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狼14(皇帝嘆 “精彩”...)
夜過四更, 京兆府燈火尤明。
林斯年披著斗篷,抱臂蔑笑。當他聽到堂外百姓中柔婉而堅定的女聲時,身子微微僵了一下。
他緩緩回頭, 與眾人一樣,向喧鬧的百姓們看去。耳邊雜亂,聽到有人竊問——
“這小女子是誰?”
“怎么敢在這時候說話?”
林斯年盯著徐清圓,看到落落昏昏的燈籠光下, 周圍人都暗下去, 只有她在他眼中清晰。她衣衫凌亂,發髻微歪,烏黑杏眼仰著。
他便好像又一次回到夢中, 看到她從閣樓上躍入火海。
林斯年忍著心口沸騰一樣的裂開的痛意, 目不轉睛地看著徐清圓。他聽到堂上皇帝陛下開口詢問:“堂下何人?”
京兆尹是京兆府最大的長官,但自古以來,京兆尹只是由皇子掛名,總覽大綱, 并不理實事。而今, 擔任京兆尹的,是大魏的太子暮長亭。
可惜今晚發生的亂事太多, 暮長亭不知道在哪里。皇帝向左右兩邊問話, 看到一個公主暮明姝都坐在這里,任職京兆尹的暮長亭卻不在。
皇帝皺了眉。
宰相林承察言觀色,也擔心皇帝尋太子的錯,便搶聲解釋:“太子殿下被臣叫去整集北衙兵馬,因之前有人說賊人欲行刺陛下, 太子聞言驚恐萬分,愿為陛下前驅。”
皇帝瞇眼, 不置可否。
而京兆府真正主事的長史早在大人物們說話的時候,滿頭大汗地起身,喝著讓官吏們放徐清圓進來。蘭時自然仍被攔在外面。
徐清圓進入大堂,一一拜見諸位大人物。
她介紹自己:“……妾身徐清圓。”
左右內宦在皇帝耳邊說了兩句話,皇帝恍然大悟。皇帝神色卻不變,只是看著這位徐固的女兒。徐固的風采他沒有親見過,徐固的女兒,倒是千里迢迢來到了他面前。
宰相咳嗽兩聲,問:“徐娘子,你說的話什么意思?”
徐清圓低著頭,聲音輕柔,思緒清晰:“妾身有證據證明林郎君和賊人是同伙,一同對林娘子行下此事。此乃林公家事,可私下提審。”
皇帝便道:“如此……”
林承淡聲:“不必。臣沒有不可對外人言的家事,臣身為朝中中書令,臣之家事與國事無異。若犬子真犯了大錯,臣不會姑息。但若你誣告犬子,徐固的女兒,當熟悉大魏朝的律令吧?”
徐清圓臉色微微發白。
因她想起了大魏朝律中,走入府衙的告狀者,無論曲直,先行打板伺候。公堂可怖之處在此——狀告者證明自己確實無罪之前,皆是有罪的。
晏傾聲音溫溫道:“今夜事發突然,非尋常審案,非大理寺審訊。不必遵循律例。徐娘子有話直說便是。”
他側頭看她一樣,溫和:“不必懼怕。”
堂上其他人不置可否,徐清圓定定神,面向林斯年。
林斯年一直用一種古怪的、幽暗的眼神盯著她,徐清圓抬頭時,也被他這種眼神弄得怔了一下。他的眼睛里燒著火,吞噬一切,帶著瘋意。
她只目光游離了一下,便重新看向他:“林郎君,請問你今夜在何處?”
林斯年看著徐清圓不說話。
林承拍驚堂木,高喝:“回答她!”
皇帝垂著眼,慢聲:“子繼不必這么兇,嚇著侄兒。”
林斯年盯著徐清圓,慢慢笑開。他眼中神色頗為無謂,說話卻到底開始斟酌起來:“我與你們都一樣啊,游街,看燈。”
林承冷冷道:“你沒有見過若若?”
林斯年扭頭,對他爹笑了一下:“見過。我和若若一起出的門,但是之后我們就分開了。畢竟七夕夜哪有兄妹一起游玩的,她去找她的有情郎,我找我的安樂窩。”
林承臉色難看,礙于這么多人在堂,堂外百姓又竊竊私語,他沒有發怒斥責林斯年吊兒郎當的態度。
徐清圓便又問林斯年:“郎君什么時候去的金光門?”
