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經(jīng)過幾番討論,傅青桑最后宣布先由朝廷撥一些款,搭建一個臨時的粥棚供那些流民解決饑飽問題,以防再發(fā)生搶劫暴亂之事。
至于要怎么讓這些人能自我解決溫飽,防止愈來愈多這樣的人群出現(xiàn),還需再想想辦法。
散朝后,群臣們熙熙攘攘三五成群地結(jié)伴走出,他們交頭接耳,嘴里還在小聲議論著什么。
“今日陛下似乎又不太一樣,是我錯覺了?”
“是有些不一樣,倒是干了樁像樣的人事,竟然沒把那些亂民殺了,稀奇。”
“回想起來,陛下似乎也許久未見發(fā)火,還真是罕見。”
……
周時和宋承修結(jié)伴出來,聽聞朝臣嘴邊交談的話,他輕笑了一聲,道:“人人都如此說,這陛下還真轉(zhuǎn)性了不成。”
宋承修偏頭與之對視一眼,沒有接話。
從金鑾殿離開,傅青桑沒有直接回未央宮,而是滿腹心事地在周遭的宮道上閑散逛著。
李公公在身后跟著,瞧著傅青桑臉上凝重的神情,他不敢貿(mào)然出聲打擾,只是對方問什么,他便盡心回答什么。
“微臣參見陛下——”
路道突然出現(xiàn)一個人影,傅青桑倒是奇怪怎么在這后宮中還能遇到下臣,她循聲往地上看了一眼,眼前跪著的人穿著有些眼熟,身旁還放有一個木箱,原來是太醫(yī)院的人。
“平身,你這是要去哪,誰病了?”
“回稟陛下,臣剛從德君那診病回來。”
這樣啊。
傅青桑點了點頭,倒是想起了之前聽說過這事。
本著人性關(guān)懷,她又多問了兩句:“德君得了什么病?可有大礙?”
“回陛下話,已無大礙,德君患的是風寒之癥,前些天略微嚴重了些,但這兩天喝了微臣開的藥,已有好轉(zhuǎn)。”
“辛苦了,沒什么事,你先忙吧。”
“是,微臣告退。”
看著醫(yī)官匆忙離去的身影,傅青桑原地想了想這位德君是誰,可惜一如以往,她沒有任何印象。
借著近來為國事操勞的借口,傅青桑側(cè)面向李公公問了問。
“這兩天國事繁重,朕可能記憶模糊錯亂了,李公公,這德君是什么時候進宮的?哪的人?”
“陛下,這德君正是平武縣的人,陛下忘了,兩年前您微服私訪時,在一家胭脂鋪門口遇到的德君,回宮時便將其一同帶回了宮中。”
掐枝頭挑尾的大概解釋了一遍,李公公抬眸觀察了傅青桑神色一眼,他其實中間有段實情沒說,實在是因為這人是當初陛下強搶過來的,他不好直說。
當年這德君與一家女子定了親,那時陛下正路過一家胭脂鋪,恰好碰到當年的德君陪人在挑選胭脂,許是一不留神,出門時撞到了一起,陛下喜愛美男成癡,當時一眼就瞧中了這白凈素雅的書生,于是不顧兩家的婚約,硬生生將人帶進了宮。
這段往事李公公沒成想陛下竟不記得,看著傅青桑了然般地點了點頭,李公公暗暗嘆了口氣,先帝在世時,他曾見慣了后宮的嬪妃們有多少只是得到一時的寵幸,最后大多籍籍無名抑郁而終。
沒想到,天底下的男兒有天竟也如此。
就一會愣神,李公公轉(zhuǎn)而聽到耳畔邊傳來傅青桑要去德君住的章華宮的旨意。
他連忙回神跟了上去,又摸不透傅青桑在想什么。
章華宮內(nèi)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藥味,旁邊的書桌上擺滿了書籍字畫。
臨時起意來的此,并無人提前通報,傅青桑踏門而入時,見到室內(nèi)的人如驚弓之鳥一般局促地跪在地上。
“草民拜見陛下。”
一道略顯沙啞低醇的聲音從左窗傳來,與此同時一道水藍色身影的人走了來。
男人身形高大,眉眼清秀,氣質(zhì)透著幾分儒雅,是個帥哥。
他眉宇間可見有股病態(tài),強忍著咳嗽還在說道,“不知陛下親臨,有失遠迎,望陛下恕罪。”
傅青桑收回打量的目光,她虛扶地抬了抬手道:“不必多禮,都先起來吧。”
話說著,她打量了四周一眼,才發(fā)現(xiàn)室內(nèi)沒多少人,傅青桑知道這后宮的位分都是原主按身份排的,想來這德君是草民出身,確實在后宮待遇要差一些。
傅青桑視線又往他過來的方向掃了一眼,才發(fā)現(xiàn)桌上有許多書畫,想來來之前,他應(yīng)該是在這里看書。
她邁步走了過去,一邊同他寒暄搭話:“朕聽聞你病了,所以來看看。”
宇文德聞言扯了扯嘴角,拘禮道謝:“讓陛下掛心了,草民無礙。”
傅青桑瞧到桌上旁邊還擺著一副湯藥沒喝,她伸手試了試溫度,尚有余溫,但不燙了。
她伸手端起碗,遞到了面前:“先喝藥吧,涼了藥性就不好了。”
宇文德眼底情緒動了動,他垂眸接過,一飲而下。
傅青桑呆在原地,這中藥聞著就讓人難受,雖然是她親手端的,可沒讓他一口就喝完呀,這么急干什么?
