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左耳
陳落被嗆一下,連忙低頭捂嘴咳嗽。
郜棲遞給她一張衛生紙,輕捋她的背,溫聲道:“慢點,沒人跟你搶。”
陳落把汁咳出來,這才好受一下。
她驚愕地看向郜棲,心道:這是搶不搶的問題嗎?
陳落緩了一會兒,道:“什么?”
郜棲拿起放在一側的苦瓜汁,笑道:“阿落你應該知道這苦瓜汁是我代言的吧。”
陳落狐疑地點點頭。
她還記得,因為此事頗為麻煩。
這苦瓜汁是助農產品,因為當地政府不太放心,便調出郜棲以及郜硯的檔案嚴格查了一番。
也是因為這個,郜棲才知道自己缺失了一部分檔案,連夜從拍攝地趕回來,費了不少功夫補得檔案。
郜棲通過政審后,看到當地的嚴謹,產品品質也的確優等,便一直與當地政府合作持續至今,免費代言苦瓜汁。
不過,這跟她少不了喝苦瓜汁有何關系,這是他的代言。
郜棲笑道:“因為村民們熱情啊,我不收代言費,他們心里過意不去,便一直送我苦瓜汁。這是他們的好意,我不能拂。”
陳落點點頭。
且不說這是村民的好意單單就是代言人都不喜歡代言的東西,這代言的物品又豈能取信于消費者。
郜棲繼續道:“所以阿落需要幫我分擔一些啊。”
原來這么一回事。
陳落點點頭,道:“這個沒問題。”
說完,她不再像喝一口那般,只是在唇上輕輕沾一點小心翼翼嘗味道,而是灌了一口汁。
苦味多少還是有的,但在舌尖上也舞動著甜意,像是小時候在鄰居奶奶家蹭的一種無名果實。
郜棲見狀,道:“而且劇里你也是要喝苦瓜汁的。”
陳落懵了一下,道:“是廣告插入嗎?”
隨著品牌的暢銷,也的確慢慢進入各種影視劇中,成為金主大大。
郜棲笑道:“也算是。”
招商完畢后,沈編無意得知這個品牌是贊助商,當時便來了靈感,正巧她在修改細節,便把苦瓜汁加上了。
秦苫跟別的世家公子走得近,朗暉面上不顯,卻讓御膳房榨苦瓜汁,讓秦苫喝。
明明是他吃醋,卻道是見秦苫上火,讓她喝些苦瓜汁降躁。
當然,朗暉也上火,他也陪著秦苫一同喝。
不同于秦苫里面摻了蜂蜜,朗暉的苦瓜汁絕對無添加。
于是這苦瓜汁便成為外人眼中兩人的小情趣。
陳落:
陳落感到舌苔之上忽蔓延起一陣苦澀。
她忽然就不想再喝這苦瓜汁了。
朗暉喜歡秦苫暗中吃醋的確勾人,秦苫也能感受到朗暉的情緒變化,可她卻不知是高興還是難過。
高興朗暉并非全然不在乎她,卻又傷心朗暉的行為,只是這么些年來的占有欲以及帝王的尊嚴不容挑釁的表現。
朗暉對她一直冷倒也罷了,最怕這忽冷忽熱,熱得把人的情緒、心勾了起來,冷得卻又狠狠摔在地下。
朗暉對秦苫是主奴關系,正如郜棲待她是兄妹關系。
他們給予的好,反而加重心中的悲哀。
這人為什么就不屬于自己。
劇中朗暉是真的喜歡秦苫,算得上有情人終成眷屬。
可郜棲呢,他們是劇中的有情人現實中的繼兄妹。
自己在郜棲的眼中,她的身份都是他的妹妹。
可就算這樣,她還是會有妄想。
妄想郜棲朝她走近,對她好,是不是因為喜歡她。
答案是肯定的。
郜棲喜歡陳落。
——是家人般的喜歡,兄長對姊妹的疼愛寵溺。
可唯獨不是情人間的喜歡。
種種妄想,一切皆是自作多情。
陳落垂著頭看著手中的苦瓜汁。
心中自嘲道:
你怎么敢敢以為是那個一輩子。
怎么可能是那種一輩子。
陳落斂著眸,攥緊了半空的塑料瓶。
郜棲察覺出陳落的情緒有些不對,以為是自己開玩笑過了,不該語氣曖昧暗指是那種一輩子。
但他還未來得及問,導演就準備開拍了。
郜棲無法,只好默默跟在陳落身側,與她一同在一旁待命。
導演看場景布置得差不多了,便讓兩人開始。
按理太傅授課秦苫是不用待在屋內的,但是朗暉喜歡邊聽課邊讓秦苫給填加一些檀香。
趙太傅一開始不同意,認為朗暉耽與女色不愿聽講,但見朗暉對他的問題引述且舉一反三,便默許了秦苫陪同。
講完一課后,趙太傅便習慣性講首詩或者是講一個民間傳說來緩解各種政務講解帶來的疲憊。
同時這也是秦苫最喜歡的環節,用這些趣事來驅散因檀香燃燒缺氧所帶來的困意。
朗暉把書收好,起身行了一禮后,問道:“不知太傅今日是講詩還是講我嚴朝風俗趣事。”
趙太傅低頭細思了一番,道:“過幾日便是帝后國婚二十載。”
