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禾忽然口喚陳落蘭，諸良恩皺眉道：“陳落蘭是誰？”

        我指了指一邊躺著的陳落蘭，道：“你糊涂了嗎？就是傳說中咱們肖公子的相好。在那里。”

        諸良恩看了陳落蘭方向一眼，皺眉道：“你確定？”

        我道：“這有什么不確定，怎么了？”

        諸良恩起身向她走去，道：“我看看。”

        我連忙道：“你小心點，她有點古怪。”

        諸良恩點點頭，走過去居高臨下看了看，似乎并未覺異常，矮下身子抓起陳落蘭手腕替她把脈。

        半晌，諸良恩臉色驟然一變，猛地將手往回抽，卻一下子將陳落蘭帶坐起來。我一驚，緊步過去要幫忙，卻見陳落蘭緩緩睜開眼睛，咧開嘴角對著諸良恩笑，表情詭異。我嚇得兩步又退了回去。

        陳落蘭的手反扣住諸良恩的手腕，指甲已經刺進肉里，潺潺流血。諸良恩反應極快，另一只手飛快地搭在陳落蘭肩上，手上用力，就聽咔咔聲響，將陳落蘭胳膊卸脫臼了，隨即順勢用肩膀一撞，將陳落蘭撞跌出去。

        我連忙過去攙住諸良恩，見他手腕上傷口似乎很深，只是好在反應及時，傷口并不大。諸良恩罵了一聲，道：“差點割腕被殺。”

        我看他沒事，心里一松，玩笑道：“都流血了，趕緊啐唾沫消消毒。”

        諸良恩翻個白眼：“老師您真行，啥都不會，這么危險您還有心思逗樂子？”

        我撇嘴道：“這不有你在么？我聽得清清楚楚，那些妖怪都不敢惹你。諸良恩，你到底什么來頭？”

        諸良恩自然不信，滿臉蔑視，晃了晃被割傷的手臂，指著陳落蘭道：“你當著她的面說這話覺得合適嗎？這不是打我的臉嗎？”

        我啞口無言。陳落蘭在遠處已經爬了起來，不知怎么擺弄半晌，胳膊也恢復行動。張牙舞爪陰陰地笑，不多時竟騰空而起，飄在半空中死死盯著我們。我看得心里發麻，道：“諸良恩，這陳落蘭不對勁啊，肖禾口味這么重？找個妖怪當相好？”

        諸良恩臉色恢復凝重，道：“這不是陳落蘭。這是攝魂術。”

        我驚道：“什么攝魂術？”

        諸良恩嘆了口氣，回頭看了看似醒未醒的肖禾，搖頭道：“陳落蘭，恐怕已經不在了。”

        說完，諸良恩回過頭怒視陳落蘭，厲聲喝道：“孽障，還不束手就擒。”

        陳落蘭凄厲地對天長嘯一聲，隨即俯身沖過來。諸良恩一把將我推到一旁，雙手上下飛舞，瞬間凌空化出一道靈符，砰地將陳落蘭打地倒飛出去。諸良恩緊步跟進，左手凌空捏住她的肩膀，右手飛快地化出一道黃符紙，探手往陳落蘭額頭上點去。

        眼看著就要點中，忽然一道黑光打在諸良恩手上，諸良恩手一偏，黃符紙也飛了出去，身形不穩，陳落蘭猛然反擊，一口咬在諸良恩手臂上。

        諸良恩痛呼一聲，飛快地咬破左手手指，掐訣念咒，一指點在陳落蘭眉心，陳落蘭凄厲慘叫，遠遠飛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諸良恩回過頭，看著趴在地上的肖禾，還在艱難地往這邊爬。我連忙過來攙住他。諸良恩怒道：“肖禾，你瘋了啊。”

        肖禾血淚盈眶，虛弱道：“良恩，手下留情。”

        諸良恩嘆了口氣，握著傷口回身過來，道：“肖公子，你可真行，我諸良恩行走江湖這么多年，遇到妖魔鬼怪無數，最不入眼的就是鬼。就算再兇惡的厲鬼，也無一能近我身。今天倒好，被這種不入流的小鬼傷了兩次。你說，以后老子還怎么見人。”

