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玉步伐婷婷裊裊，跟隨小道過來，不多時便來到那一方池塘。

        這原是避暑乘涼的好去處，卻因著早前淹死個婢子，顯得有些陰森。

        這光景，赫玉是瞧多了的，大戶人家有多少地方不腌臜，即便是沈上時的院子又如何？這池塘想來也不干凈，否則又何至于拿了那婢子的性命去？

        “姑娘，您慢著點，這廂黑，您瞧瞧清楚。”跟在赫玉身邊的小婢子，叫香兒，也是那日理直氣壯，沖沈上時顛倒黑白的小婢子。

        她平日里瞧不慣小寧，小寧跟了十六之前，便眼高于頂，越發沒將她們這些個婢子放在眼中。

        香兒與小寧乃同鄉，可小寧不曾對她有一絲照拂，對那翠翠竟比對她還要親近幾分。

        一來二去，香兒心懷怨恨，恰巧這時，赫玉進得將軍府來，香兒便被老管家指來服侍赫玉。

        香兒瞧著赫玉定非等閑之輩，平日里也做得主，比十六要強勢許多，便死心塌地跟著赫玉，為著赫玉做的好些個事情，赫玉也贊許有加。

        “那日你可瞧見我那耳環在何方？”赫玉左顧右盼，并未尋見當日遺失之物。

        “許是落入荷花池中，沉于湖底了，姑娘莫要掛心，左右不過一副耳環，再打一副新的便是。”香兒安慰道，赫玉點頭，看來也只有如此。

        香兒點著燈籠，朝前給赫玉打著燈籠，赫玉朝清院走去，腳步多有虛浮……

        再反觀十六這處，進得門來，便瞧見柳氏帶著笑意迎上來。

        “姑娘！”柳氏叫了一句，接過小寧手中燈籠安置好，十六心中喜悅，忙上前來，想問柳氏些話。

        “姑姑可回來了，這一趟去的辛苦，可消瘦哩。”十六將柳氏的手拉著，柳氏當真消瘦不少，想來回鄉路途遙遠，柳氏定然受許多苦。

        “姑娘仁厚，老身無礙，只是翠翠……”柳氏談及此，便再說不下去，那眼中水霧升起。

        小十六曉得的，柳氏平日里慣與翠翠玩笑，心中已將翠翠當做自家妹崽，如今這妹崽沒了，如何教柳氏不傷心？

        “姑姑，翠翠不會就這么不明不白的去，此前我不敢聲張，如今只你我三人，我便大膽一些。”十六說著，將手掌攤開，那手掌中好生躺著一只耳環。

        從質地上看，屬上品，絕不是翠翠這小婢子能受用得起的。

        她三人目光皆放在這耳環上，仔細研究半天，未研究出個究竟來。

        “姑娘，您可是在懷疑，翠翠之死另有隱情？”柳氏是個極聰慧的，只從這耳環，便能推測出這點來。

        “若翠翠是失足落入荷花塘，又怎么會隨身攜著他人之物，如今這耳環在她手中緊拽，便能說明，她墜落之時定有旁個在場。”小十六說到。

        “能受得這樣的玉的，在整個將軍府不會超過三個，一個是我，再一個是赫玉，最后便是上時，上時乃男子，用不得這女子之物。”十六低眸，思及此她已然明了。

        翠翠去時，赫玉定然在那處。

        她憶起當時，她來書房，小寧去竹院，唯翠翠一人去了清院。

        此時她后悔不已，不該讓翠翠一人去清院，若非如此，她翠翠怎會橫尸池塘。

        “姑娘，可不敢不謹慎，如今赫玉姑娘盛氣凌人，姑娘這般心直口快，怕要吃虧。”柳氏情急，忙捂住小十六的嘴。

        小十六掙脫開來，心中郁結，莫非連道一句都不行？

        她心中不快，小寧也擔憂至極，那赫玉強勢，若無實據，又怎讓赫玉能承認？

        十六沉默，柳氏與小寧亦然，夜逐漸深，十六靠在床沿沉沉睡去，小寧與柳氏服侍十六上床，才逐漸散去。

        翌日，狂風大作，黑云低壓，恐有大雨將至。

        晌午時分，許長寧到來，原是帶些個書卷，說要與小十六解悶。

        十六忙起身讓許長寧進來，她瞧許長寧今日倒頗為精神，只是……

        她心中又憶起此前去書房時瞧見的那一抹身影，她心中不是滋味，如今許長寧笑著，驚著十六，她忙將頭低下，半晌不出聲。

        許長寧哪里見得十六這般模樣，觀她低頭不語，恐十六身體抱恙，忙上前來。

        “可是哪里不舒服？”許長寧頗為焦急，十六這身體反反復復，為何總不見徹底痊愈？

        “并沒有，勞許大哥費心。”十六忙推辭，她身體無恙，只是心中竇疑漸生又不得解惑，憋著一股氣發不出來，著實難受。

        半晌，十六才將頭抬起來，不期然撞進少年郎深邃的眸中，那少年郎正襟危坐，雙眸緊蹙，只瞧著她，便能知眸中多少真情切意。

        十六心驚，收回目光。

        “十六，你可是與上時鬧別扭？”許長寧低聲詢問，妹崽臉上紅暈太過誘人，他猶覺著看不夠，似想長久沉溺于此。

        許長寧忙甩頭，試圖將這想法甩出腦中，反觀妹崽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樣，倒是他多想了。

        “許大哥不必掛心，沒有的事兒。”十六嘴角勾起苦澀，連許長寧都瞧出來，她表現的那么明顯？

        十六摸著自己臉頰，猜想自己大約沒表露出來，許長寧怕是從哪個長嘴婢子那里聽來的喲。

        “妹崽，你為何沖著他上時上時的叫著，到我這里便一口一個許大哥，一口一個勞許大哥費心？顯得生份，不若，你也叫我一聲長寧？”許長寧期盼著，若從小妹崽嘴里叫出來長寧二字，會是如何的委婉動聽。

        這話猶如重錘，敲在小十六心上，小十六錯愕抬頭，許長寧未曾將眸光移開半點，她瞧得著許長寧那眸中旖旎，她怎會不知那點點漣漪代表什么。

        十六驚呼，差點站起來，她不知所措。

        “許大哥，我注定是要對你不起的。”十六聲音有些沙啞，她怕，她怕她苦求上時不得，又耽誤這許家哥哥。

        許長寧徒然一頓，便明白小十六所言是為何，他莞爾一笑，那瞬間十六當真覺著，潘安再世亦不過如此。

        “若是沒有上時，你可會……”許長寧停住，他怕他那些個話，嚇著這妹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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