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是微風拂面好眠時。

        十六自那廂而來，于亭中盤旋不肯離去，手中繡帕精致，上繡月季風雅出塵。

        小寧并未跟在身邊，她著小寧去準備好些個補品，說要去隔壁霍府瞧瞧小妹崽。

        小寧自是領了命就去，倒留她一人在這亭中。

        她靠在回廊上，聽聞腳步聲逼近，忙轉頭朝這邊瞧來，這才發現來人并非小寧，而是赫玉。

        赫玉帶著那婢子香兒，二人從遠處而來，身影娉婷。

        她觀這赫玉，饒是她不討喜，卻也生得極好，朱唇微點帶著笑意，雙眸狹長，提裙走過來身段又好生風流。

        赫玉似走近才瞧見十六在亭中，她目光落在十六身上，隨即嗤笑，似瞧不慣十六粗布麻衫的模樣，與婢子香兒多有奚落。

        “姑娘，照婢子說，這有些人啊，就是沒瞧清楚自己個的身份，原是想攀附我們將軍，如今不也落得這般下場嗎？”香兒那話刻薄得緊，又不入耳。

        十六只安靜瞧著她主仆兩個，并未多言。

        她只當這二人是故意找晦氣，若她不搭理，二人嫌她反應寡淡，自然也就失了興致。

        “香兒不得無禮，蜜再怎么說，也是將軍的姑娘，你可不行半點放肆。”赫玉雖訓斥著香兒，可那語氣中的笑意，也教十六聽了個全。

        她哪是訓斥香兒，那一字一句，哪點不是說與十六聽的？

        十六今日單獨一人，小寧又未跟在身旁，即便被她主仆二人欺了去，只要她二人一口咬定并無此事，十六夜百口莫辯。

        若非如此，赫玉怎么會縱容香兒這般無禮？

        這算盤倒是打得極響，赫玉只怕是忘了，這里是將軍府，即便不碰上沈上時，也會碰上旁個。

        “蜜？這府里也只有姑娘您心善，將她當做蜜，旁個誰不知道，這只是一個上趕子巴巴愛慕我們將軍卻被將軍嫌棄的賤人？”香兒越發肆無忌憚。

        那些個話在十六聽來刺耳得緊，仔細想想也是如此，她確是心急，又遭沈上時嫌棄，香兒說的，也不無道理。

        “香兒，人活一世，口德還是要留一些，若不然，是會下拔舌地獄的。”十六甩袖，那語氣一如既往寡淡。

        香兒臉上變得越發難堪，她豈會聽不出十六話中那意思，臉上怒氣橫生，使得那張姣好的臉也愈加扭曲。

        十六兀自感嘆，相由心生這話，老輩人說的是不錯的，縱她香兒生的再好，這般扭曲的表情也毀了整張臉。

        “哼，從前仗著將軍對你的寵愛，便在府中胡作非為，而今將軍心尖上之人是我家姑娘，你心氣再高，也不得不承認這事實。”香兒哪里管得著別的，張嘴就是一通亂說。

        “我可曾欺你壓你？可曾苛刻你半分？這胡作非為四個字，真真教人擔不起。”十六嘴角嘲弄，對香兒不屑一顧。

        這樣的人，比不得她小寧半點，也只有赫玉，才會用這刻薄婢子。

        她香兒自跟了赫玉，除卻從赫玉那廂來的外，何曾受過這樣的惡氣？

        她自是不甘心，掄手便上來，似想照著十六那小臉龐拍過去。

        赫玉站在一旁，眸光瞧著那湖上荷葉，仿若這些鬧劇皆與她無關。

        十六恍然轉身，瞧見赫玉冷靜面龐，她曉得，赫玉只是在借香兒告知她，她在赫玉這里，不過是一個跳梁小丑罷了。

        那香兒的手眼見便要掄上十六面龐，被十六瞅著機會，搶先動作，只聽得‘啪’一聲脆響，不肖說，香兒臉龐已高高腫起。

        這一巴掌，十六打得極為用力，香兒猝不及防倒退三步，似還處在震驚中，未曾料到十六會先下手為強。

        香兒眼中畜著淚水，淚珠兒滾滾幾欲落下，襯得香兒我見猶憐。

        “你……你算個什么東西？你敢打我？”香兒怒氣越盛，口不擇言便要沖上來。

        “沈將軍今日可讓我瞧了一出好戲啊。”正當香兒要出手之際，便傳來一個聲音。

        現下亭中三人皆是一愣，轉頭瞧去，原是沈上時隨著許長寧從遠處走來。

        也是不巧得很，正讓許長寧瞧見這精彩一幕。

        香兒此時已被嚇到失魂，忙俯首跪在沈上時身邊，大叫著訴苦。

        “將軍，將軍，您可要為婢子做主啊，這賤人居然出手傷人，您瞧瞧我這臉都腫了，求將軍施以懲戒以正家風。”香兒連跪帶爬上來，沈上時蹙眉瞧著亭中。

        赫玉眺望遠方似在賞荷，小十六站在赫玉身邊，端的是一副融洽模樣，哪里瞧的出半點的風雨？

        沈上時聽得香兒這般說辭，正欲出言，便被許長寧攔下。

        “沈將軍可瞧見了？那十六姑娘再不濟，也是你將軍府的主子，香兒出言不遜是惡仆欺主，不若我早早回了許府，也免得日后有這一遭。”許長寧半玩笑半真的說著。

        他這意思再明顯不過，言語中處處指責沈上時主家不正，作風不嚴。

        “長寧說笑了，既是惡仆欺主，自然不能輕饒。”沈上時眸中閃過殺氣，一擺手，一旁童子已上前來。

        “將這惡毒婢子打發出去。”沈上時聲音清冷，是一慣模樣，又讓人覺著有些不同。

        許長寧自然曉得為何如此，赫玉主仆二人哪里瞧的清，沈上時心中疼惜小十六得緊，今日這般，定然是赫玉伙同香兒欺壓于十六。

        偏然赫玉又動她不得，此時香兒再撲上來，沈上時自然要拿香兒開刀，震懾赫玉。

        許長寧一臉泰然，有沈上時在，小十六斷然不會有任何閃失，只是……許長寧知曉，以沈上時的脾氣，此時怕沒那么簡單。

        十六站在原地，她已有些許時候未見沈上時，只覺上時憔悴許多，硬生生壓住要上前的腳步，十六強迫自己個停在原地。

        她看不真切，上時眼中的，可是疼惜！

        十六瞧著沈上時走上前來，又朝赫玉而去，心中不作他想。

        自那日在亭中，不正是如此？他已將那發簪折斷，此時自不會憐惜她半分。

        “玉兒可是受委屈了？”沈上時溫聲細語，并非說與她聽，十六自然曉得，錯開一步，朝這邊的許長寧而來。

        與沈上時交錯之時，瞧見沈上時那冷若冰霜的臉，十六有一絲怔然。

        上時，終究是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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