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許愿
淮骨事先確定過公交路線。
關帝廟位于城南療養院站附近,途經九個站點。
城南療養院的全稱是[z市愈康私立療養院]。
淮骨瞥了眼頭頂金光閃閃的題字,一時間有些拿不準方向。
安保室里,大叔似乎是看出了他的迷茫,主動招呼他:“喲,挺帥一小伙!”
淮骨卡殼兩秒,大叔又說:“看你年紀也不大的樣子,還在讀書吧?”
淮骨點頭:“我想問一下……”
“巧了嘿!”大叔有些激動,“你不會也是三中的吧?剛來一個你的校友。”
淮骨:“……”
是挺巧的,我還真是三中的。
他看出來了,這保安大叔就是想找個人嘮嗑。
淮骨順著他的話往下接:“那的確是我校友。”
見他應得毫不猶豫,大叔反而遲疑起來:“你們認識?你是來找他的?”
“不認識。”
“您知不知道關帝廟走哪邊?”
淮骨如是說。
大叔臉上的表情有瞬間的崩裂:“關、關帝廟啊……”
“你這是坐過站了。這里是療養院前門,關帝廟在后門,得有兩站遠呢。”他指著療養院說,“沿著這條大路穿過去就行。”
淮骨道了謝,沒再磨蹭,快步走進療養院。
再折騰一會兒,他得熱死在路上。
不遠處,碧綠的草坪環繞著胡泊展開。
幾只大鵝抻著脖子鳧在湖面上,時不時叫喚兩聲。
不是天鵝一類的觀賞性品種,而是家養的,會追著人叨的大白鵝。淮骨琢磨了幾秒,拋開危險性不談,其實還挺別致的。
草坪上,不少老人在陪護的看顧下或停或走。
陽光毫無保留地灑向大地,偶爾幾縷被老人攔截,在地上帶出一道道變幻的影子。
恍惚間,時間好像也被無限拉長。
淮骨觀望了一會兒,默默收回視線。
如果求完平安符時間還早,他倒是不介意再回來一趟。不知道這里招不招義工。
他走了沒幾步,兩道人影撞入視野里,似乎是在爭吵。
身形高大的男生俯下身說了句什么,輪椅上的老人頓時不樂意了,指著他就訓斥。
“不孝孫子!”
“你爹都不敢這么對我!”
男生推著輪椅轉了個方向:“您表現好點,我興許會推您去和林老下棋。”
淮骨腳步一頓。
面前的男生正好轉過身,露出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也許是背光的緣故,晝臨半張臉藏匿在陰影里,散漫淡去,無端給人一種壓迫感。
老人還欲說什么,抬頭瞥見淮骨,立馬換了副端莊姿態:“這位小同學很面生啊。”
這是晝臨的爺爺。
他和晝臨平輩。
淮骨斟酌著開口:“爺爺好。”
“誒——”
晝爺爺盯著淮骨,越看越滿意:“你是哪家的啊?剛來沒多久吧?”
晝臨挑起眉,視線落在淮骨的臉上。
他家小同桌似乎是覺得尷尬,眼神飄忽,一副剛做完壞事的模樣。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行程,他恐怕要誤會點兒什么。
晝臨似笑非笑,點了個身后的方向:“沿著這條路出了后門,就能看見關帝廟的指示牌。”
晝爺爺一句話還沒問出來,先被氣咳嗽了:“你別給我瞎起哄!”
淮骨沉默片刻,覺得還是有必要解釋一下:“我的確是坐過站了,剛才保安給我指過路。”
晝臨沒說話,他又補了一句:“我沒跟蹤你。”
淮骨說完,自己都不太信。
屋漏偏逢連夜雨。
人倒起霉來,不僅喝涼水會塞牙,出個門都會被當成跟蹤狂。
晝爺爺覺察到不對。他回過頭看了眼晝臨,又看看淮骨:“你們認識?”
晝臨如實說:“這就是我今早跟您說過的校花。”
校花。
淮骨握緊拳頭。
晝爺爺幾乎是瞬間反應過來:“啊,就是那個多才多藝,還會領操的。”
晝臨別過頭,嘴角不受控制地揚起。
淮骨算是明白了。
晝臨在背后都是這么編排他的。
他遞給晝臨一個[你給我等著]的眼神,面上格外平靜:“不瞞您說,我是挺多才多藝的。”
晝爺爺頗為贊賞地點頭:“年輕人,多才多藝點好。”
他話鋒一轉:“會不會下棋?”
淮骨遲疑片刻,說了個穩妥的答案:“略懂皮毛。”
“行行行,下次和我約一局!”
“不是說要去關帝廟嗎?讓晝臨捎你一程。”
“我看著他糟心!”
不等淮骨反應,晝爺爺先按下了輪椅上的自動行徑按鈕,兀自滑出了兩米遠。
嘴里還哼著歌。
這一瞬間,淮骨忽然拿不準該不該拒絕。
畢竟看晝爺爺的樣子,是真的不想讓晝臨留在這兒。
晝臨倒是無所謂,只站在原地看著他,也不催。
淮骨嘖了一聲,幾步走到晝臨身邊,沒再多說什么。
路上,晝臨沒話找話:“你會下棋?”
