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召喚儀式的必需品(5)
“砰”的悶響,房門被關上。
赫雅將燈臺放在桌上,微垂著頭,看見自己修長扭曲的影子與四濺的血跡相融。
門外,依稀傳來仆人們慌亂的腳步聲與驚叫,怪物們嘻嘻哈哈,狂亂地喊著“酒!酒!”。
她輕輕推開窗戶,冷風拂面,帶來寒鴉凄厲的鳴叫,蕭條的城鎮中,只有神廟附近有若隱若現的火光。
她鼻子一樣,捂著嘴打了一個噴嚏,覺得頭腦清醒了許多。
赫雅安靜地走到床旁,卻不小心踢到被拋棄在地上的頭盔,頭盔在地上滾動幾圈,發出刺耳的聲響。
“啊!”她有些一驚一乍,差點摔了一跤。
頭盔終于停下。
她彎腰撿起頭盔,無意間與頭盔的正面對視,心底瞬間升騰起一股異樣之感,彷佛伊里斯就隱匿在其中看著她。
她將頭盔放在燭臺旁,特意將正面對準墻壁。
不知為何,她就是想這樣做。
接著,她小心地捆起厚重的床幔,清冷的月光混著溫暖的燭光,伊里斯身首異處的軀體終于暴露在她眼前。
微卷的黑發柔順地散落在枕頭上,他雙眸緊閉,眉間舒展,神色安詳,彷佛在甜美的夢鄉之中。
月光下,他深邃的五官英俊而迷人,還帶著幾分少年的青澀。
假若不說他是兇狠殘暴的雇傭兵,赫雅會以為他是矜貴優雅的貴族少年,可他無論是哪一種,都是赫雅可望不可及的類型。
他比她想象中年輕得多,也俊美得多。
赫雅心想,他看上去也就十八、九歲。
她猶豫地伸出手,溫柔輕緩地擦去他面龐上的血跡,肌膚的細膩觸感,與活人毫無區別。
生命的火焰還未從他體內流逝,與赫雅記憶中那些被病痛折磨、生前就已枯敗的人們相比,伊里斯在死后仍是如此體面與端雅。
少女在一瞬間有些心動。
如果邪神離去后,伊里斯的軀體仍然完好無損,她也許能將他制成永遠陪伴在她身邊的亡靈騎士。
他將永遠不會腐爛,不會老去,不會離開。
他只會沉默地凝視著她,側耳聆聽她的每一句話。
只屬于她的騎士。
美夢成真。
赫雅的手劃過冰冷的胸甲,她顫抖著,因為激動、憧憬與害怕。
她深吸一口氣,從腰間拿出亡靈魔法書,又拔出藏在裙擺下的匕首,將它們小心翼翼地擺放在床邊。
她原本幻想著,今晚雇傭兵與衛兵們大打出手,倘若走運,她能在自己一命嗚呼前撿到一具符合標準的尸體完成召喚儀式。
但她完全沒有料到,伊里斯會是她從天而降的驚喜禮物。
少女俯身,微笑著親吻伊里斯的額頭,她的聲音顫抖而狂熱:“謝謝你,伊里斯大人,請用您純潔而健壯的身軀,將無上的榮光引領到我的世界之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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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神的國度中,四季如春,永無黑夜。
繁花盛開的花園之中,面容恬靜的金發女子嫻雅地品嘗著信徒們進貢的茶葉,她的白色長袍華貴而又圣潔,如盛開的百合花。
“多蘭。”她無奈地嘆氣道:“你為什么總是以靈體來見我?你就這樣不愿意踏出房門嗎?”
坐在她對面的金發少年突然觸電似地甩了甩頭。
萊拉挑眉:“多蘭,你對我有什么不滿嗎?”
“沒有。”多蘭扭頭,眉間微蹙,神情不悅地摸著脖頸,他誠實地說道:“我只是忽然脖子一涼,可能落枕了吧。”
也不知宴會的進展如何……
假若不是母神的召見,他也不必以不勝酒力、小憩片刻的借口提前離場,他還沒開始玩呢。
但他猜想,現在城堡中的情景一定十分精彩,畢竟他的頭都被砍下來了。
他托著下巴,斜眸看向母親:“至于靈體……母親,那是因為我想盡快見到您。”
“但我更想看見你本人!”萊拉放下茶杯,她嚴厲道:“從你的房間到花園,難道是一段漫長的旅程?還有,不要鎖門和封窗!至少把宮殿正門打開。”
“倘若不是我的召見,你打算多久出來透一次氣?”
“嗯……”多蘭心不在焉地扯了扯領結:“莫非會有人想來拜訪我?”
光與暗之子,不可預測的力量為眾神忌憚與恐懼。
神明隕落,進入輪回,他們的轉世行走于大陸之上,終有一日會重歸神位。
然而,多蘭能吞噬一切生物的力量,假若死在他的手下,隨風消散的不止是軀體,還有力量與神格。
沒有神明希望自己變成鑄就新神無上榮光的柴火與灰燼,他們都要求萊拉將多蘭關起來。
沒有人想見到多蘭,萊拉也知道這一點。
她沉吟道:“你的父親會想來看看你。”
“他不需要門也能進來。”
“而且,他每次過來,你們都會在三句話內吵架,然后在三十句之內不歡而散,都是你先開口罵他。”多蘭無奈地努努嘴。
“這都是他告訴你的?”萊拉面色不太好看。
他們最近吵架的次數是稍微有一點點多,但索羅怎么能將這種事告訴孩子!