林斯年:“和你們一樣啊。你們去看熱鬧,我也去看熱鬧。”
他轉頭看晏傾,眼神微暗一瞬:“我到金光門的時候,正看到那賊人挾持我妹妹要出城,城樓上的晏郎君卻不將我妹妹性命當回事。不論你們怎么看,在我這里,歹徒的性命都沒有我妹妹重要。
“我自然要威脅晏郎君放走我妹妹。”
徐清圓追問:“當真如此?郎君再沒有其他時間去過金光門嗎?”
林斯年盯著她,扭頭與旁邊人笑:“徐娘子又不是判官,這么審我,我還當你愛上我了。”
但他旁邊站著的人,是晏傾。
晏傾望他:“林郎君自重。”
徐清圓不理會林斯年的戲弄,她轉身面朝堂上大官,向宰相與皇帝呈報證物:“妾身在金光門城樓下的馬廄中,與守城門的小吏一同發現了一個糖人。那馬廄本是官員來往所用,尋常人并沒有資格用那里的馬,怎會出現糖人在馬廄中?
“妾身問了小吏,他也說今夜除了晏郎君,沒有他們不認得的人用馬。那么只有一種可能,有人站在馬廄草棚上,也許在觀察什么,也許在布置什么。他走得匆忙,身上的糖人掉進了馬廄中的稻草上。
“那個人在晏郎君去布置金光門防守之前就離開了,所以糖漬凝固在馬蹄上已經有了一段時間,才能被妾身發現。”
旁邊小吏將她的糖人呈上。
林承道:“帶金光門下的小吏問話。”
衛兵行動提人之時,林斯年笑:“這又證明什么?”
徐清圓將他上下打量一番,聲音清婉:“林郎君,想要藏在馬廄草棚上而不被城樓上的戍守兵發現,需要幾個特定條件:一,天色,當時的月光必須不在那里;二,衛兵的目光也不在那里,衛兵當時應該有其他事絆住,在處理他事;三,那人必須一身漆黑,好與夜色融為一體。”
眾人都看著林斯年的黑斗篷。
這時候,金光門下的守城官員守正被帶到,守正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拱手詢問:“敢問林公,您今夜是否給守城樓的弟兄們都贈了一碗熱酒?”
林承與皇帝對望一眼。
林承冷冷地看眼林斯年,慢慢說道:“本閣今夜一直與陛下在一起,并沒有贈酒。”
守正道:“但是臣等在城樓下收到了林公的賜酒。有一段時間,弟兄們在分酒、喝酒。如果有人在馬廄上方草棚觀察形勢而不被我等發現,只能是那段時間。”
林斯年大咧咧道:“我替我爹給你們送酒,讓萬民同樂,這不是什么大事吧?”
這不是大事,甚至不值一提,甚至若無人察覺其中意義,事后也不過是歌頌宰相的仁慈。
事到如今,懷疑的目光都落到了林斯年身上。
林斯年駭笑著問徐清圓:“你怎么不說是那個歹人提前踩點?他也是一身黑斗篷。”
徐清圓道:“這也有可能。但是很少有人隨身帶著糖人。礙于林郎君和阿云都是男子的身份,大幾率都不會喜歡糖人這樣的零嘴,我便大膽猜,糖人應當是給一名女子的。”
林斯年:“那又如何?你難道還能將城中所有捏糖人的手藝人都請來,認出這是誰捏的糖人嗎?”
他手指著托盤上已經融化了一半的、沾著稻草的糖人,兇而冷的目光盯緊徐清圓。
徐清圓道:“我自然不能去找城中所有捏糖人的手藝人辨別糖人是誰家的,因為恐怕手藝人自己都分不出。但是當我看到糖人,當我意識到這是男子買給女子時,當我意識到這個男子穿著黑斗篷時,我又想起了一件事——
“我與晏郎君在河邊散步時,曾遇到一個披著斗篷的男子與我們擦肩而過。那個斗篷男子如果就是馬廄上的那名男子,那么他買糖人的地方,一定與我和晏郎君當時所在的地方不遠。
“于是接下來,我便回去了那個地方,沿著當時斗篷人離開的路去找。我果真找到了一個捏糖人的老媽媽。”
林承道:“帶證人上來。”
捏糖人的老媽媽被帶上來,茫然害怕地登堂便跪。林斯年眸子輕輕一縮,見徐清圓輕聲細語地去寬慰那老媽媽,又抬頭與眾人說:
“這位老媽媽告訴我,有一個男子去買過糖人,買的是一對男女糖人。但是還沒有等她捏完,男人似乎反悔了,抓走一個捏好的糖人急匆匆走了,剩下的那個卻不肯要。
“老媽媽,你看一看,你說的男子,是不是他?”
