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物以類聚
眼見兩人在這深夜里,又要鬧騰起來。
身為王府的主子,綦墨按了按額角,頭疼地拉偏架。
幸而,他在這兩人面前面子大,兩人也還有些分寸。
兩人互哼一聲,乖乖接了臺階,安分坐下。
“你說你都詐死出宮了,這又回來干啥?”
李寧攸消氣也快,望著蘇羽瀾惹不住關心道。
“回來有事呀。”
“有什么事?”
李寧攸打量著坐得極近的兩人,狐疑道,“欸,你不是又要把定王拐走吧!”
“小攸,”蘇羽瀾往李寧攸嘴里塞了塊酸棗糕,“閉嘴吧,你!”
被蘇羽瀾起身擋住、李寧攸看不到的地方,綦墨正悄悄紅了臉和耳朵。
“云府的事到此為止,你不準再搞事了,不然,我就告訴昭元去。”
李寧攸“呸呸”吐出嘴里的酸棗糕,急了:“你不講武德!”
“哦,就不講了,咋地?”
蘇羽瀾臉皮厚,隨他怎么說。
撣了撣衣服上散落的糕點屑,蘇羽瀾怕他膽子天大,拿出教導小一時的語重心長,道:“皇帝都盯上云家了,你還往里攪和啥,當和泥呢?”
這泥也不是好和的呀。
在顯貴遍地的梁京,云家雖然并不顯赫,可畢竟出了個皇帝寵妃。
只要云伽還坐著寵妃的位置上,占著圣心圣意,這云府就出不了大事。
“你要是閑得慌,不如幫我盯著慶王的岳家。就這兩天,慶王妃鐵定給你媳婦兒送東西。”
“慶王的岳家,那不就是國公府夏家。你這意思是,慶王府有好戲看了?”
李寧攸把椅子往前挪了挪,笑嘻嘻地把糕點盤遞給蘇羽瀾。
“知道梁京現在最熱的流言是哪兩則吧?”
“兩則,明明是三、呃,兩則呀。”
李寧攸視線拐彎,瞅了眼安靜坐著的定王,生生改口。
“又三又兩的,抽風啦?”蘇羽瀾奇怪道。
“沒事、沒事,剛才風大,閃了舌頭。”
李寧攸側過身子,沖蘇羽瀾使眼色:這事兒,咱私下再談。
蘇羽瀾順利接收信號,“云妃在民間的名聲被壞,夏家女夏芝卻聲名鵲起,恰恰,前些時日,宮中下旨選秀。”
李寧攸目光微閃,他早就從他爹手上接過家中大部分生意,身為皇商,他從不缺乏敏銳。
“這兩則謠言,都和慶王府有關?”
這話雖然是問句,李寧攸卻已經基本肯定,這就是事實。
“對。那你再猜猜,慶王妃在其中又是什么角色呢?”
李寧攸眼角挑起,回敬蘇羽瀾的挑釁。
“那就要看,你在其中是什么角色了。”
兩只狐貍相視一笑,滿意地翹了翹尾巴。
“皇帝不會覺得刺客真是云府的,那么,云府就只能是被利用或是被陷害的。”
“陷害云府的人,同時散布流言毀壞云妃名聲,合情合理。”
李寧攸自然而然地接口。
“我看皇帝和慶王都不順眼,若是,”蘇羽瀾給了他一個贊賞的眼神,“能讓他們的盤算落空,那我便高興了。”
“你一來要混淆視線,讓皇帝抓不住刺客;二來,你是想阻止夏家女入宮?”
“小攸啊,你這個腦子沒白長呀。”
蘇羽瀾與有榮焉。
“本來我只有第一個計劃,讓皇帝以為散布流言的人和刺客是一伙的,把鍋都丟給慶王……”
“嘖嘖,”李寧攸聽著,嘖嘖稱美,“不錯呀,這刺客到現在還沒抓住,你這計劃看來挺順利。”
“哪里哪里,刺客也不是吃白飯的不是?”蘇羽瀾謙虛一笑。
綦墨感覺頭都大了:這兩個,是不是忘了這兒還坐著他這么個皇室王爺?
“呵,刺客跟你有關系吧。”
“嘿嘿。”蘇羽瀾裝傻。
李寧攸懶得戳破她,“你對慶王妃或是夏國公府,有所求?”
“不,是她,對我有所求。”
李寧攸指著蘇羽瀾的厚臉點了兩下,吐出兩個字:奸、險。
“所以,慶王至今安然無恙,當歸功于慶王妃和你勾搭上了。那么,不讓夏家女入宮也是慶王妃所求?”
“夏家女入不入宮我不在意,但嵐國后宮不能亂,這一點倒可以和慶王妃達成一致。”
“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些事不是想阻止就能阻止的。夏家和慶王都會極力促成夏家女入宮,夏家女本身也樂意,咱得做兩手準備。”
“噢,你是看上我手下商隊了。”
夏家主脈世代居于桐城,李寧攸手下商隊走南闖北,在桐城往來探聽,不易引起懷疑。
蘇羽瀾點頭,沉思片刻后,自言自語道:“其實,如今而言,夏芝入宮,或許對我更為有利。”
安雪陽回來,皇帝會愧疚,這個時機進宮的妃子注定受到冷落。
夏芝在宮中處境艱難,慶王妃越有和她合作的必要。
“你說什么?”
“沒什么。”
蘇羽瀾搖搖頭,皇宮不是什么好地方,那姑娘執迷不悟便罷了,旁人卻怎么也不該推人下去。
“你的人若是發現夏家女不想入宮,就讓他們伸把手幫一幫她。”
“行,這簡單。你做這么多,這慶王妃對你很有用吧?”
