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光
晚上十點鐘,任遠飛結束加班獨自開車回家,途中經過了那家曾經偶遇簡丹的酒吧。
后來他又陸續光顧過該酒吧兩次,卻一次也沒有再遇見過她。
不過這一晚,任遠飛意外發現簡丹就在臨窗的位置上坐著。
雖然酒吧里光線暈暗,窗玻璃上只是映著一個薄如剪紙般的窈窕人影。但直覺告訴他,那一定就是她。
在馬路附近找了一個停車位停下汽車,任遠飛坐在車廂里思索了幾分鐘。然后他下定決心跳下車,走進了酒吧。
酒吧里的客人不多,十分安靜,唯有背景音樂的鋼琴曲潺潺流動著。
簡丹獨自一人坐在上次坐的那個位置。
穿著一件真絲彈力緞的白襯衣,綴著珍珠紐扣,搭配一條飄逸的黑色闊腳褲,腰間一根寬皮帶束出盈盈一握的纖細腰身。
任遠飛忽然意識到一件事:自從那天我告訴了她許明皓去世的消息后,她的著裝似乎就只剩黑白二色了——這算是一種間接的服喪嗎?
雖然白衣黑褲一點也不張揚,但簡丹獨自靜坐一隅的身影卻是那么曼妙動人,側臉的輪廓線條更是精致如玉琢。
頻頻引來一些男客人的視線掃描,卻沒有一個人貿貿然走過去打擾她的獨處。
在她的周圍,仿佛縈繞著一個神秘的氣場。
既吸引著人們的目光,卻又把那些目光擋在距離之外。如同一枝只可遠觀,不可近褻的蓮花。
當任遠飛走到簡丹對面的座位坐下來的時候,她原本迷離飄渺的眼神迅速聚焦,看著他禮貌地微微一笑。
“任隊長,怎么這么巧?”
“不算巧,我剛經過外面時看見你在這里坐著,就也停下車進來了。”
“這么說你是專程來找我的,是因為夏雷的事嗎?”
“你已經知道我們找過夏雷協助調查了?那你是否知道他當初為了你黑進武天雄的電腦刪除資料作為報復的事呢?”
“這一點我完全不知情。”
夏雷被牽涉進了武天雄與居妍的雙尸命案這件事,簡丹是從華琳嘴里聽說的。
因為她作為夏雷的表姐,也是他在本市唯一的親屬,警方在扣留他二十四小時配合調查時,她得到了相關通知。
接到警方的電話通知時,華琳簡直是大驚失色。
“什么?你們是不是搞錯了?我表弟怎么可能跟武天雄的死有關啊?他幾乎都不認識他。”
而得知夏雷對武天雄的敵意,源自于他對簡丹隱秘的愛意,為此入侵了他的電腦為他制造麻煩一事后,華琳完完全全的啞然了。
與警方通過電話后,華琳就馬上聯系簡丹,把夏雷因涉嫌命案被警方帶走協查調查的事都告訴了她。
她聽完幽幽地一聲長嘆:“這個傻孩子!”
認識夏雷不久后,簡丹就隱約感覺到了這個年輕大男孩對自己的好感,她并沒有大驚小怪。
她曾經自修過一段時間的心理學,知道這個年齡的男生很容易陷入單戀,也很容易對成熟美麗的女人產生好感。她并不會因此而討厭他,一點兒也不。
因為這份青春年少的情愫,是屬于夏雷內心世界最隱秘的事,與現實世界沒有什么關聯。
與她也沒有太大關系,是一種典型的——我喜歡你,與你無關,只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
所以,這對她來說不是什么需要解決的棘手問題。
時光終究會帶走少年的天真,等夏雷長大了,一切都將成為過去,一切都會自然而然的結束。
因此,簡丹并不刻意躲避夏雷,一如既往地跟他保持著不多的來往。
這個年輕大男孩也一直表現得很克制,從沒在她面前有過什么明顯的情意流露。可能是他不想讓她覺得自己很可笑吧?