這位頭發斑白、全身瑟瑟、不敢見官的老嫗抬起頭,與林斯年目光對上。她一瞬間想起了這個男人當時盯著糖人的幽若目光,男人不耐煩的神色——
她叫起來:“對,是他!正是他!”
林斯年冷聲:“這又說明什么?我不能隨便亂走嗎?這長安城,也沒禁止我買糖人,沒禁止我去城樓下晃一圈吧。”
徐清圓說話不緊不慢:“這些當然不能完全為郎君定罪。只是我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林斯年冰涼的目光中帶著絲怒,他一字一句:“你突然想起來的事,未免太多了。”
徐清圓蒼白著臉向后退了一步,晏傾身子輕輕移了一下,擋住了林斯年的目光。晏傾回頭,看徐清圓一眼,微微頷首。
徐清圓重新定神,語氣卻因懼怕而有些亂了:“是我們還在積善寺時,在梁園案水落石出后,我曾見過梁園案的主兇梁郎君一次。梁郎君告訴我,林郎君誘拐馮娘子私奔。”
林斯年聲音溫柔下來:“哦,死人也來指控我嗎?”
徐清圓抬頭,從晏傾身后步出。她畏懼林斯年而不敢與他直面,她走到了堂中離他最遠的東角,才鼓起勇氣直視他:
“不。我沒有證據,只憑梁郎君的一句話,自然無法給你定罪。我提起那事,只是因為我突然意識到,林郎君你是有可能認識我們這一次的歹徒阿云的。
“積善寺中,大家都見過面。你完全有可能認識阿云,之后和阿云合作,做下此事。”
林斯年要反駁,晏傾不冷不熱道:“在積善寺之事結束后,我將對阿云的緝捕文書,從普通升為了‘天字第一號’。這樣的追捕遍布長安,我們卻找不到阿云。只能說阿云躲在了我們不可能搜捕的地方。
“若阿云與林郎君在積善寺相識,若林郎君幫阿云躲在宰相府中。我們找不到阿云,便理所應當了。”
堂上燈燭火光游曳,皇帝陛下閉著眼睛聆聽。
他聽到下方百姓恍然大悟的聲音,也聽到自己身旁老友林承加重了的呼吸、忍耐著的氣息。
安靜、肅殺,彌漫在公堂上。
皇帝想,好一個徐清圓。
而大堂中,徐清圓停頓了一下,等眾人回味過來,才繼續說:
“如此,事情便基本明朗了。林郎君與阿云認識,阿云要出城,林郎君就與阿云合作,綁架林女郎。七夕之夜,林郎君約林女郎出門,便是為阿云提供方便。林郎君甚至去金光門為阿云踩點。
“如此一來,我和晏郎君在河邊散步時,見到了兩個斗篷人。第一個是林郎君,第二個是前來挾持林女郎的阿云。我們見到阿云,并不是意外,那本就是林郎君告訴阿云——自己妹妹在那里。”
林斯年:“我……”
林承慢慢開口,聲音喑啞:“你從來沒有主動約過若若出門,你從來沒有給過若若一個好臉色。”
昏暗燈燭下,他抬頭看長子一眼。
這位宰相眼中難得的酸楚、滄桑:“你對若若不假辭色,可是若若喜歡你。正是她喜歡你這個兄長,才會你一開口,她立馬跟你走。她從來沒有提防過你,你正是利用她對你的信賴,才將她害到這一步。
“你不如告訴我,你要讓那個賊人將你妹妹綁去哪里?”
宰相怒而起身,顫抖厲聲:“是要她永遠消失,永遠不礙你的眼嗎?!”