        肖禾道：“落蘭……她怎么了？”

        諸良恩嘆道：“那不是你的相好。那是攝魂術，我看，她是被人借尸還魂了。”

        肖禾險些暈過去，雙目圓睜：“借……尸……還魂？你是說……”

        諸良恩別過臉，幽幽道：“恐怕是，否則，但凡陳落蘭有一絲意識在，她也不會如此狠厲。”

        肖禾聽罷，渾身一軟便要倒下去，我連忙攙住，就見他不斷干嘔，眼睛已經翻起白眼。諸良恩將我推開，伸手捏住肖禾后脖頸，將肖禾身體前傾，又用膝蓋頂住他肚子，緊接著由輕而重掐肖禾人中。半晌，肖禾急劇呼吸幾次，陡然一口鮮血噴出，轉醒過來。

        諸良恩輕輕拍著肖禾后背，道：“好了，肖禾，生死之事，誰能說得準呢？事已至此，順其自然吧。”

        肖禾雙眼空洞無神，直愣愣看著前方，半晌喃喃道：“良恩，求求你，不要弄壞她。”

        諸良恩不再說話，咬咬牙站起身子便向陳落蘭走去。陳落蘭倒在地上不斷掙扎，身上卻好似被捆束一般難以脫身。諸良恩幾個大跨步來到跟前，居高臨下，伸手化出一道黃符紙，咬破舌尖一口血噴在上面，掐訣念咒，甩手將符紙打在陳落蘭額頭，隨即捏開她的嘴，只見一股黑氣噴涌而出飄在空中。諸良恩用手點指，喝聲：“去”。陳落蘭額頭上那道黃符紙沖天而起纏住黑氣，霎時間燃起熊熊火焰。

        諸良恩緩緩站起來，對著火焰幽幽道：“我一個修行之人，為什么總是要逼我犯殺業呢。既然不懂珍惜，那就省省力氣。我將命令你，永世不得超生。”

        言詒，抬手一揮，空中頓時煙消云散。諸良恩將陳落蘭抱起來，走到肖禾身邊輕輕放下，嘆口氣道：“肖公子，她……回不來了。”

        肖禾拉起她的手，貼到自己臉上，悲咽道：“落蘭……對不起。”

        我看著心里也不是滋味兒，起身走到門口。此時已近黃昏，鮮艷如血的夕陽將整片山水都染成一個顏色，夾雜著烈烈北風令人倍覺凄涼。我回頭一看，諸良恩不知何時已經站到我身旁，深沉地凝視遠山，絲毫沒有顧及渾身上下的狼狽。

        我道：“諸良恩，你沒事吧？”

        諸良恩搖搖頭，回身望了一眼，道：“我沒事，肖禾可慘了。我看著都難受。”

        我看了一眼肖禾，抱著陳落蘭的尸體一動不動，不由嘆了口氣，道：“諸良恩，你之前說和你在一起的人總是不幸。其實，我何嘗不是個掃帚星呢，跟我親近的，你，肖禾，余晴，沒有一個有好運的，居然還要面對這些生死離別的慘劇。我該怎么辦？”

        諸良恩苦笑一聲，道：“陸老師，雖然我們都很慘，可是您總是毫發無損啊。”

        我愣了愣，想想也是，所有人都是因為我而帶來痛苦，而我卻被很好地保護起來，說起來還真是諷刺。我苦笑道：“行了，你就別埋汰我了，我也很難受。我不知道該怎么做。”

        諸良恩拍拍我的肩膀，道：“陸老師，不必難過，富貴在天，生死有命，每個人所經歷的，都是他應該經歷的。定數劫數，天緣已定，喜怒哀樂又有什么區別？”

        我嘆了口氣，抬頭看著漸漸黑沉的天空，道：“你倒是看得開。這蒼天，有道么？”

        諸良恩哈哈大笑：“天有何道？人道即天道。好自為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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