。我要過去看看。”

        我跟在她身后，說：“我和你一起去。”

        來到女生宿舍樓，尚天天正焦急地在門口來回走動，不時往門外看，神色慌張。看到我們來，連忙迎上來，哭著道：“老師，你們快去看看吧，我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忽然就變成那樣了。”

        不等她說完，幾人快步跑上樓。樓道里滿是學生，都擁堵在宿舍門口，卻并不進去，似乎有所畏懼。宿管阿姨擋在門口，也不肯讓這些學生靠近宿舍里面。

        穿過人群來到宿舍里面，我陡然感覺一股寒意平地而起。屋里擺設干凈整潔，散發(fā)著淡淡的幽香，典型的女生宿舍模樣。里面四張床，都是上面是床下層是衣柜書桌的套件。李婉兒就趴在里面靠窗的書桌上。

        余晴上前查看，突然尖叫一聲后退幾步，滿臉慘白。我連忙上前，不由得也倒吸一口冷氣。李婉兒上身趴在桌上，下半身卻拖在地上。雙眼泛白，口中不斷蠕動，嘴角溢著白沫。右手中緊緊抓著一支鋼筆，身下壓著張白紙。令人膽寒的是，那鋼筆筆尖分明是零星的黑色墨點，而紙上卻是一個鮮艷如血的大字：回。

        日薄西山，夕陽的余暉透過窗子反射進來，我忽然感覺整個世界都是瘆人的血色。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心想是否有必要做一些應急措施。早有人往李婉兒嘴里塞進一塊毛巾，似乎是防止她抽搐中咬斷舌頭，看樣子這些學生雖然慌張，卻并未失去理智。

        余晴仿佛忽然回過神，帶著哭腔喊道：“怎么辦？怎么辦？救護車呢？怎么還沒來？怎么回事？”

        我回過神，拉著余晴胳膊，安慰她不要慌亂。余晴眉頭緊鎖，抬眼看著我不住地喃喃道：“怎么辦，怎么辦。”

        我忽然想起什么，轉(zhuǎn)身喊道：“快，打電話給諸良恩，叫他快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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