林斯年抬頭,眼睛沉暗。
他英俊的面孔緊繃著,眼底如海嘯般掀起萬般情緒。他的兇煞之意如蛇般一泄而走,他似乎仍有很多話要辯駁,要說自己無辜。但是他抬起眼,看到宰相微白渾濁的、似乎有淚光的眼睛,腦海中突然浮現林雨若的眼睛。
林斯年一下子失去了力量。
這么相似的眼睛。
他低下頭沒說話,低低笑了一聲。
而徐清圓輕聲回答宰相:“林郎君并非對林女郎毫無感情,他對林女郎只有一點感情——便是那個糖人。而這唯一的一丁點兒的感情,證明了林郎君的有罪。”
林斯年低著頭,并不說話。
他想到了林雨若的撒嬌,想到了林雨若的嗔惱。當他站在那個捏糖人的小攤前,當他猶豫不決時,當他從捏糖人的老媽媽手中搶走糖人、不想再要另一個的時候……
他都在想些什么呢?
闃寂的公堂上,那個被嚇傻了的捏糖人的老媽媽顫抖著掏出手帕,取出一個保存得完好的糖人:
“這是郎君當時沒有取走的那個……”
眾人看去,見糖霜有些化了水,卻依稀能看出一個妙齡少女的模樣。捏糖人的老媽媽沒有見過林雨若本人,捏出來的少女必然千篇一律。然而……
徐清圓輕聲:“林郎君,連這千篇一律的糖人,你都不敢要。”
——你那拉扯著自己的掙扎的痛苦的感情,值得你對自己親妹妹做下這種事嗎?
林斯年垂著眼,麻木道:“這都是命。誰讓我有一個爹,誰讓她有一個兄長。”
林承發怒:“孽子……”
皇帝打斷道:“這樣說來,你們運氣都挺好的。晏少卿選了金光門,林宰相的這個兒子……嗯,正好也選的是金光門。”
晏傾道:“陛下,這并不是運氣。”
眾人微愕。
站在東角的徐清圓輕輕抬頭,將目光落在堂中清逸挺拔的晏傾身上。燈燭火光也偏向他,他站在明火中,徐徐道來:
“我與徐娘子遇到阿云的位置,靠近東市,靠近興慶宮。臣立刻想到,阿云挾持一人想要出城,必然不會選守衛更為森嚴的長安城的東門——因興慶宮在那里,他若不想對上禁衛森嚴的衛兵,就不能選東門。
“他當時奔的方向是北,那他也不會選南門。他的選擇便只剩下西邊的三個門。開遠門、金光門、延平門。而金光門距離西市最近,西市是百姓密集點之一,他若想離開長安,在衛兵開始集結時,他需要有百姓為他擋路,西市方向便是他最好的選擇。
“當時鼓聲已經開始傳遞,臣斷定他沒有時間再舍近求遠。金光門是他必然的出城方向,他只會選金光門。”
堂外百姓們恍然,夸贊晏少卿厲害之時,也悄悄感嘆那個宰相家的娘子運氣不好。晏郎君已經這么厲害了,都不能將那女郎救下……
林承閉上眼,聲音沙啞地問晏傾:“已經派人出城去追了嗎?晏少卿,依你之見,那歹人會將若若帶去哪里?我們什么時候能追到那人救下若若?那人到底是什么目的?”
晏傾答:“林公應當放心,若臣所猜無錯,阿云應當不會傷害林娘子一丁半點兒。他一定會平平安安將林娘子送回。”
堂上人皆怔,徐清圓也不解地看他。
晏傾慢慢說道:“事到如今,諸位似乎始終沒有去猜阿云到底是誰,臣為何要對阿云下‘天字第一號’的通緝。”
徐清圓若有所思:“晏少卿是為了逼阿云現身。”
晏傾看她一眼,繼續說:“尋常情況下,若被追捕的凡人罪惡沒有達到那么深,他是不會甘愿自己成為天字第一號的通緝犯的。
“何況我們從阿云身上查出來的所有東西,只不過證明阿云是一個卷走自家女郎財物的侍女。只是這么一件事而已,頂多關幾天大牢,罪不至死,根本不至于登上‘天字第一號’。
“可阿云從頭到尾沒有出現,阿云連這樣的罪都甘愿認下來,也不肯上大理寺。他躲在宰相府中,寧可和林郎君籌謀,也不敢見朝廷。他一定要出城……諸位可曾想過,他為什么一定要出城呢?為什么選今夜呢?”
