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安通上前兩步，走到孔有德跟前，躬身一禮，而后笑著道：“孔都督容稟，他們的大軍已經(jīng)往開城而去，今日午間就出發(fā)了呢！”

　　頓了一頓，洪安通掐著手指頭略一計算，接著道：“若按我大清的行軍速度，最遲明日黃昏以前便可抵達開城！”

　　“唔，七萬人竟然集結(jié)了整整三日才出發(fā)，這效率也真他娘的低了點！逼得洪太師不得不出城而戰(zhàn)，將團山軍拖住！”

　　洪安通立刻換上一副“蔑視”的神情，附和孔有德道：“誰說不是呢！我家太師不過還是看著那幫蠻夷人多，而且兵士還算可堪一戰(zhàn)，要不太師豈會搭理他們啊？”

　　“唉，誰說不是呢！可是西洋人要價太高啊！”洪安通臉上掛著苦相，雙手一攤，不住的搖頭，唉聲嘆氣起來。

　　孔有德微微頷首，不再說話。他很清楚，在洪太師的計劃中，“我大清”現(xiàn)在不管滿、蒙、汗八旗都打不過團山軍——其實若是“我大清”傾舉國之力，集結(jié)數(shù)十萬大軍與團山軍對決的話，勝負也說不清楚。畢竟團山軍在朝鮮過也不過五六萬人，還要分兵據(jù)守，能戰(zhàn)之兵也就四萬出頭罷了。

　　先不說“我大清”能不能集結(jié)起如此數(shù)量的兵力，就憑團山軍在遼東無處不在的那些“細作”。完成這種級別的兵力集結(jié)肯定一早就被張力知道了。別到時候清軍集結(jié)兵力入朝，而張力來個金蟬脫殼。跑去襲擊沈陽，那可就虧大發(fā)了。

　　所以這一次在朝鮮國的開城決戰(zhàn)。洪太師押的寶不是內(nèi)援，而是外援！

　　孔有德微微嘆了口氣，眼睛深邃了起來。原本洪太師的首選是七千人的弗朗機雇傭兵，與在開城的三千雇傭兵湊到一萬人，則團山軍必敗無疑。按照西洋人的說法，若是沒有火炮支援的情況下，他們的軍隊只有團山軍的“不動營”可以匹敵。不動營是三千人，弗朗機雇傭軍若是一萬，那簡直可以輕松吊打團山軍了。

　　可惜澳門總督馬士加路給洪太師開的價碼是一人一千兩銀子。七千人就是七百萬兩——這簡直跟明搶沒什么區(qū)別，我大清自個兒也缺銀子，洪大人好不容易弄了二百萬兩來朝鮮過，與西洋人的要價相差太遠，只能作罷。

　　退而求其次，洪太師選擇了另外一撥外援，這幫人數(shù)量不少，足足七萬大軍，說是后續(xù)還能弄二十萬人來——只是被洪太師一口回絕了！

　　這幫人不要錢。只要地，要朝鮮國的土地。

　　孔有德啞然失笑，蠻夷就是蠻夷，朝鮮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哪有大明關(guān)內(nèi)的花花世界好呀？待收拾了團山軍。我大清入關(guān)，定鼎中原那才是正事。至于這朝鮮國，誰愛要誰要。愛誰誰——

　　……

　　在院子的西邊，依然是兩間廂房。而靠東的一間里濟濟一堂，坐著七個人。

　　這些人個子都不高。前額也沒有頭發(fā)，卻并沒有留辮子，而是在頭頂上挽著一個像刀把子一樣的發(fā)髻。

　　他們是坐著的，是的，坐著，席地而坐。廂房內(nèi)的桌椅板凳悉數(shù)被撤去，整間屋子鋪著一張竹席。

　　盤腿而坐在主位上的人年紀不大，約摸二十出頭，而在他的兩側(cè)卻是一左一右坐著兩名須發(fā)皆白的老者。

　　再往下，左右依次盤坐著四人。

　　左側(cè)的老者盤坐著原地轉(zhuǎn)了一下方向，腿并沒有特別大的動作，雙手拄著席面，對著主位上的人深深地一鞠躬，開口說道：“主公，我國大軍已經(jīng)出發(fā)，預計明日抵達開城，與清國的洪太師并肩作戰(zhàn)，定可大獲全勝。”

　　這人一開口，竟然說的是倭語。

　　沒錯，在場諸人正是倭國遠征朝鮮的大將，而主位上的是叫做德川家喜，乃是幕府將軍德川家光的親弟弟。

　　原來洪承疇找的外援，正是倭國軍隊！

　　德川家喜“嗯”了一聲，面上并沒有什么表情，兩只眼睛微微瞇著，似乎實在琢磨什么要緊的事兒。

　　剛才說話之人名叫井伊直弘，乃是德川家的家老。“家老”是一個官職，解釋起來也比較麻煩，日本國所謂的“大名”可以理解為諸侯王。“大名”的麾下職位從低到高依次是：足輕，足輕組頭，足輕大將，侍大將，部將，家老，城主，國主。足輕是武士階級最低的職位，也就是沖鋒陷陣的小兵，國主是大名手下的最高職位，因為擁有一國或多國的管轄權(quán)，所以在勢力上也算是大名級別的了。當然，倭國的“國”大概等同于大明的一府之地，倭國地小人多嘛，名稱上唬唬人那也是很正常滴。

　　由此可見，這“家老”也算是德川家的重要大臣了。

　　井伊直弘眉頭微皺，瞥了一旁的另一位家老石川木雄一眼，見他沒什么表示，于是接著道：“主公，您是否在擔心清國人？”

　　由于德川家喜是“大名”，也就是相當于諸侯王級別的人物，所以井伊直弘稱呼他為“主公”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德川家喜“啪”地一聲，將手中用來裝十三的扇子重重地拍在地面上，朗聲說道：“我聽說清國人都是蠻夷，幾十年前乃是通古斯野人，與這等窮鄉(xiāng)僻壤的人合作，豈不是那啥啥與虎謀皮？我心里甚是不安呀！”

　　井伊直弘正要說話，盤坐在德川家喜右手邊的石川木雄卻搶著開口了：“主公容稟，這一次與我國接洽的人物乃是清國太師洪承疇，他先前是明國的正二品大臣，也是權(quán)傾一時的人物喲！”

　　井伊直弘用余光瞪了搶話的石川木雄一眼，立刻將話語權(quán)搶了過來：“主公，洪太師以前在明國，那可是相當于太閣殿下一般的存在——連他都投了清國，說明清國更有前途呀！而且現(xiàn)在明國已經(jīng)滅亡，正說明洪承疇洪太師的慧眼如炬！”(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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