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古擼起袖子，露出的手臂上瘦得皮包骨，蒼白的皮膚上，青筋鼓動，最為明顯。他將掌心置上，干枯手掌隔空托起水洼中瀕死的小魚。

紫色電弧有了先前的積累，已經有碗口般粗，匯聚于一點，朝著這條小魚劈落下來。

原本打算一直裝死的魚人不敢托大，身形快速膨脹，雙臂向上舉，雙掌之內形成一層粘膜，想以此抵御電弧。

只是這電弧接觸到粘膜后，沒有絲毫阻礙，在其掌間貫穿后，劈在魚人身上，在地上踩出兩處土坑。

李巖州沉聲道：“你是鰭鱗族的吧？”

魚人歪著頭，嘴笑得咧開，露出一排細密的尖牙，試探道：“老頭兒，眼光不錯，行個方便把我放了？”他已經猜到了李巖州的身份，能一眼認出自己所屬的，只能是這山頭的長老。

“什么時候鰭鱗族都到這來撒野了？”

“哦?敢問長老，哪處我們去不得？”

梅古怒道：“別廢話，我徒弟呢？”

魚人從肩頭到前胸被劈去大半的血肉，傷口邊緣焦黑處，鮮血不斷往外涌出，估摸著橫豎是跑不掉了，面露狠色，向下瞥了一眼，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吃了，味道不錯，就是肉有點柴。”

“找死！”

電芒擰在一起，形成光柱，魚人籠罩其中，噼里啪啦的聲音響起，魚人的慘叫聲不斷，想從里面沖出來，卻被光芒外側的電弧劈了回去。

不一會兒，電芒消失，紫色結界散去，地上焦黑被風吹散，自稱鰭鱗族的魚人被生生劈成了灰。

只留下一道魂魄樣子的熒光，自己飛入梅古腰間懸掛的香囊內。

李巖州不解，殺伐果斷沒什么說的，可這魚人沒了，去哪找楊斑何呢，隨開口問道：“梅老弟，不再問問斑何的下落嗎?他說的要真的，斑何可就被你這幾道紫電一塊劈沒了。”

梅古解了氣，恢復了往常的笑意神色，“斑何無大礙，我們回去喝酒吧，邊喝邊聊。剛才聽你說什么麒麟族，是瑞獸麒麟嗎?瞧著可不像。”

“不是瑞獸麒麟，是水里的族類，說白了就是魚。”

“大江大河我也見過不少，見過的化形的魚妖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可這鰭鱗族，我倒還是第一次聽說。”

“我們見過的魚蝦精怪，多是鰭鱗族的后代旁支，他們可以說得上是魚祖宗了。都已經滲透到此處了，藏在岳真山附近的肯定不止他自己，我與他們有些過節，這岳真山上怕是也不安全了，這次拜山先取消吧，你帶著斑何速速離去。”

梅古設置的結界，本意是為了讓其不能脫逃，只是碰巧掩蓋了此處發生的事情。

“這次拜山的比試還是正常安排吧，若是貿然取消恐怕會打草驚蛇，等下我在岳真山各處布下陣眼，如有變故，也能幫上些忙。斑何這邊你不用擔心，明天比完之后再走也不遲。”

李巖州沉吟片刻，點頭道：“好，那就有勞了。”

山門內外，不過騰空一兩腳的事。

二人回到屋內，各自重新滿上一碗酒。

“為何一開始說斑何出事了，滅了魚人后，又說沒事了？”李巖州見梅古真就專心喝酒，對楊斑何半點不急，不解問道。

若是肉體被毀，只收攏起些許魂魄，那可是爭分多秒的事情，稍有紕漏，哪怕是重塑肉身，也會留下一堆問題，以后的境界上限也會低一大截。

梅古干笑幾聲，解釋道：“來拜山之前，我這徒兒跟我坦言喜歡楊鹿，聽說楊鹿早已躋身三境，自知打不過，便求著我用一道替身術法，以假亂真。這樣比試時，受傷重點也沒什么顧及，或許楊鹿那丫頭能心疼一點，在這之后只要假裝自己傷勢好的快，鹿丫頭心里也不會太過意不去，影響修行時的心境。剛來那會兒，斑何被你孫子教訓了一頓，氣得不輕，我怕他失了禮數，就給他收到香囊內，換成了替身。沒成想，成了好事，因此躲過一劫。將那魚人消滅后，剛好把從斑何自身體內分出的些許魂魄追回，也因禍得福，替身反倒比本體先一步到了三境，魂魄歸一后，對他也有幫助。”