她很是氣惱,恨不得現在就前往深淵狠狠地將丈夫數落一通。
“當然。”多蘭點點頭。
溫柔仁慈的光明神,冷酷無情的黑暗神,在育兒方法上,他們的作風顯然與自己的神格相反,光明神是嚴厲的母親,黑暗神是溺愛孩子、毫無原則的父親。
比如,黑暗神索羅不僅會找兒子痛斥妻子的種種惡行,還會幫助兒子避開妻子的眼線,成功溜出神國。
“來深淵吧,吃個飽。我不想再看見那條小蛇得意洋洋的嘴臉了,每次踩死他,他復活之后都會到我面前炫耀,蛇類輪回的速度太快了。”
偉大的黑暗神也會有力所不能及之事。
眾所周知,毒蛇之神是一只雙頭蛇,一個無毒,另一個有毒。
多蘭友好地幫助這條畸形的蛇進行了截肢手術,并吞噬了毒蛇之神的神格。
“卑鄙!無恥!你殺不死我,怎么能叫兒子來?有兒子了不起嗎?”獨頭蛇痛哭流涕。
“好兒子,你可以自己去玩了。”黑暗神驕傲地拍了拍新晉毒蛇之神的肩膀:“記住,餓了可以去我的神廟里拿祭品。”
“毒蛇之神的祭品不能亂吃,我怕你吃壞肚子。”
想起父親,多蘭忍不住對萊拉說道:“其實我更想搬去深淵和父親住。”
“不行。”萊拉的心碎了:“他根本就不會教養孩子。”
她的兒子,耀眼的金發如細碎的金沙,令艷陽黯然失色,純潔明澈的藍眸中倒影著寬廣的天空。
溫暖的笑容點亮她冠冕上的明珠。
他怎么能去深淵那種破敗、野蠻的地方呢?
深淵,狗都不去。
“可你也沒時間親自教導我,你永遠注視著你的信徒。”多蘭認真地看著母親。
萊拉尷尬地抿唇,她斂眸轉移話題道:“我的花園里最近少了許多動物,你有什么頭緒嗎?”
當然有頭緒。
他們全都被他拐走了。
“我不知道。”多蘭鎮定自若,他明澈的藍眼睛無辜而又真摯,關切地問道:“都少了些什么?母親,也許我能幫你去尋找他們。”
兒子突如其來的貼心讓萊拉受寵若驚,她心里暖洋洋的,不由露出欣喜的微笑。
“最顯眼的是那一只彩色大鸚鵡,湖里僅有的那只黑天鵝也不見了,不過你沒必要去尋找他們,外面的世界對你來說太過危險。”
多蘭忽然表情古怪地揉了揉自己的臉。
他的動作就像臉上有什么惱人的小蟲子。
“怎么了?你……”萊拉皺眉。
“不是的,母親,我對您說的話沒有意見。”他抿唇,又忍不住抹了一把臉。
輕柔而又冰涼的觸感……
是哪一只動物?冷血動物?
不會是蛇蛇先生吧?
蛇蛇先生正是前任毒蛇之神,在被剝奪神格后,他重拾了上一次輪回中在馬戲團工作時人們為他取的花名。
不要亂摸他的臉啊!
多蘭惱羞成怒,想起那可能是蛇蛇先生,他更是一陣惡寒。
“那你這是在做什么?”萊拉追問道。
“我……”多蘭欲言又止,在心中搜刮著合適的借口:“其實……有人親了我?”
少年不可置信地捂著額頭,錯愕地瞪大眼睛,他咒罵了一句。
“什么?!”萊拉詫異至極,她憤怒地打翻茶杯:“和誰?誰親了你?這句臟話是和誰學的?是那一個人嗎?”
多蘭強顏歡笑著補救道:“母親,我是想說,我昨晚夢見有一個女孩親吻了我。我不知這是否有什么寓意,所以想詢問您。”
“但我有些羞于開口,猶豫不決,所以才會有那些古怪的舉動。”
“至于那句臟話。”多蘭摸著臉欲言又止,他痛下決心道:“是父親教我的,是的,就是他。”
他希望父親不要介意,反正母親不需要理由也能罵他。
“索羅!”萊拉怒吼道,咬牙切齒,如發怒的母獅:“我絕不會允許你和他去深淵的,你已經被他教壞……”
正在此時,她聽見少年驚訝的倒吸冷氣聲。
多蘭捂著心口,努力控制著表情,急切地說道:“抱歉,母親,我現在必須得走了。我簡直不敢相信我在您面前說了那樣無禮又冒犯的臟話。”
“我無地自容,我認為我必須回去好好反思,再見,母親。”
說著,少年的靈體消散。
“等等!”
他沒有理會母親怒氣沖沖的呼喊。
有人把他的心臟都挖出來了。
肯定不是動物們做的。
應該也不是那位面容姣好的紅發少女做的。
她悲傷而又惹人憐愛,甚至還會與鸚鵡們一起唱歌跳舞,一看就是一個善良、受人欺負的小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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