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兩人的相識
十三年前。
就在警察訓練學校報到的第一天,陳璞認識了黃昇。嚴格來說,是他因為跑的急忙撞到了黃昇,而且那一撞,還把人撞昏了。
一切的開始是因為陳璞睡過了頭,于是一路上慌慌張張地趕到警校報到,卻在匆忙沖進警校的時候,一個力道過猛,就不小心撞到了對面走過來一個穿黑色衣服的人。陳璞急急忙忙地向對方說聲抱歉的同時,那個被他撞到臉色慘白的家伙,就直挺挺地昏倒在了地上。
人是陳璞自己撞的,禍就要自己擔。陳璞雖然心急報到的事,也只能扛起那個昏倒在自己面前的人,還有那個人的行李,先到醫務室救人。到了醫務室才知道,那個被自己輕輕一撞就昏倒的家伙,原來正發著高燒。
因為那個人連昏迷都沒松開的眉頭,讓陳璞一時也沒辦法狠心拋下他不管,于是就守在身旁照顧他,直到兩個多小時之后,那個人才悠悠地轉醒,陳璞才知道,原來他叫黃昇,也是今天要報到的警校學員。
結果順理成章意料之中的,陳璞和黃昇,就成了警校中,第一位連人都還沒報到,就被教官列為重點訓練上的黑名單。后來恰好,他們兩個又是被編在同一隊,學員編號又是隔壁號,自然又是上下鋪的室友,外加訓練時的搭檔。
在接下來十七周,一百一十九天不被當人看、以及被盯上特別「照顧」的訓練日子里,陳璞和黃昇兩個人從互看兩相厭,到越看越討厭的水火不容。同時陳璞也不得不承認,黃昇是一個很好的競爭對手,不管在那一方面。
陳璞一直認為的體弱多病、不堪一擊的黃昇,在訓練時的表現卻和陳璞所想象的完全不符合,不管是在體能訓練、還是耐力訓練中,只有陳璞和黃昇,能跟上哨子的速度,完成教官的命令;在戰術、急救等方面,黃昇總是能冷靜又迅速地做出正確的判斷。
只是,黃昇的個性卻實在讓人莫名的火大,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不跟其它人交往,也完全溶不進團體之中。他彷佛是一具有著極佳性能,卻沒有一點溫度、冷冰冰的機器人,能完成各項的要求跟命令,卻完全沒有任何感情跟熱忱。
樹大招風、槍打出頭鳥,這樣表現突出的人,自然容易招人忌,再加上黃昇冷酷不近人情的個性,更讓人對他不爽。就在一次模擬攻堅的團體訓練中,同隊所有的隊員聯合起來計劃捉弄黃昇,雖然陳璞自己并不贊同隊友的做法,卻無力阻止其他人決定惡整黃昇的決心。
那一次,身為團體指揮官的黃昇,真的被整的很慘,不但在眾人面前被教官罵得狗血淋頭,還被教官要求他直接退訓!不愿退訓的黃昇,結果被教官懲罰他到雨中去跑操場冷靜自己的頭腦,其實,就是要逼黃昇自行提出退訓。
從窗戶中,陳璞看著大雨中模模糊糊黃昇削瘦的身子一圈又一圈地跑著,在看到黃昇一個跌倒時,陳璞咬了咬牙身體已經做出直接的反應,他沖入雨中,一把抓住勉強爬起、還要繼續跑下去的黃昇。
陳璞跑下樓,一把扶起了黃昇,從手指傳過來的溫度,讓陳璞不禁打了個冷顫,實在是太冷了……陳璞急忙想拖著黃昇往宿舍方向去,一邊沖黃昇吼:“你瘋啦?別跑了!”
「啪!」的一聲,黃昇拍開陳璞的手,聲音比他自己體溫更冰冷,說道:“不關你的事!”,又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
陳璞的手被黃昇拍開,整個人愣住,心底也有股火氣騰起。好心沒好報,你當我真那么愛管閑事嗎?于是也不再阻攔黃昇,大步一跨就要回宿舍。
背后傳來聲「啪搭」,陳璞回頭一看,只見黃昇又跌撞在地,眉頭一擰,陳璞還是走向黃昇,將人扶起:“你到底要不要命啊?別跑了!”
陳璞揪起黃昇的衣領,準備將人拉回去,黃昇手一掛,用力推開陳璞,有些沒氣力的說道:“滾開!不用你多事!”
