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因為客串而引發的一次舞蹈
看著面前畫著精致妝容的女孩,帶著刻意含情的空洞眼神,宋牧然有點后悔。
這部句他是客串,只有三集的戲份,這個劇本是經紀公司擅自給他接的,編劇先前合作過,純當還個人情。
劇本宋牧然也看了,不缺賣點,和他對戲的女演員演技只要在線半個小時就能出效果,就怕事與愿違。
文戲考驗功力,一顰一笑,一轉一頓,都有含義。女主演在他面前有點拘謹,再加上臺詞功底本來不厚,收著收著就再放不開。
宋牧然有點郁悶,也不是說覺得對方不敬業什么的,而是他對演戲這件事本身看得極重,喜歡翻來覆去地琢磨,每次都是早早地沉進自己的境界,卻被女主一臉的尷尬強行拽出來,這樣的次數多了,臉色不免黯了幾分。
“剛剛的都特好,特別好,下一場就是那個跳舞的戲了,咱爭取一條過好吧牧然?”導演那么精明的人哪能看不出來,雖然猜不透宋牧然心里想什么,得罪了這位影帝可了不得,只得陪上一臉的笑,手里捏著一瓶隨時準備遞上去的熱咖啡。
本來正是寒冬,但因為在室內拍攝,暖氣開的正足,導演灰色的帽檐被汗水浸得發暗,短發抹著大量味道刺鼻的發膠,死貼著油膩的鬢角。
宋牧然指尖相對,陰沉地窩在臨時支起的簡易座椅里不吭聲,旁邊的工作人員被彌漫開來的低氣壓震得哀嚎遍野,都遠遠地躲開。對戲的女演員也挺害怕,不知道宋牧然是在氣自己,還是正入著戲,又不敢上前去問,只得戰戰兢兢地立在場子里等。
半晌沒動靜,燈光師手足無措地裝作調整拍攝角度,反光板飄來飄去晃得人心煩,宋牧然一抿嘴,從靠背里直起上身,旁邊立刻殷勤地獻上熱水杯。顯然會錯了意,導演收了個白眼之后自討沒趣地擰開蓋子給自己灌了幾大口。
“音樂得換,一步之遙都用爛了。”
宋牧然張口就是工作,讓場子里的人心安了不少,只見他接著說道:“你換成最早的Easyvirtue,待會兒試試。”
音樂組立刻繳械,沒等他的視線看過來就小跑著去執行命令。宋牧然沒管其他人的小聲議論,徑直走到場景中央標著聚光燈照點的位置。
攝影機沒開,他的戲服披得也不正式,墨綠色的軍裝敞著懷,里頭的牛津紡襯衫開了第一顆紐扣。穿得像個兵痞,走起路卻腰板繃直,利索得帶風,又是實實在在的上校風度。女演員在一旁竟看得呆了,直到對方到自己面前站定才抱歉地回過神。
“先試一次吧。”宋牧然柔聲道,磁性的共振攘得人心發癢,仿佛剛剛還縮在座位里生悶氣的是另一個世界的人似的。
探戈不難,對他們這些專業演員來說,不過是幾個星期最多幾個月的高強度訓練。宋牧然攬著對戲的女演員的腰的時候輕微地走了一下神,他感到場外有人來了,但是沒引起什么騷動,他執意想練完這段,于是就沒去理睬。
結果回神就發現女孩的臉越來越紅,腳下步子凌亂,如果有配樂的話拍子一定錯的慘不忍睹,艷紅色的高跟鞋幾次險險地蹭過軍靴前掌,宋牧然皺著眉停下,厲色問她:“早前不是教過這段嗎?”
女孩嘴角一撇,眼里竟要涌下淚來,怯生生地咬著下唇不說話,臉上的脂粉撲簌簌往下落。
“唉你別,你先別哭啊……”
宋牧然不耐煩起來,他想起之前訓練的時候舞蹈老師在形體室拼了命地教,那些群演也都盡心,一天下來拿著盒飯錢賣著勞工命。
而名字直接列在領銜主演下面的女演員倒常常扶著額,捂著心口在攝影棚里換著花樣自拍。
當時他沒管,兩邊第一次合作,人不熟,他不太會把握言辭分寸,干脆就一語不發。那邊的經紀公司覺得有影帝帶著出不了錯,居然也甩了手,成就了現在這種局面,更是誰都說不得。
“行了。”他憋著口氣,盡量壓著火,讓語調里的情緒不那么顯山露水,開口說道:“歇著吧,這段是重頭戲,你練好了再拍,不然狀態不對,情緒更甭提。你不能……阿禾?”