不過,簡丹一點也不覺得夏雷可笑。
愛情是一種可能跨越年齡、性別和種族的感情。
如果第一眼就對一個人產生了心動的感覺,那個時候,對方的年齡往往還是未知數。
簡丹對夏雷的第一眼印象其實也很好。
他是一個出色的男孩子,有著英俊的五官,挺拔的身材和一頭濃黑茂密的頭發,從頭到腳都洋溢著年輕男孩特有的清新、活力和生氣。
笑起來的樣子特別明亮,亮晶晶的眼睛里沒有一絲陰翳。
一目了然,這也是一個好人家出身的孩子。
父母雙全,家境寬裕,衣食無憂,成長過程中沒有任何磨難與波折,所以才會有著純凈如斯的笑容與眼眸。
第一次見到夏雷的時候,簡丹就情不自禁地聯想起了許明皓。
盡管他倆的容貌長得并不相像,但在某方面他們是同類——是來自光明世界的陽光大男孩。
簡丹清晰地記得,自己剛認識許明皓的時候,他也是十八歲。
那個十八歲的白衣少年,在風月初霽的年紀里,美好得無法用言語形容。
最初的最初,她就知道這么好的人自己肯定是留不住的。
果然,她和他的好時光,短暫得就像是盛夏雷雨天氣中擦亮天空的一道閃電,轉瞬即逝。
然而,那一瞬間的光,卻為她所在的黑暗世界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明亮。也成為她終其一生再也忘不了、丟不下、一直反復追憶與懷念的明亮。
正如一首歌曲《光》的歌詞所說的那樣:你來過一下子,我懷念一輩子。
對于夏雷牽涉在案的事,華琳一度很慌亂不安。但簡丹卻安慰她一定不會有事的,要相信夏雷的為人。
此時此刻,簡丹也是一派神色平靜地看著任遠飛發問。
“夏雷只是一個傻孩子,他跟武天雄的死絕對沒關系。這一點相信任隊長現在應該已經弄清楚了吧?“
“嗯,從目前的證據來看他應該不是殺人兇手,因為沒有作案時間。你可以放心了。”
簡丹淡淡一笑:“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自始至終就沒有擔心過他。因為他沒有做過的事,你們警方就不可能找的到證據指控他。”
“你很了解他嗎?居然會這么信任他?”
“雖然我和夏雷的來往不多,但是我相信像他這種心地明亮的男孩子,絕對不會干出殺人這種事。”
的確如此,從夏雷的個人履歷來看,他的人生一直順風順水,沒有經歷過任何重大挫折或打擊。
一個精神與心理都是正常模式的大學男生,沒理由突然異變成一個殺人狂魔。把汽車當成殺人兇器,冷酷無情地一次撞死兩個人。
“其實我也已經不再懷疑他了,我今晚過來找你是另有原因。”
“哦,什么原因啊?”
“我想講個故事給你聽。”
“什么故事?”
“你聽了就知道了。”
不等簡丹繼續問下去,任遠飛先自顧自地講起了他的故事。
“在很多年以前,有位年輕的寡婦帶著獨生女兒一起生活。她們孤兒寡母謀生不易,全靠當媽的在夜市上擺炒粉攤賺錢。”
雖然只聽了一個開頭,簡丹就已經有所明了的目光一凝。
不過她并不打斷任遠飛的講述,而是安安靜靜地聆聽著下面的故事。
任遠飛所講述的故事,就是他所推測的魯秀梅失手誤殺晏慶海的全過程。
“這位年輕寡婦在夜市上擺炒粉攤時,有一位好吃懶做的男顧客想要追求她,當然遭到了她的拒絕。但是那位男顧客并不死心,某個深夜趁著她收攤后一路暗中跟蹤她回了家,硬闖進屋企圖強行占有她。她肯定是拼命反抗了,就在反抗的過程中,她隨手抓起一樣重物不小心砸死了這個圖謀不軌的壞蛋。”
“失手誤殺了那個男人后,她非常的害怕。這時候她的女兒也被驚醒了,哭著問媽媽發生了什么事。她不想坐牢,更不想讓年僅十二歲的女兒在失去父親后又失去母親。所以她沒有去自首,而是選擇把尸體拖到山上掩埋掉,藉此逃脫牢獄之災。可能因為她殺的是一個壞人吧?老天爺還是挺眷顧她的,讓她藏匿的尸體直到二十多年后才被發現。而她已經不在人世,也不需要承擔相關法律責任了。”
任遠飛在講述“故事”的過程中,刻意用了“壞蛋”和“壞人”這樣的字眼,來表達自己對晏慶海這個人渣的鄙夷與不恥。
又在“不小心”和“失手誤殺”這樣的詞匯上加強語氣,來表明對魯秀梅當年情非得己的殺人行為的理解。
他試圖從心理上拉近與簡丹之間的距離,讓她感受到自己雖然在追查此案,卻完全能夠明白她們母女倆的所有苦衷,并非想要站在敵對面指責她們。
一邊說,任遠飛的目光一邊眨也不眨地注視著簡視。
她神色平靜地聽著他的“故事”,兩汪墨汁般的大眼睛,黑得就像是秘密本身,除了漠然還是漠然,讓他什么也看不出來。
安靜地聽完了任遠飛的講述后,簡丹單手支著下頷,側過頭望向窗外。
她的目光虛無飄渺地穿過黑色夜空,似乎對這個故事全然無動于衷。
“你看,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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