淮骨坦白:“只會象走田字馬走日。”皮毛的話,這應該也算吧?
晝臨沉默幾秒,忽然笑出了聲。
淮骨卻沒有晝臨那樣的好心情。
他還記得上次一起吃飯,晝臨說的那句“手頭拮據”。當時他只覺得晝臨在忽悠他,但現在看來,恐怕是真的。
短暫靜默后,淮骨有意無意地說:“我看療養院里設施不錯。”
晝臨嗯了一聲:“還成。在z市算不錯。”
設施越完備,價錢只會越貴。
晝臨不傻。
哪兒能聽不出淮骨的言外之意。
不過,他的小同桌好像是誤會了什么。
“我家挺有錢的,療養院的錢也不是我在出。”晝臨故意拉長語調,“不用擔心我。”
淮骨沖他翻了個白眼:“我關心國足都不會關心你。”
話雖如此,但晝臨說的話他一句也沒信。
晝老狗表現得云淡風輕,內里指不定多要強。他臉上的傷,估計就是在打零工的時候劃的。
淮骨在心里默默給晝臨打上一個[救濟]標簽。
他倒也不是同情心作祟。
只是單純不希望晝臨在他考到第一前餓死罷了。
整點時分,厚重的鐘聲響徹街道。
今天不是什么特殊日子。
關帝廟里依舊有不少人。
入門處豎立著香火臺,免費為每位來客提供三支香。
淮骨拿了自己的份,又給晝臨拿了三支:“心要誠。”
晝臨笑了笑,沒有反駁。
身旁,淮骨依葫蘆畫瓢,學著其他來客的模樣點香。動作生澀,一看就不常來寺廟里。
晝臨怕他再把自己戳著了,主動攬過他手里的香:“我來吧。”
淮骨皺起眉:“你別搗——”
話說到一半,淮骨識相地閉了嘴。
晝臨動作利落,手起香燃,五秒就完事。是個求神拜佛的好苗子,淮骨如是想。
上完香,淮骨順著指示牌到求簽的隔間里求了幾個平安符。
晝臨盯著他手里那一摞平安符看了好一會兒,良久才問:“你這是要搞批發?”
佛門重地,不宜動怒。
淮骨一股腦地往前走,懶得搭理他。
“那邊有個許愿池,扔硬幣的那種。”晝臨捏著不知道從哪兒拿出來兩枚硬幣,在他面前晃蕩了兩下,“要試試嗎?”
許愿池。
淮骨事先了解寺廟的時候,并沒有看見這一項介紹。
他腳步一頓:“你不是不迷信嗎,怎么知道得這么清楚?”
“啊。”晝臨隨口說,“老爺子不是就住在隔壁嗎?我偶爾會陪他來。”
淮骨半信半疑。
晝臨又說:“就當我請你了。”
誰要你請。
回去我就把錢轉給你。
晝臨說的許愿池位于寺廟后山處,需要穿過放齋的大堂,周圍也沒有任何指示牌,初來乍到的人很難發現。
池前僅有的一小塊標識也已經破敗不堪,看不清字跡。
但池水依舊清澈。
清晰可見池底鋪陳的硬幣。
許愿許愿,多數時候要的只是個念想。
淮骨仔細想了想,他好像沒有什么特別的,無法達成的愿望。
身旁,晝臨已經把手里的硬幣擲了出去。
銀色弧光轉瞬就沒入池底。
淮骨的目光落在那枚下沉的硬幣上。
這一瞬間,他合理懷疑,晝老狗就是自己想來許愿但拉不下那個面子。
淮骨琢磨了一會兒,問:“你還有沒有其他愿望?”
晝臨一愣:“什么?”
“我說,我把這枚硬幣勻給你。”
“就當助夢了。”
淮骨又補了一句:“錢我回頭也會轉給你。”
活生生一個當代助人為樂標兵。
晝臨沉默幾秒,忽然答非所問:“你買的那些平安符,也有我一份?”
你在說什么廢話。
淮骨按捺住心底的不耐:“是啊。”
晝臨沒再說話,伸手接過淮骨手里的那枚硬幣。
余溫在指腹間溢開。
那就祝他的小同桌能夠得償所愿,考到第一。
晝臨稍一使力,硬幣就擦著他的指尖飛了出去。
耳邊傳來一陣細微的響動。
淮骨順著晝臨的視線看過去,那枚硬幣好巧不巧地落在了池塘中央巴掌大的小石塊上。
淮骨:“……”
這個愿望估計是不成。
多缺德啊。
好好的許愿池偏要多出那么一小塊石頭。
淮骨腦子一轉,略顯生疏地說:“就是吧……你也知道,做人不能封建迷信。”
晝臨沉默良久:“我覺得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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