他這一吼無端把那人嚇了一跳,方才影棚里都顧著調設備,誰也沒注意有人進來,以為就是普通來探班的影迷。宋牧然當時正心不在焉地跟女主說戲,又不愿意看著她假惺惺地哭,就到處亂瞟,結果一眼就看到那個悠閑地往長椅上一靠,正拿著臺本翻的人。
女主角的眼淚生生僵在眼眶里掉不下來,順著宋牧然的視線回頭,一個穿著杏色大衣的女人歪著頭看著她笑。她還沒認出來是誰,正擦眼睛的工夫,宋牧然就從她身邊跑開了,一臉的桃花依舊笑春風,變臉速度堪比高鐵。
這演技也是沒誰了,姑娘一臉崇拜。
“你怎么來了?”宋牧然不是藏不住情緒的人,只是要看他自己覺得用不用。
“來探探你的班不行呀。”
宋牧然在微信里跟她抱怨,說圣誕節也不能過了,給別人還人情要拍整天的戲,真真是個勞累的命。
施梓禾在家正好呆的閑了,宋牧然拍攝的地方也恰好就在章州,于是干脆就過來探宋牧然的班。
大量了一下宋牧然的打扮,施梓禾神經兮兮地壓低聲音問宋牧然,說他是不是演了個流氓,怎么穿成這樣。
宋牧然跟人一聊起來就忘了這是在劇組,直到施梓禾悄悄捅了他一下,向他身后使了個眼色,宋牧然這才往背后一看,劇組一圈人正巴巴地望著他倆,眼冒精光亮的像要爆炸的白熾燈泡。
“有施小姐來觀摩指導,鄙人真是太榮幸啦。”導演借著空檔,連忙搓著手趕上前去。
“可別,我不拍戲的,指導不敢當。”
明明是客套,施梓禾卻不看他,視線仍停在宋牧然身上,只是微微擺手把所有恭維都擋了回去,弄得對方一陣尷尬,干笑了幾聲,連聲稱是。
“你不去好好跳舞,到我這兒偷什么懶。”
施梓禾看見女主演默不作聲地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笑也不是,走也不是,眉開眼笑地把人家姑娘拉過來往宋牧然身邊推。
宋牧然老大不情愿,但施梓禾笑起來好看得要命,他也不好意思逆著她意思開腔。但是實在邁不開步,便腆著臉湊回去說:“我不會演,要不你來幫我找感覺?”
“別鬧,我幫你找哪門子感覺,哎你神經病啊拽我干嘛……”施梓禾話沒說完就讓宋牧然連拖帶拽拉進場景里面去了。
宋牧然擺起兵痞的架子,給施梓禾比了個不許反抗的手勢。施梓禾知道他的脾氣,上了鏡就是活脫脫的另一個人,不好打斷他的思路,就嘆了口氣應承下來,心頭一動,算盤早早就打好了。
此時場外也開始有人群聚攏過來,群演陸陸續續地圍過來,音樂組的試音開始的恰到好處。
最初是鋼琴,在外放的音箱里緩緩流動,帶著從線圈縫隙顫著身掠過的輕微沙啞。
聚光沒有完全打開,頂棚上仍是揉成雨后云霧般的散光,氣流是飄著的,像從高加索群山陡然直落進篝火叢里化成晃動的亂影,在兩個人之間升騰而起,悠悠地懸著,不凝不破。
施梓禾嘴角揚得清淺,笑得云淡風輕,慢慢朝宋牧然走來,每一步都推著那團亂影細碎地搖。施梓禾正好比宋牧然低了一頭,她抬眼看著宋牧然,水光流轉盡數藏在眉骨之下。
宋牧然站的筆直,目光卻是溫和入髓,他等著對方不再前行,便抬起右手,掌心像托舉著一簇明滅跳躍的火星,映得周遭一切都亮了幾分。
施梓禾不急著去撩那火苗,骨節分明的雙手攀上宋牧然的襯衫翻領,穿好扣子,撫平褶皺,才放心地交到對方手里。
宋牧然原本想著她天天寫歌,待在錄音棚里久了,想借跳舞這事兒拿施梓禾打趣來著,卻沒想到她卻如此認真。
她不僅與剛才看的那幾頁臺本里的角色相契,竟然還小心地收起了平素銳利的文藝性子,卸下借以唬人的氣場,單剩下可愛的固執,清晰可辨的發絲看得對面的宋牧然一陣悸動。
入了場,入了戲,便是水中月,畫中人。而這畫中人,當真如畫中之人。