看到黃昇勉強又要撐起自己身子時,陳璞心里也不禁惱火起來,直接抬手狠狠將黃昇撂倒在地上。黃昇沒料到陳璞突然沖過來,猛一下就被陳璞的力量撂倒在地上,隨即反應過來的黃昇,就是撐起身子,一記直拳沖向陳璞。
陳璞在武術訓練的課程中與黃昇對搏過,自然知道黃昇的拳頭不是吃素的,自然打起精神應付黃昇的拳頭,瞬間反手使出小擒拿手。扣上黃昇的手腕時,黃昇見招拆招,手一彎、拳頭被制住的同時手肘已經往陳璞的胸口頂去。身體一側,陳璞順著黃昇的力道,完成小擒拿手的完整動作,將黃昇壓制在地上。
“夠了!你是想死在這嗎?”陳璞對黃昇大吼:“只要去跟教官認聲錯就沒事了,硬脾氣不是用在這的!”
“我沒錯!”被陳璞壓在地上的黃昇,下巴抵在地面上反駁陳璞說道:“我有什么錯?我下的命令都是正確的,是那些人故意整我的!”
陳璞揪起黃昇的衣領,兩人面對面,大眼瞪著黃昇:“你怎么不想一想,他們為什么要整你?”
黃昇冷冷一笑,開口說道:“你少在這假惺惺的了,你不是也是他們其中一個嗎?怎樣,看到我現在這樣子,你們很樂吧!”
隨即眼眸轉為凌厲,黃昇決然的又說到:“滾開,你以為你現在是什么?古代仁心仁義的大俠嗎?少在這裝出一付大俠模樣,我黃昇就是看你自以為是的俠義不順眼!閃,別擋著我的路!”
黃昇尖銳的話,像一把箭狠狠刺在陳璞的心里,對,黃昇現在會在雨中跑著一圈又一圈的操場,追根到底,的確就是他們蓄意玩他的。除了靜默,陳璞完全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么。
黃昇也不再多看陳璞一眼,壓著自己的右腹,再一次跨出自己的步伐。不知道是不是雨勢越來越大的關系,他的視線已經越來越看不清前面的路,他只知道,要跑、步子要往前邁、不能停。他不能……不能被退訓……
大雨幕中,一個人跌跌撞撞地跑著,另一個人安靜地立在操場中。
就在黃昇又一次跌倒在地,慢慢地咬牙撐起時,陳璞再也忍不住了沖了過去說道:“別跑了,再跑下去你會沒命的!”陳璞吼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退訓又怎樣,我陪你一起退!”
黃昇揪住陳璞的衣服,把他拉近在自己眼前瞪大了眼睛看著陳璞,一字一句的說道:“我不能被退訓!你知不知道我絕對不能被退訓!……我已經什么都沒有了……我絕對不能被退訓的。”說完之后,黃昇又是一把推開了陳璞,搖搖晃晃地要向前跑。
看著黃昇消瘦的身形,在雨中更顯單薄,卻有著一股不可折服的意志。為什么?陳璞問自己,那個人為什么能折磨自己到這樣的地步。
眼眶似乎有點熱,陳璞大步跟上前面那個單薄的身影,一把拉開黃昇的右手,將人架在自己肩上,陳璞配合著黃昇的腳步大小,對黃昇說道:“累了就靠在我身上休息下,我陪你跑,我絕對不會讓你被退訓的。”
黃昇轉過頭來看了看陳璞,嘴巴開了開,始終沒有發出一個音,黃昇他自己也明白,自己的身體已經到極限了,現在還能撐著,全靠自己那一點的骨氣。黃昇轉過頭來,視線看著前方,不再發一言。
架著黃昇一起跑的陳璞肩上感覺到一鼓沉重,讓他緊蹙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來,在雨中,兩個默默地跑著。
等黃昇醒過來時,一張眼,就看到陳璞在自己床前,原來那晚最后自己昏倒了,差點引發肺炎,在醫院躺了好幾天。
而在后來,陳璞通過趕到醫院來照看黃昇的阿姨那里得知,原來在當初學校報到的前一天,是黃昇母親的葬禮。那一天他一身的黑衣,原來是喪服。
