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什么？”

解釋的話語被一道低沉而頗富張力的聲線急速割裂，劉婭黎有些不可置信的轉頭去看。

白銘軒雙臂抱在胸前一副墨鏡吊在手里，他斜斜靠在不知何時開啟的玻璃門扉邊，白熾燈投注來的冷冽光影在白銘軒眉宇間勾勒出濃濃的旅途疲憊。可他只是這般筆挺的站在那里，隔著空間的短暫距離，靜默的對上劉婭黎瞳眸里的驚詫流離。

“白總？你現在不是應該在奧克蘭談生意，怎么會回來了？”

Anastasia在見到門邊那道英俊挺拔的身影時，已經忘記了思考，她瞧著立在白銘軒身后面無表情的秦桓歌和低著頭不知所措的蘇茴后，心情更是一瞬間沉到了谷底深處，她開口說道：“白總不會是特意跑回來的吧？”

而白銘軒并不回答，仿似沒有聽到，只是眸光徑自穿透空氣的微薄妨礙，毫無保留的盯向劉婭黎所在的地方，沒什么情緒起伏的清俊面容上叫人猜不透他所想，只是那瞳眸里欺壓著的某些情愫，終究還是出賣了白銘軒些許心緒。

Anastasia到底是不由分說的走上前去，盯著白銘軒，焦急而又不能控制的一再拔高了聲線。

“白總，這這件事是我們耀川內部的事，希望你不要插手。”

Anastasia許是被他們一個兩個的做法，逼到了進退不得的狠絕地域。

白銘軒終于愿意收回所有視線，冷冷瞧著面前這個決策者，而他下一刻出口的話，或許是Anastasia意料之外的。

“出去。”冷冰冰到極致的兩個字。

鎮住的不只是Anastasia。

“所有人都一樣。”他那樣一個天生的言論家，何曾這般話語間沒有絲毫余地？

“銘軒！”

秦桓歌略漫著些警醒的喚聲，竟也威懾不到白銘軒半分，秦桓歌不安的朝劉婭黎望了兩眼，幾乎害怕這個男人對劉婭黎做出什么事情來，朋友這么多年，他還是第一次覺得白銘軒如此陌生。

“我讓你們都出去。”

這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勢，沒有人可以忤逆，直到這間密閉的房間里只剩下白銘軒和劉婭黎兩個人，似乎是不接受任何人的打擾。

白銘軒甚至在秦桓歌離開后落下了所有百葉窗，隨著那不斷遮擋下來的寸寸陰影，隔絕的也是所有人不同意義的欲言又止。

“銘軒，鴨梨性子倔，你最好軟著來。”

白銘軒想著秦桓歌離開前對他說的話，反復的想著，卻驀然發現，他到底能對自己身后那個女人做什么呢？

從自己接到秦桓歌的電話開始，到白銘軒就匆匆得定了航班，在趕回章州市的這二十個小時里，白銘軒不斷地在想，見到這個女人，自己到底該說什么，做什么？只是不論他到底設想了多少種見面，都沒有這一刻真實的見到這個女人來的更為重要。

劉婭黎幾乎沒辦法去看白銘軒的背影，那男人瞳眸里的疲憊只能更為深刻的印在她的腦海里，劉婭黎無法想象，他到底是怎樣從奧克蘭如此馬不停蹄的趕回來的。劉婭黎只是怔怔的坐在那里，等著白銘軒的轉身與慢慢走近，那每一個沉穩走來的步伐，似乎都沉重的壓在劉婭黎心里，她忽而意識到，她本沒有灑脫到真的什么也不去在乎，她真的沒有想過要如何面對他。

她以為，她一切都計劃的很好。

直到這個男人輕易的落坐在自己對面的茶色桌面上，左腿微弓隨便搭放上右腿膝骨，幾分不羈的模樣，劉婭黎卻是陌生又陌生。

白銘軒不說話，只是低頭在口袋里摸索著什么，冰涼的黑色S.T.Dopont在他指尖倏然跳躍出瑩藍火焰，手中的細長卷煙在靠近那簇涼薄的焰火時，顯出妖冶明媚的猩紅火光。白銘軒以拇指并食指一起隨意夾著那只香煙，于唇邊狠狠吸進一口，微微瞇起的視線里，幾乎再沒了對面那人的存在。他只是微仰了頭，輕輕吐納，緩緩溫吞的吐息在裊裊青煙里，劉婭黎竟有些看不清對面的白銘軒。

劉婭黎不喜歡他這樣，理智在阻止她前，右手儼然已經伸了過去，迅速奪下他唇邊的香煙，按熄在白銘軒身側的青色煙缸里。

“不是說過，已經要開始戒了嗎？”劉婭黎并不抬頭去對上白銘軒的視線，只是安靜的陳述著這樣一件事。

白銘軒并沒有阻止劉婭黎的行為，他只是從煙盒里又抽出一支，重新點燃。他默然的吸著煙，視線卻久久盯著面前的這個女人瞧，哪怕他身前的這個人沒有因為他的注視而做出絲毫回應，他也似乎并不期待她的主動。

