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自覺地梳出了夢中的那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的發型，而此時的我臉色蒼白，看起來和那個女人一模一樣。

        “啊——”我忍不住迅速站了起來，踩到了寢衣的裙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中的梳子也應聲落地。

        怎么回事……

        我不由慌亂地湊近鏡子，想要看出我的異常，事實上我沒有任何問題，可我卻好像還能看出一點端倪——鏡中的我的眼睛好像微微發紅，像是沾了血。

        “嘭！”

        七七走進來，聽到這個聲音有些意外，她看到我，立刻慌亂地捧起我的手，道：“少主，你怎么了……？”

        我這才舒展右手，看著指節處扎進去的銅鏡碎片，低聲道：“我沒事……只是不小心弄傷了自己而已。”

        “少主……您已經昏迷了近一個月，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

        我勉強露出一個笑容，道：“我現在右手也受傷了，七七，你能幫我扎一下頭發嗎？”

        七七有些欲言又止，但是見我沒有說話，只好順手拿起緞帶，問道：“還是扎麻花辮嗎……”她看到我抬起頭看她，立刻解釋道：“少主的頭發被砍……我是說少主的頭發變短了，不能像以前那樣扎成好看的辮子了……”

        “那就換一個吧。”我輕聲道。

        七七低聲應了一聲。

        我決定換個話題：“你剛才好像有點害怕我。”

        “啊……”七七微微一愣，隨后解釋道：“不是，七七只是覺得少主醒來之后變了很多，更加有威嚴了……七七覺得您更加能扛起自己的重擔了。”

        我不由發出嘆息：“是啊，我是……白雙柏啊。”

        “少主，您看這樣可以嗎？”七七拿出一面小的銅鏡遞到我面前，出聲問道。

        前額的碎發都被挽在腦后，纏繞著腦后的馬尾辮，用銀白色的綢帶固定，隨后掛上了精致的銀飾，比我以前不停地擺弄我胸前的長長的辮子要方便多了。

        “就這樣吧，謝謝。”我站了起來，道：“現在我要更衣，七七，你幫我去找一件衣服吧。”

        “是。”

        七七很快找到了一套衣服，是類似我之前的訓練服，裙子僅僅及膝，以灰藍色為主體，上面綴著銀色的花紋，看起來格外精致，好在衣服領邊和袖口各處綴著絨毛，可以保暖。

        我拿起一條紅色的寶石項鏈，讓七七幫我戴好。

        “少主，不用打傘嗎？”

        “不用了，我不冷。”

        在簡單的包扎傷口和梳洗打扮之后，我走出我的房間，站在茫茫風雪中呼出一口氣。

        這是我第一次在雪衣堡沒有感受到寒冷。

        真是“賓至如歸”的感受。

        我踩著用來保暖的長靴大步走向白亦非的房間，隨后推開了門。

        白亦非靜靜地坐在那里，似乎對我的到來早有預料。

        “見過侯爺。”我微微俯身行禮。

        “不用叫了。”白亦非忽然開口道：“我不再是侯爺了。”

        我微微一愣。

        不再是“侯爺”？這句話的意思是……白亦非失去了爵位？

        我一時間有些錯愕。

        我從未想到白亦非可以為我做到這個地步。

        我堅定信任的人沒有管我，反倒是我極度不信任的人為我奉獻一切，還真有點黑色幽默的味道啊……

        “抱歉……”

        白亦非打斷我的話，道：“但是你可以叫我將軍。”

        “嗯？”

        白亦非似乎是被我疑惑的表情愉悅了，道：“爵位雖然被革去，但是職務依然保留，你可以叫我‘將軍’。”

        這必然和韓王有關了。

        白亦非或許是拿他的爵位交換了我的性命，收回一個可以世襲的爵位，順便敲打位高權重的白亦非，放了他“拼死要保”的女兒賣個人情，“打個巴掌給個甜棗”，何樂而不為，何況我只是一個不足為道的小卒子。

        與此同時，韓王保留了白亦非的職位，讓他與借機“陷害”他的女兒的姬無夜相互制衡，讓二人徹底撕破臉皮，真是好計謀啊。

        想到之前我還在心里鄙視他，我不由有些感慨。

        聽完白亦非的話，我露出一個笑容，乖巧地行了一個禮，道：“比起將軍，我想還是叫您‘父親大人’更加合適，您說呢？您可是對我有再造之恩啊。”

        白亦非上下打量了我的裝扮一番，道：“好吧，我的……女兒。”

        “還有，感謝父親打入我心脈中的寒氣，保住了我的性命。”我收起笑容，直勾勾地看著他。

        我的余生將要永遠被這股寒氣糾纏，或許它能夠幫助我變得更強，尤其是在修煉白亦非的功法的時候，但同樣也會給我帶來巨大的痛苦。

        白亦非拿起座位邊的酒杯，抿了一口鮮紅的酒，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道：“準備和我入宮謝恩。”

        “……是。”

        我離開白亦非的房間，呼出一口氣，我抬起頭，在風雪中依稀看到了一個身影，正是詩詩，她手中牽著馬的韁繩，正在向雪衣堡外走去。

        我微微一愣，忍不住大聲喊道：“等等……！”看她停下動作，我急忙追了過去。

        “是你……醒了啊。”詩詩不咸不淡地開口。

        “你要去哪里？”我出聲問道：“在不經過我這個‘少主’的允許下擅自離開？”

        詩詩他們是我現在為數不多可以信賴的人，在去到秦國白家之前，她是我唯一可以依靠的力量，在我真正可以獨當一面以前，我絕不能失去她。

        詩詩此時露出了一個微笑，道：“少主，你真的長大了，太好了。不過這是我和白亦非的交易，在您回來之后，我主動離開。”

        我忍不住追問道：“你們究竟做了什么交易！”

        詩詩露出了一副“我早就料到你會問”的表情，道：“少主終究還是個孩子啊，即使努力裝成大人的模樣，也沒辦法真正做到極致。”

        我微微一愣，忍不住扭過頭。

        “其實很簡單，我離開新鄭，你留下來，作為‘白雙柏’，你的父親會給你最好的教育，我們都不能干涉，而我則必須離開。”詩詩這次倒是沒有賣關子，直白地解釋。

        詩詩身上有著和白亦非如出一轍的強勢作風，一直引領著七七等人，或許這就是為什么白亦非要趕她走，而留下了七七等人。

        “有七七他們在這里照顧你，我很放心。”

        我張了張嘴，想說點什么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或許白亦非比你想象中的要更加在意你，在作為父親的那一方面。”詩詩翻身上馬，對我道：“那我就先行一步了，白小姐，告辭。”

        我靜靜地看著她，低聲道：“再見……”

        我有一種預感，或許我的未來將會永遠凝望他人離去的背影。

        這是一個不好的預感。

        我轉過身，看到馬車已經在我身后等著，白亦非掀開簾子一角，靜靜地看著我。

        我努力迎上他的視線，直到他放下簾子，這才走向馬車。

        一路上我們都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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