小提琴的第一個音符躍出時,兩人已額頭相抵。宋牧然微闔雙眼,突然就憶起他們相識之初,歲月不靜不美,卻遇見了至靜至美的人。彼此的溫度交融,腳尖輕錯,在鋪滿細密砂石的空場上旋轉飛舞。
電光火石之間來到中央,施梓禾后撤半寸,右腳驀地向外一斜,扣在宋牧然左靴內側,清脆的聲響讓他神色一凜,直勾勾地撞進那雙澄澈如冰的眼眸,竟覺得隔世般恍惚。隨即宋牧然心頭一熱,帶著攻城略地的勢頭將那撤后的人拉回懷里,只見她笑意漸深,如沉淵墨池,仿佛隨意一鎖,就能陷任何人于萬劫不復的境地。
樂音還在繼續,在場的卻無一人覺得這是應當叫停的玩笑戲碼,都垂手靜默地站在場外。似乎這出戲從一開始,就注定要這么演,注定由這兩個人完成。他們一直靠的很近,偶爾向著相反的方向拉開,但手還牽著,就總會回到原地。
宋牧然看著施梓禾,看著她明明跟單純毫無關系但就是干凈的不帶半點雜質的眼睛,暗搓搓地做著打算。
“你知道這首曲子,EasyVirtue是什么意思?”他舔了舔嘴唇問道。
施梓禾顯然沒有預料到宋牧然會問到這個,懶懶地回道:“那自然要看長官的意思。”
宋牧然突然邪笑著向前上了一步,低頭湊近那人的臉,細細地品味著施梓禾那點難得的驚慌失措,然后開口說道:“那現在長官我就告訴你,施梓禾”
“EasyVirtue。”
“你記住。”
“是水性楊花的意思。”
這個暗示太露骨了,對方的臉一點點靠近,且令人驚恐的沒有半點要停下來的意思。別,施梓禾嗓子里緊的要命,趕快停下!
他吻上來了。
宋牧然的唇終于貼上施梓禾的頸側,之后的那一瞬間,他承認,他實在太喜歡看施梓禾失算之后被嚇到的樣子。
“你個混蛋!”施梓禾不顧節奏咬著牙踩了他一腳,卻反被拽著手腕帶回正軌。
“樂意效勞。”扳回一城的罪魁禍首,志得意滿地回答,同時開心地看到施梓禾惡狠狠地丟給他一記眼刀,又無奈地閉上嘴。
真是可愛得要死啊。
場外的人不約而同地抽了口氣,又開始頻頻點頭,紛紛議論這就是按臺本來的嘛,男主角吻了女主角,皆大歡喜,沒毛病。
一曲終了,兩人定格在幾近相擁的位置,隨后不動聲色的讓開一點空間,面向人群,空氣中交雜著輕微紛亂的喘息。
不知道是哪個觀者帶頭鼓了掌,隨后攝影棚瞬間被潮水般的贊嘆淹沒,足足響了一分鐘有余,半途才趕來的人焦急地問旁邊有沒有錄像,音樂組剛一臉懵地從后臺出來,就被簇擁著滿場跑。
宋牧然興致未消,朝著人群欠身致意,施梓禾則忍著怒氣保持著風度,微微向眾人鞠躬。
戲做足了,宋牧然眼神一動,轉身就把施梓禾薅進一個大大的擁抱里,嘴咧的八顆上下牙都看得清。
“你行啊,這個都會!”宋牧然這無賴哪里還有上校的影子。
“我,哎,我什么不會啊,你先給我起開,宋牧然你個大傻子,你你你,憋死我了!”施梓禾從宋牧然手里把自己拔出來,頭發散在額前,一臉不情愿。
“施小姐,您跳得真好。”一直在旁邊看著的女演員從側面提著裙子跑過來,欣喜地圍著施梓禾轉,說道:“要不您教教我吧。”
“我也是業余,你們有那么多舞蹈老師,好好練著,肯定比我強。”施梓禾一向待人溫和,除宋牧然以外的人。
她說話的語氣也不像剛剛喊宋牧然大傻子的時候那么中氣十足,軟了許多。但是話中一旦帶了刺,就能讓人吞了覺得生疼又沒法說什么,簡直無恥。
“阿禾,我覺得那裙子你穿特好看。”宋牧然話鋒一轉,開始中肯地給施梓禾提建議:“你特適合這種到處沾花惹草,又一勾一個準兒的角色。”
“去死!你個臭不要臉的。”
宋牧然有點郁悶。
后來他直接找導演把跳舞的戲刪了,理由是看著女演員他下不去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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