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圣母病
七月，是黎秋的小字。
母親陳知月識得幾個字，沒事的時候，便會酸丟丟的研究這個詩文，那個詩文的，所以黎家的幾個孩子，除了庶出的黎素素，都是有小字的。
而黎秋之所以用的是自己的小字，自然是不想過于暴露了自己。
小字大不了以后不用也就罷了，可是名字的話，以后若是不用，怕是很麻煩呢。
此時跪在地上，身量不高，甚至有些偏瘦，身著素青色綿布料的長衣長褲，梳著兩條長辮子的少女，一張臉小巧玲瓏，一雙大眼睛，含著幾分無措與小心翼翼。
因少女還未及笄，所以將發(fā)簪插在兩條長辮上，顯得有些不倫不類的，不過此時少女卻是小心翼翼地問自己，她這樣打扮好看嗎？
那滿臉的期待，竟是讓看慣冷漠與鮮血的統(tǒng)領(lǐng)，有一瞬間的不忍心。
統(tǒng)領(lǐng)自己曾經(jīng)也有一個小女兒，只是早年自己在戰(zhàn)場之時，家里無人照應(yīng)，女兒得病并沒有得到及時的醫(yī)治，進而導(dǎo)致了小女兒的早夭，這件事情，讓統(tǒng)領(lǐng)一度特別難過。
此時看到滿臉期待的黎秋，統(tǒng)領(lǐng)心下松了松，之后才伸手招來一名京衛(wèi)軍，開口的聲音不似之前的嘲諷，帶著幾分沉重的意味：“找輛車安排黎主簿去杏城。”
那名京衛(wèi)軍聽到后并沒有多說，聽命照做去了。
吩咐了自己需要的事情之后，統(tǒng)領(lǐng)一揮手，那意思很明顯，時候已經(jīng)不早了，京衛(wèi)軍趕緊趕人吧！
不過看著眼前還在期待自己回答的黎秋，統(tǒng)領(lǐng)扯唇一笑，那笑有些僵也有些別扭，開口的聲音也不似是剛才那樣沉：“好看，真好看。”
統(tǒng)領(lǐng)原先就是一個粗人，想讓他說出來些好聽的贊美之詞，他也不會。
再加上黎秋也不需要他說出如何好聽的話，只要不再追究自己頭上的兩枚發(fā)簪，那就萬事大吉了！
之后京衛(wèi)軍便開始毫不留情的趕人，孩子們的哭喊，婦人們的掙扎，還有老人的蹣跚，最后也并沒有維持多久，便被統(tǒng)統(tǒng)趕出了城。
黎秋一家因為被統(tǒng)領(lǐng)特殊照顧過了，所以在出城的時候得了輛馬車，雖然那馬車有些老舊，甚至連個趕車的人都沒有，不過相比于其它幕僚的處境，黎家這樣的已經(jīng)算是不錯的了。
黎家除了黎父黎申，母親陳知月之外，還有黎秋的嫡親姐姐，因為父親一家被貶，而被夫家休棄回來的黎錦，外加黎錦五歲的女兒阿嬌。
除了一家四口外加一個外孫女，黎申還有一房小妾，根據(jù)原身的記憶，這名小妾本名飛翠，原是太子府中的一名婢子。
因為黎申盼子心切，同時又因為太子的拉攏，才有了這么一個小妾，不過飛翠也只生了一個女兒黎素素。
算上小阿嬌，全家一共七口人，全都得擠在一輛馬車上，不過因為并沒有趕車之人，原是婢女出身的飛翠直接被打發(fā)出去趕車。
黎申也不管飛翠一個婦人會不會趕車，總之這一家子人里面，一定要出一個趕車的。
他雖然被貶，可是好歹還算是有官職在身，而且又是酸丟丟的文人出身，所以為了臉面，黎申是不會拋頭露面，去干些他認(rèn)為并不太光彩的活計。
飛翠覺得萬分的委屈，可是一個妾室，本身就沒什么地位，再加上貶到那個偏遠(yuǎn)之地杏城之后，還不知道要吃怎么樣的苦呢。
所以哪怕是心里委屈，面上甚至還抹了兩把眼淚，不過最后還是老實的跑到車前去趕車。
至于馬車?yán)铮?br />
黎申身為一家之主，自然是坐在車?yán)镒顚挸ǖ恼簧希愔聰堉枨镓堅隈R車的左邊，至于黎錦則是抱著小女兒跟黎素素擠在馬車的右邊。
馬車駛出京城一段時間之后，這才聽到黎錦嬌滴滴又帶著幾分不滿地說道：“我說大妹，不是做姐姐的說你，這上跪天，下跪地，中間跪父母帝王，你怎么可以跪那樣一個小小的京衛(wèi)軍統(tǒng)領(lǐng)，這真真兒是丟盡我們黎家人的臉面。”
黎錦一邊摟緊了阿嬌，一邊滿是嫌棄地說了一句，眉眼間俱是不屑之色，神情帶著幾分隱隱的清高。
麻蛋！
老子連跪帶演的，不還是為了那么兩枚簪子嗎？
你拓馬的現(xiàn)在在這里跟我說丟不丟人的，這個姐姐還真是……
黎秋暗暗咬了咬牙，不過面上卻是特別不解加純澈地看了黎錦一眼，之后才歪著腦袋看著摟著自己的陳知月，語帶不解地說道：“娘親，女兒不是想故意丟人的，如果不跪的話，這兩枚簪子就要沒有了，咱們這一路去杏城，山高水遠(yuǎn)的，還不知道要怎么過，女兒……”
說到這里的時候，黎秋眼含淚水，嘴巴癟了癟，那小模樣在其它人看來，只要陳秋月開口說一句怪罪的話，黎秋的眼淚便會落下來一般。
陳知月雖然酸丟丟的也讀過幾篇詩文，可是早年的時候，也是跟著黎申熬過苦日子的，所以對于分析形勢之類的，都能想得很明白。
如果都一身黎錦那樣的清高模樣，那會兒功夫，陳知月也不會私藏了兩枚簪子在黎秋的腰間。
所以，在看到自己小女兒委屈的表情，想了想半點本事也沒有的大女兒，陳知月也惱了，當(dāng)下甩了臉子，冷笑著說道：“既然這么看不起你大妹，那今天晚上你自己想辦法弄吃食去，別求著你大妹手里的那兩枚簪子。”
黎錦嫁進夫家?guī)啄辏簧艘粋�女兒，連個正妻的地位都站不穩(wěn)，而且還在母家被貶的第一時間，便被夫家以無所出為由，直接給休棄了回來。
對于這件事情，陳知月本來心里就是窩火的，此時聽到黎錦在這里又挑這個，又挑那個的，心里更是惱怒，所以甩了臉子之后，還將身子動了動，不再去看黎錦。
聽到母親這樣說，黎錦也覺得萬分委屈，本身她在夫家的這幾年也不好過，丈夫流連花叢，一年都見不到幾次人，若不是新婚之夜就懷上了女兒，她現(xiàn)在怕是連阿嬌都沒有。
如今被休棄回來，又被母親嫌棄，覺得自己的命也是真的苦，黎錦不由低低的哭了起來，她這一哭，被她摟在懷里的阿嬌也嗷嗷跟著哭了起來。
一時間，馬車?yán)铮桥撕⒆拥目蘼暎笨薜美枨锏念^一陣高過一陣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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