再后來,陳璞和黃昇,誰都沒有被退訓,在剩下的十周的訓練過程中,兩個人展現絕佳的默契跟合作,雙雙以優異的成績,成為同期結訓典禮上的領獎者,并且雙雙入選為康州市的特警隊成員。
在警察訓練學校報到那一天,在醫務室醒過來時,看到的是他。
在那一夜大雨操場跑步后昏倒,在醫院中張開眼,看到的是他。
在特警隊出任務受重傷,在病床上恢復意識時,看到的是他。
那一天,當黃昇因為淋雨又體力不支昏倒后,再張開眼,入眼的是醫院的白色天花板時,心底驀然冒出一股濃濃地孤獨感。他什么都沒有了,沒有朋友,連自己相依為命的母親都拋下自己了,眼眶一陣酸澀,眼淚就這樣滑了下來。
“怎么了?是不是那里不舒服?”旁邊突然一個很熟悉的聲音響起,讓黃昇連掩飾自己掉眼淚的事都忘了,只能錯愕地看著陳璞走近。
陳璞一臉著急地看著黃昇,他沒想到自己只是去倒杯茶回來,就看到昏迷三天的黃昇醒過來,而且還……流淚了。嚇得陳璞不知道怎么辦,本來想裝做沒看到,不過當他看到黃昇孤單落寞的神情時,還來不及多思考,自己已經開口問了。
兩人就這樣呆楞地對看著,半餉,黃昇回過神來,飛快地抹去自己的眼淚,本來還要冷冰冰地開口,卻因為太過干澀的喉嚨,原本的狠話,化為一聲破碎的粗嘎。
黃昇干啞的聲音,讓陳璞反應過來,連忙倒了杯溫水,扶起黃昇將茶杯遞到他手里。黃昇埋頭一口一口慢慢地喝著,戚少商則在一邊興奮地說著:“對了,你不用擔心退訓的問題了,等你身體恢復了,就可以回隊上繼續受訓了。”
聽到陳璞的話,黃昇稍微一分神,一口水就嗆到了。“咳!咳!咳咳咳咳……”陳璞趕緊為他拍著背順氣,又怕太用力傷到剛醒過來的黃昇,動作顯得十分笨拙。就在一陣急促地咳嗽聲中,陳璞聽到一句斷斷續續的:“謝…謝…謝謝你。”那一句謝謝很模糊,但陳璞聽到了,聽得很清楚,他的嘴角莫名地揚起來。
從那一天起,陳璞和黃昇心里都明白他們之間有些變化,他們不僅僅是同期、是室友,而且更是朋友,以及好兄弟,好搭檔。
在警察訓練學校二十七周的訓練之后,陳璞與黃昇雙雙因為優異的表現,入選為康州市特警隊成員。在特警隊受訓的八個月中,陳璞與黃昇兩人越來越有默契,在任務的配合上也越來越心有靈犀,很多時候只要彼此一個眼神,就知道要如何搭配。
在私下里,他們兩人的感情也越來越好,一直到他們共同進入特警隊執行任務的前兩年間,兩個人一直是最親密的好朋友、好兄弟、好知己。
在一次搶救人質的任務中,因為陳璞在休假,黃昇和別的隊友一起出的任務,然后就認識了一位女生,林怡夏。
在之后的休假的時候,陳璞就越來越少能約的到黃昇了,他雖然知道黃昇最近正在追一個女生,但也并不了解那個女生的情況,見黃昇那么的上心,陳璞有時候會調侃他幾句。而且那段時間,陳璞家里也在不斷的給他安排相親,因此更多的時候陳璞和黃昇越來越少時間一起了。
而在有一天下午,在馬路上閑逛的黃昇看到對面的馬路上,陳璞與林怡夏有說有笑地逛著街,兩個人的手交握著,看著林怡夏燦爛的笑容,以及她與陳璞親密的互動時,黃昇腦中瞬間一片空白,等他回過神的時候,已經天黑了。
直到一次特警隊員的聚會時,陳璞帶來了一位高挑美麗的女孩子,跟眾人介紹,是他相親的時候認識的,叫林怡夏。
深深吸了一個口,黃昇保持著完美的笑容,對林怡夏說道:“你好。”
是啊,他和她的關系,最多只能說一句,你好。
怪不得林怡夏沒有選擇自己,陳璞這樣的人,風趣開朗,幽默陽光,家世也不錯。而自己呢,性格冷僻沉悶,家世、出身都沒辦法和陳璞比。
他不過剛好是陳璞警校的同期,特警隊上的搭檔,他們或許是朋友、或許是兄弟,其余的什么都不是……