“我只是,需要她在某些時候幫我說幾句話,這不過分吧。”
李寧攸:“一句話,可讓人生,可讓人死,你這幾句話真不過分。”
這話調調咋那么熟悉,蘇羽瀾撇嘴。
“一句話能讓慶王妃要生要死的,唯有她的父,和她的夫。”
慶王妃要的是闔家安穩,而夏國公和慶王求的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分歧甚大啊。
“自古男兒要成大事嘛,哪還顧得情長情短。何況,只是犧牲一個女兒、一個妻妹。”
“喲,小攸,你很懂嘛。”蘇羽瀾戲謔道。
坐在一旁的綦墨聽得頭暈腦脹,他覺得,他不應該再聽下去了。
蘇羽瀾見綦墨擰著眉,也覺得不能帶壞了綦墨,便催綦墨先去休息。
“阿墨,你去睡吧,我和小攸再聊會。”
綦墨搖搖頭,敲了敲手下的紅木桌子,“天色已晚,身為駙馬,深夜晚歸,昭元皇妹會難過的。”
李寧攸茶也不喝了,閑話也不說了,看一眼天色,大腿一拍,拔腿直奔府外。
“我下次再來找你啊!”
蘇羽瀾提氣回道:“好嘞,得空帶昭元一起來找我玩啊。”
“吶,綦墨,累了。”
前一刻生龍活虎的蘇羽瀾,這一刻眼波柔和迷離,張開雙臂,要綦墨抱。
綦墨走到她身前,理了理她額前的碎發,抱她去后院的屋子。
剛被放到床上,蘇羽瀾就一滾。
看著她滾進被子里,連頭帶腳被被子纏住,鉆不出來又十分努力的模樣,綦墨惹不住笑了。
幫蘇羽瀾鉆出腦袋,理好被子,綦墨坐在床邊看她蹭枕頭。
“這張床有點硬,阿墨,下次換個軟點的吧。”
蘇羽瀾睡得迷迷糊糊地道。
綦墨摸摸她的頭,神色溫柔:“嗯。”
待蘇羽瀾完全睡著了,綦墨才回到房中休息,不過一個半時辰,他就又起來了。
等綦墨換了朝服,去蘇羽瀾房中看她,她還睡得正香。
“綦墨此人,面目俊美,言語不多,又性情甚冷,不善迎來送往,若為一家之長,闔家家計堪憂。”
綦墨還記得,蘇羽瀾在頂著天鳳身份的時候,是這樣評價他的。
再后來,她重歸真實身份,又補充道。
“幸虧綦墨投胎的時候看準了位置,投成皇子之身,不然,唉……”
綦墨性格好,對她似帶嫌棄的話恍若未聞。
在當時,只是挽起袖子,拿起青玉茶壺為她添了盞茶。
他雖不喜多話,不懂旁人心,卻知她,只是玩笑。
他們相識時,一個七歲,一個五歲,天真無邪。
多年后重逢,他是十七歲的將軍,她是十五歲的皇后,見面不識。
等到她十七歲,她耍了天下人,詐死離宮。
他才知道,他掛念多年的姑娘,就在他的面前。
多年來,每到生辰便會收到的神秘生辰禮,也終于找到了主人。
遇到蘇羽瀾前,皇子綦墨更沉默,也更冷淡。
當然,也更能時刻保持他身為皇子應有的姿態和氣度。
遇到她后,一切就慢慢地變了。
恰是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他喜歡有蘇羽瀾陪在身邊的自己。
綦墨整整衣襟,他該去上朝了。
蘇羽瀾起身時,太陽已經高照。
用了些廚房熱著的點心,坐不住的蘇羽瀾就出門了。
她知道這附近的街上,有一家李寧攸開的茶樓。
蘇羽瀾和李寧攸成功會師的時候,綦墨剛散朝。
皇帝綦軻拉著綦墨在御花園弈棋,才下幾子,便有后妃求見,似乎是個得寵的。
剛和蘇羽瀾待了不短的時間,綦墨不由想起蘇羽瀾總說他不懂人情,不會看情況。
還告訴他,身在朝堂,遇事要多想想。
說得有理,綦墨決定實踐一下。
于是,綦墨執著白玉棋子,多想了一會兒,想得那后妃臉色都有些泛青,他終于確定他該行禮告退了。
遠遠地,聽到皇帝對妃子說:“定王就這性子,非是針對誰……”
走到御花園柳堤處,他緩下步子。
以前,他常見到蘇羽瀾站在這里,迎風而立,金紅的鳳裙隨風招展。
宮人們常悄悄躲在遠處瞧她,贊一句,皇后國色天香。
綦墨折下一根柳枝,想:她確實是好看的,尤其是卸下易容后。
只是,那時候,他好像從不曾注意。
最后一次在這里見到她,是她詐死前和他告別。
當時,蘇羽瀾只想著這一走,又要許久不見。
有些事總想跟綦墨說清楚,于是,她第一次在皇宮攔下綦墨說私事。
她深吸了一口氣,“我知道我現在是嵐國的皇后,你三哥的妻子。但是,我嫁給你三哥的諸多緣由里,沒有一個是我喜歡他。我和他,一直都只是假夫妻。”
她一口氣說完,平復了下呼吸,未施脂粉的臉微紅,“吶,綦墨,我戀慕你。”
那一刻,風起,柳絮飛。
(https://www.dzxsw.cc/book/36485120/33120536.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