李巖州指了指梅古腰間的香囊，教訓道：“小子，想用苦肉計，還怕挨揍？以后少把這些彎彎繞繞的算計擱在鹿丫頭身上，偷雞不成蝕把米，劍意不追求純粹了？到時候不光招了姑娘的煩，自己修行道路也走歪了。”

梅古輕拍香囊打著圓場：“不至于，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李巖州白了梅古一眼，佯怒道：“她喜歡誰她自己說了算，做師父長輩的，不摻和可不是說老夫不給這丫頭撐腰了。”

“誰不知道，李老哥你護短，斑何這傻小子，哪想得到那么深，頂多就是想著讓鹿丫頭多留意留意他。就這一次，沒有下回了。”梅古衣袖內有乾坤，又從中取出一壇蘭春酒，放在桌上，推向李巖州。

這是此行隨身帶著的最后一壇，都保不住嘍。

樂樂呵呵收下酒壇，李巖州笑問道：“方才你說青紅青紅把你徒弟教訓了？他才一境，二境門檻都沒摸到，斑何已經三境了吧。”

“青出于藍。”

梅古端起酒碗，一飲而盡，傾斜著晃了晃酒碗，示意自己酒量也不錯。少年，青年，相差不過六七歲，雖有之前的插曲，未來的路上，總有機會相互扶持，共爭上游。

...

李青紅醒來時，熊霸已經把果子堆吃了個精光，對坐在一旁。

太陽西去，天邊剛剛泛起紅霞，還未暈染開來，離天黑還早。

“我睡了多久？”

“不多，兩個時辰。”

“這一覺睡得真舒服呀。”李青紅活動了幾下，發現身上的疲憊感消退了大半，只有幾處有些脹痛，并不礙事，“來，熊哥，接著練！”

“再一個時辰，天就黑了，你不回家去？”熊霸吃飽不想動彈，眼看時候不早，趕忙提醒道。

“晚上爺爺肯定留他在家吃飯，白天我才給人家揍了，不回，不回，看他就煩。而且我猜呀，師姐晚上也不會回去。”

之前那是時候挑的好，趕在爺爺來之前，把那些氣人的伎倆抖落干凈了，說他不記仇，誰信呀。晚上回去吃飯，一個不注意，給自己暗地里使點絆子，不是自投落網？

熊霸還在絞盡腦汁想再找個借口磨蹭一會兒，李青紅也不催促，自己穩步在溪邊，從起手拳架開始，練起了地羊拳。

“你師姐不回去吃飯能去哪？”

“還能去哪，來找我唄。”

李青紅動作自如，身形隨著拳法的展開逐漸壓低，招式間帶有幾分野性，一個動作接著一個動作，熟練又不生硬。

少年練拳，棕熊看拳。

遠遠的有少女身影，從山林盡頭處出現。

李青紅剛好將地羊拳又打完了一遍，努努嘴，笑道：“你看，我說的吧。”

李青紅干脆盤坐在地上，看著少女從遠處走到身前，笑道：“師姐，你是來叫我回去吃飯的嗎？”

熊霸在一邊不敢吱聲，怕被牽連，好小子明知故問，非要嘴皮這一下，等下要吃苦頭了。

“就知道吃，師傅讓我告訴你，今晚不吃飯了！熊前輩，別讓他偷懶。”說完，少女拉開距離，扶腿坐下，示意李青紅繼續練。

果不其然。

少年吐吐舌頭，一臉無奈樣看著熊霸，沒辦法，師姐讓我練的。

熊霸見躲不過，起身摸了摸肚子，熊掌上前，迎接李青紅新一輪的攻擊，好小子，原來算計的是我。

“熊哥，這招是我才參悟的，你看我這招破熊劍法。”

李青紅一拳砸在熊掌上，嘴上招式，和實際出招各打各的。

本想嘴上回擊的熊霸，掀飛了李青紅之后，看了看掌心，這小子的力道怎么比早上那會兒大了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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