隨著陳璞介紹林怡夏給大家認識之后,大家就拿他跟林怡夏開玩笑,黃昇就在一角沉默的喝著酒。難得的休假,陳璞當然要陪自己的女朋友,自然也越來越少跟黃昇聚在一起。
慢慢地,兩個人之間似乎有些不一樣了,雖然在任務上的合作一樣還是默契十足、雖然兩個人平日還是會談話聊天,但是肢體上的動作少了,有意無意地,黃昇不再對陳璞勾肩搭背,對陳璞會保持一定的距離。面對黃昇的態度,陳璞雖然心里奇怪,但也沒怎么在意,漸漸地,兩人之間有了看不見的隔閡,在心底畫了一條線,再也越不過去也回不到從前了。
日子一天一天地流逝,很快就一年過去了,陳璞跟林怡夏的交往,雖然偶爾會吵吵架、鬧鬧小脾氣,大致來說一直都算穩定,加上兩邊的家長都有了默契,常催著他們快點把婚事訂下來,陳璞被逼急了,只有答應先訂婚,黃昇也答應了擔任陳璞訂婚時的男儐相。
同時,黃昇到德國的受訓也通過了申請,當在餐廳所有人都在向黃昇道賀時,陳璞心里有著說不出來的復雜感覺。酸酸澀澀、刺刺痛痛的,這一次,他們真的要分道揚鑣了吧。
一切的變化,都在一瞬之間。
就在陳璞訂婚的前七天,他們受命殲滅一個非法改造手槍的地下兵工廠,那兵工廠藏匿在嶼松山的半山腰,位置隱密且人煙罕至。陳璞他們那一組五個人負責的第一波突擊,整個突擊的過程很順利,很快就制服住現場六名嫌犯、掌控住整個現場。
而就在陳璞他們分頭逐一搜查周遭環境時,陳璞發現有一道身影竄進后方的小屋里,立即追上,身旁的黃昇在發現陳璞獨身追過去時,也趕緊跟上支持。進入小屋時,陳璞和黃昇赫然發現這小屋原來是原料的倉庫,全是硝酸火藥。嫌犯在逃竄無門之下,怒從中來,竟然想要點燃火藥同歸于盡。
兩人破窗而出的剎那,整間屋子火藥同時爆炸,由于小屋內的火藥藏量極多,爆炸的威力也極為驚人。就在陳璞和黃昇他們兩人飛身落地的同時,黃昇眼角看見小屋內的鋼架飛向陳璞的方向,直接反應就是一掌將陳璞用力推開。待爆炸威力過后,陳璞趕緊尋找黃昇的身影,就在漫天塵沙飛煙中,陳璞看到黃昇的一只手懸在鋼架上!其它部份已被卻被震飛出的土磚所掩埋。
陳璞慌亂地移開黃昇身上的石塊、鋼板,下面,是奄奄一息、鮮血淋淋的黃昇。黃昇的右手臂已是血肉模糊一片!
陳璞還來不及有任何的反應,后面第二波爆炸又起,陳璞覆住黃昇的身子,將人緊緊地護在自己懷中。待陳璞再恢復意識時,人已在醫院病床上。
一醒過來的陳璞便執意要見黃昇,守候在一旁的林怡夏柪不過他,只好扶著他去黃昇的加護病房,讓他看黃昇一眼。
當陳璞攙著林怡夏慢慢走向黃昇的加護病房前,他也從林怡夏的口中一點一點知道黃昇的傷勢。頭部重擊有腦出血,肋骨骨折、肺部出血,右手臂傷勢嚴重、有神經受損的可能……每聽到一項傷勢,陳璞的心就提高一分。
拒絕了林怡夏的陪伴,陳璞一個人進入病房內,看到黃昇一身的繃帶、罩著呼吸器,躺在病床上沒有反應時,陳璞只覺滿心的愧疚和難受。
坐到黃昇病床邊的椅子上,陳璞看著病床上的黃昇,整閉的雙眼、蒼白的嘴唇、缺乏血色的臉龐,少了一股生氣。陳璞低下頭來,一聲哽咽。
其實在當初那次的聚會之后,林怡夏就給陳璞說了黃昇和她的事情,陳璞也知道了原來黃昇一直追的女孩子就是林怡夏。但是當時陳璞在看到黃昇輕松無所謂的表情后,就以為黃昇已經放下了,沒再放到心上了,所以在之后陳璞一直也沒有多在意過黃昇的情緒。現在想一想,陳璞不禁懊悔,自己當初實在是做了太混賬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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