她訕訕地縮回手,轉(zhuǎn)頭去瞧桌上的字。
“德君好筆力。”她真誠夸道,回頭看了他一眼,“你還會寫詩?”
“陛下謬贊了,拙劣之句,不堪入陛下眼。”
他說著,一邊急忙上前將東西收拾起來,仿佛真是見不得人的東西,要藏起來才好。
傅青桑錯愣地看著這一幕,不明白為什么夸他反而還不高興了,真奇怪。
“德君莫要謙虛,寫的好與不好可從他人評價中看出,自己評判或許不成定義。”
宇文德強扯嘴角附和笑了笑,并未接話,他心底涌上一陣自我的譏諷。
未被陛下帶進宮前,他原是書香門第,那時年少輕狂,隨手拈來幾句打油詩便自負奇才,不愛看書,卻自信有能力能考取功名,妄想爭做平武第一狀元。
可誰曾想,理想終結(jié)于新帝登基的第二年。
他被女皇看上,強行退婚被帶進了宮,自古后宮不得干政,他堂堂一介男兒,卻被囚困于這金絲籠,理想抱負碎了一地,一朝淪為平武笑話。
曾引無數(shù)女子趨之若鶩的帝王后宮,于男子更甚可悲,不甘委于女子之下,但又不得不屈服于皇權(quán)。
曾經(jīng)他不會多看兩眼的書,但在這后宮中,反而成了生活里的唯一亮光,只有借詩詞書畫,方能找到一絲活著的樂趣。
將書一同交給婢女放好,宇文德趕緊命人奉茶。
傅青桑止住了他們這些虛禮,她來此并不打算過多寒暄逗留,將章華宮內(nèi)的人都遣退,只留李公公在門口守著。
宇文德不甚明白她要做什么,他入宮雖有些年頭,但侍寢次數(shù)不過三次,可每次都讓人懼怕無從適應(yīng)。
他局促地退后走了一步。
“陛下,草民感染風寒,尚……”
“朕知道,先坐。”
他話還未說完便被打斷。
傅青桑看著他展現(xiàn)出的這副緊張又不自在的神情,感覺一陣莫名。
“怎么了?坐下說話。”
意識到自己聽岔了,宇文德微微紅了紅臉在一旁椅子上坐下。
空氣中安靜了幾秒,傅青桑琢磨了一下開頭,最后索性直接問道:“朕記得德君是平武縣的人是嗎?”
迎上傅青桑的視線,宇文德緩緩點了點頭。
“陛下好記性。”
傅青桑心虛地眨了眨眼,隨后繼續(xù)問道:“那近日平武發(fā)生的事,德君可知?”
宇文德擰了擰眉,露出疑惑的神情。
傅青桑直言相告:“平武近年流民增多,近日發(fā)生了一起暴亂事故。”
“什么?”
傅青桑:“那些人霸占了官府衙門,還搶奪錢財,城中治安失控,亂成一團。”
兩人目光彼此交匯對視了一眼,宇文德不甚明白她為何突然跟自己說這個。
傅青桑也收回目光,她停頓了一秒,轉(zhuǎn)而換了個問題。
“德君離家這么多年,可曾想過家?”
“還好。”
攬下內(nèi)心真正的情緒,在未弄明白陛下用意前,他不敢如實說話。
“每日待在這宮中,可會覺得無聊乏悶?”
“還好。”
傅青桑淡淡點了點頭,其實她也未真的把他的答案當參考,只是象征性這么問問。
瞧著對方一直都是拘謹?shù)赝约赫f話,傅青桑也不再過多詢問,免得更讓人不適。
她在到這里時,有了一個想法,直到這一刻,她才確認要這么做。
原主后宮里的人她至今無法俘獲他們的心拉近彼此距離,但她也不想再這樣囚禁他們,誤人光陰,淹沒他們的能力和才華。
她悠悠說道:“朕今日同大臣們商議了一個緩解之策,雖不是長久之計,但短期內(nèi)能應(yīng)對,朝廷會撥一些銀兩搭建粥棚以此來解決安撫這些流民,目前缺少一個人跟隨前去平武,確保這些銀兩落實到位,不知德君可愿前去,跟隨平武知縣,一同替朕把這件事辦好?”
宇文德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半天不敢接話。
傅青桑挑了挑眉,想不通為什么這幅反應(yīng)。
“德君可是不愿?朕不會勉……”
“不。”宇文德下意識否認道。
“陛下可說的是真的?”
“自然。”傅青桑點了點頭,這時候才想起了君無戲言這句話,“有你前去,也代表了朕的臉面,或許多多少少能壓住一些囂張的亂民。”
“可后宮從無……”
傅青桑拍了拍衣袖站起身,表情傲然打斷他道:“制度是死,人是活的,有些陋習可以不改,但也可以選擇不遵守,好了,你還有病在身,這一趟辛苦了,朕會派人路上照料你,上了一早的朝,朕也乏了,先回宮了,圣旨隨后會讓李公公送來。”
宇文德激動地有些愣住在原地。
傅青桑拍了拍他的肩轉(zhuǎn)身離去,到門口時,她又頓了一腳,回頭留了一句話:“聽說平武有一種鳥類最多,是金絲雀還是什么呢?”
宇文德愣愣接過話道:“陛下記錯了,平武并無金絲雀。”
“不急,待你到了平武再書信告之朕,或許有金絲雀呢?”
說罷,傅青桑抬步離去,她話只說到這里,其中的含義就讓他自己領(lǐng)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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