徐清圓受到啟發,緩緩琢磨道:“明明沒有犯下大罪的人寧可認下大罪也要出城,說明城外一定有一件事,需要他必須出現。選擇今夜是因為最近幾月,盛大節日只有今夜……再接下來的節日,只有八月中秋,九月重陽了。
“即是說,在七月到八月之間,長安城外有一件事,需要他出現在那里。為此,他不惜挾持宰相府中女郎,也要出城。”
晏傾眼中浮上一絲贊許的笑。
在場諸人,只有她對朝中事務完全不知,但只有她想到了這一層。
晏傾再道:“我們可以研究一下阿云的相貌。他在梁園中扮女子,作啞巴。我們暫且不知他是否真的是啞巴……”
暮明姝淡淡開口:“他不是啞巴,他會說話。”
她皺了眉,想起那人說話時含糊的語調。
而徐清圓為公主殿下補充道:“他發聲很奇怪……郎君,他不是中原人!”
晏傾點頭,看著徐清圓:“我不由想到,在徐固失蹤后,阿云這個人先于徐娘子出現在了梁園。如果他不是中原人,卻出現在梁園,我便不得不懷疑,他在等徐娘子進梁園,他在觀察徐娘子。
“徐固的失蹤不只讓我們疑惑,也同樣讓外族人疑惑。從此方面可見,徐固叛國的可能性極低——若是叛國,阿云便不會只是留在梁園等徐娘子,觀察徐娘子。他觀察徐娘子,恰恰說明他并不了解徐固,并不明白徐固失蹤的目的。”
皇帝道:“看來晏少卿已經給他定了一個身份了。”
晏傾拱手,道:“陛下是否記得,上個月發往全國的邸報中寫,南蠻國要派使臣前來長安,與我大魏建交。按照邸報到達的時間算,此時此刻,南蠻使臣應該已經踏上了我大魏國土,應該已經在前往長安的路途上了。”
他停頓一下,等眾人消化一番后,才繼續:“阿云非要出城,因為他必須和使臣團匯合……他一定是使臣團中重要一員。所以陛下與林公應當放心,他不可能傷害林女郎。甚至有人傷害林女郎,他還會拼命保護。
“……只要南蠻國想與大魏建交,而不是與大魏開戰。”
他對宰相說:“林公可以讓鴻臚寺的人去查,南蠻國的使臣名單中,是否有人的名字和‘云’很接近……”
“不必查了!”
一道清朗溫潤的青年聲音從外傳入。
昏昏暗夜,無人困頓。此案百轉千回,百姓們聽得興致盎然。他們聽到有人前來,紛紛回頭,讓出一位卷著卷宗、眉目雅致如蘭的俊美郎君。
百姓們低呼:“長安雙璧竟然同時出現了!”
“我早說要來看熱鬧吧?今晚這案子,不比燈會更精彩?”
來人披著風霜,身后跟著苦哈哈的案牘官員,正是長安縣的縣令,韋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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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傾站在堂中西側,徐清圓站在東側,韋浮立在南側,向北側的諸位大官徐徐展開他帶來的卷宗——
“當此案發生之時,臣便意識到阿云與南蠻使臣脫不開干系。臣連夜叩門,請鴻臚寺的官員一同查卷宗。我們在南蠻使臣的名單中找到了這個人——
“諸位,他本名不叫‘阿云’。他是南蠻國國王莫遮的第十子,南蠻國王子云延。”
韋浮微微笑:“云延王子先于使臣入長安,探查大魏情形。但是云延王子不能被困于長安,他必須與使臣團匯合。他只好借宰相府中的林女郎一用。
“這整件事,云延王子頂多有探查之心,卻其實沒有作什么惡。只是與虎謀皮,林郎君不得不想一想,自己是否有泄露什么重要朝政訊息給那位王子。”
韋浮低下眼,淡色眼瞳中帶著一絲笑,既像譏誚、又像勸解,既像誘拐、又像護衛。
一重燭火照在他面上,他輕聲:“畢竟,這可是叛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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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影綽綽的光照在堂中三位年輕人身上。
晏傾清致,韋浮內秀,徐清圓嫻雅。三人將整樁故事還原,只聽得他人瞠目結舌,大腦混亂。
誰能想到一個挾持宰相千金的事情,最終扯到的,居然是南蠻使臣團?
鴉雀無聲中,“啪啪啪”掌聲響起。
皇帝嘆:“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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