“是要我問你，還是你主動說給我聽？”

面前的女人仿佛已經下了最大的決心，始終不吭一聲的沉默時間里，白銘軒也只是極有耐心的等待著。手中寂靜燃燒的煙草味道慢慢纏覆住他指端的所有低迷，緩慢燃著的寸寸細長，漸漸變成一截截灰白的岌岌煙塵，直到灼熱的刺痛感陡然侵蝕向白銘軒的指骨尾節，他才任由那抹載著所有煎熬的落葉褐煙蒂自手中滑落下去，消散的所有流煙里，他到底還是等不過眼前的劉婭黎。

“還記得你那次因為秦桓歌車禍不愿意回娛樂圈的時候，你對他說的話嗎？”

白銘軒滿意的看到劉婭黎因為他的這句話語而有了些微不一樣的回應。

“你說，只要秦桓歌不放下演戲，你也就不會離開。你也說，你不離開，就不允許秦桓歌離開。”

白銘軒到底是見著了劉婭黎如蝴蝶羽睫輕微顫動的模樣，他只是這般全然的望著劉婭黎，眉目間幾乎不知道應該帶著怎樣的情緒，唇舌間漫著濃重的尼古丁沉淀后的些微苦澀。

“鴨梨啊。你的舞蹈夢想已經擱淺了，可演員的路如今正越走越好，為什么要因為別的因素來猶豫退怯呢？你到底想要在做什么呢？”

她是說過的，劉婭黎記得自己做過的每一個承諾。只是，很多事情，會隨著歲月這條長河的洗禮，而漸漸走上完全不同的結局，劉婭黎無力改變，只好任憑所有的約定，如往事隨風。

劉婭黎也知道，自己如今在上升期，娛樂圈的更新換代是最快的，每年每天都有無數比你年輕比你漂亮的人前仆后繼的過來，你除了不停歇的往上爬根本沒辦法。自己如今借著和牧然的電視劇《風華》剛剛穩定了名氣咖位，有了自己的風格和路線，如果就這樣陡然休息，沒有后繼的作品沒有節目沒有通告，別說幾年了，半年的時間內任誰都會慢慢被娛樂圈淡忘。

劉婭黎忽而肯抬起頭來，認真的望進白銘軒深邃的眉眼深處，唇邊冉冉綻開的抹抹笑痕，猶如白銘軒人生初見里的那次悸動。

劉婭黎說道：“我只是有些撐不下去了，我想休息了。”

這么幾年下來，白銘軒早已經不愿意去分辨了，面前這個女人忽而彌漫上來的絲絲愁緒倒映在他墨色瞳孔里，猶如狠狠鞭笞過來的冰冷鎖鏈，將他所有的希翼盡數毀去。或許是不甘心吧，白銘軒至少不想現在就放開她，忍不住緩緩坐到她身邊去，任性攬過她要她靠向自己肩彎處，猶如三年前，兩人在在雨下共撐一把傘的親昵。

他有多希望自己可以成為她依靠停泊的港灣，可以消退她眸里全部堅決的離別。

“你不是說過這么多年下來，你居然還沒有拍攝過武戲，覺得很遺憾嗎？”白銘軒不知道他這樣做，到底能改變什么，他不是個會用這種手段的人，可是面對劉婭黎，他根本沒有原則可言。

“我已經投資了一部電影，《雙城》，和劇組那邊已經打好招呼了，你下個月進組。”

“你知道有多久，我們沒有這樣好好的說過話了嗎？”劉婭黎不答話，只是放松著自己微微閉了眼睛，輕聲的說著些幾乎漫無邊際的話語，劉婭黎自嘲著低頭笑開了些，話語里的遺憾與唏噓，就連呼吸間都被其染上了濃得化不開的痛。她到底是累了，此刻微微抵靠著白銘軒，心里始終繃緊的那根線，終究是松開了幾分，

劉婭黎側了頭過來看了看白銘軒，眉宇間所有說不出的苦澀悲傷，要白銘軒知道，她再也不是原來那個跟在他身后的小姑娘了。

“你知道的，既然早晚都要走到同一個結局，所以不管過程的路怎么去走結局并不會有任何的改變，至此，你難道還要堅持嗎？”

“那么，你呢，鴨梨？這道理你原來都懂，可是對于牧然，為什么就不能要他離開你心里的位置，然后放別人進來呢？”

“我從來沒后悔過任何一件事，但是任由你這樣，是我這輩子都沒法釋懷的事。”

“我一直都知道你心里的人是誰，只是因為你堅持，我以為你至少可以不再為他左右為難，到頭來，一切竟然都是錯的。”

“你從來都沒想過不再愛他。”

面對白銘軒不容人喘息的這幾句話，劉婭黎忽而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反駁。

有人說，任是急景流年，浮生未歇，在思念中顛沛流離，在回憶里望穿秋水，總有那一個人，消失在你的燈火闌珊處，找不到，也忘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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