說著,他臉上既帶著欣慰又帶著惆悵看向朗暉,道:“當真是歲月如熹微,轉眼殿下已快到婚配的年紀了。”
秦苫聽言,如玉的耳尖一動,抬頭看向趙太傅。
她一直想知道帝后的往事,不知今日是否有福氣可以聽一下。
朗暉自然也注意到低頭宛如木人的秦苫來了精神,他眉梢輕動,再朝趙太傅行了一禮道:“恰逢金日,本宮也正準備為父皇母后備禮。今日不如請太傅講述一下父皇母后的往昔,成全本宮的拳拳之心。”
趙太傅一臉欣慰地捋著胡子看向朗暉,道:“殿下孝心足以撼天,想必陛下皇后娘娘得知,定是欣慰。”
他頓了一下,補充道:“但舊事甚多,便拿一首詩先為殿下開路,隨后再在中間講述往事,如此可好。”
朗暉回道:“悉聽太傅。”
趙太傅捋了一把羊角胡,看著窗外的盛開的芍藥花,道:“所謂——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1”
趙太傅把朗凜與秦茗青梅竹馬的感情娓娓道來。
秦苫一開始還豎著耳朵聽著極其認真,但趙太傅年紀偏大,再加上身為朗暉老師,把這段往事講了沒幾段,就開始往朝政方面靠去。
他拿朗凜做例,告訴朗暉不要耽與情感,一切大局為重,萬山四海這個重擔是壓在朗暉身上的,而紅塵中兒女之情的種種羈絆弱如微塵,不足以沾衣。
秦苫對兩人的閨情有多期待,碰上趙太傅一板一眼的說教就有多失落。
她繼續低下頭,無聊地往香爐里添些檀香,靈臺又開始昏沉起來。
趙太傅講完一番,也有些口干舌燥,朗暉見此便吩咐秦苫道:“去給太傅添茶。”
秦苫動了動僵硬的腳,緩步走到趙太傅的案桌前,拿起一旁的托盤,把茶杯放進去后,便低頭退了出去。
秦苫動作很快,不消一會兒便換了一碗茶水。
朗暉也知秦苫無聊,便道:“這里沒有你的事了,退下吧。”
秦苫也不驚愕,一般到中下,朗暉都會讓她退下。于是恭敬行禮后,便小趨退了下去。
等秦苫把門關上后,踅身正準備回太醫院,就見秦茗站在芍藥纏柱的小亭之中。
秦茗聽到聲音后,踅身看向秦苫。
明眸微揚,唇尖露笑,輕聲喚道:
“阿苫,過來。”
秦苫被秦茗晃了一下眼,旋即小跑到秦茗身邊,朝秦茗行萬福禮:“奴婢秦苫見過皇后。”
導演:“攝影機靠近,把林影后眼中的情緒拍到。對,再微微退出,把章嬤嬤的心疼特寫。”
秦茗捉住秦苫的手,與她同坐下,溫聲細雨道:“阿苫,本宮不是說過嘛,本宮不喜歡這些虛禮。而且你也答應過本宮,只有本宮與章嬤嬤在時,無需行禮。”
秦苫輕聲道:“娘娘,這禮還是不可費。”
秦茗嘆了一口氣,轉身從一旁的食盒中取了一個小盅,遞給秦苫道:“這是我給暉兒做得消暑小食,你也嘗些。”
秦苫接過,跟秦茗道謝后,便小口嘗起來。
秦茗見秦苫吃得高興,臉上也漾出了笑。
她見秦苫的額上沁出些許汗珠,下意識拿起桌子上的團扇。
但章嬤嬤摁住了秦茗的手,從她手中拿下團扇,走到秦苫身邊徐徐給她扇著風。
章嬤嬤看著秦苫略顯粗糙的手,不由有些淚目。
她自小伺候秦茗的夫人,旋即又伺候秦茗,可她們哪一個不是被父親細君捧在掌心上。
可唯獨秦苫。
唯獨她明明身為整個嚴朝最尊貴的金枝玉葉,可是卻因種種原因做著下賤的繁活。
就連娘娘想對公主好,都得偷偷摸摸以朗暉的名義進行。
秦茗也看出章嬤嬤的失態。
她長指甲禁不住摁壓石桌,指甲翹起,鉆心的痛很快壓制過疼惜。
秦茗緩了一會兒,問道:“今日太傅講了什么趣事。”
秦苫此時正好吃完,秦茗見此拿著手帕給秦苫擦了一下嘴角。
秦苫乖巧道:“今日太傅講得長干行。”
說完,她身子微微前傾,眼中露著年少之人特有的向往目光看向秦茗。
她輕聲道:“太傅說娘娘與陛下自小定下婚事,青梅竹馬般長大,如今又相互攙扶走過這么多風雨,當真羨煞旁人。”
秦茗收手帕的指骨微微一頓,她斂下眸,道:“阿苫也羨慕嗎?”
秦苫眼睛亮晶晶地看向秦茗,道:“這是自然,天下誰不傾羨陛下與娘娘共結連理,心如磐石。”
秦茗借著喝茶,抿了一下唇。
她力度很輕,輕到并未讓秦苫察覺她其實滴水未進。
可她的力度卻又具有極強的壓迫,像是要把萬千情緒壓下去。
秦茗并未回答秦苫的問題。
她沉默了一會兒,抬手輕輕摸了摸秦苫的發髻,輕聲道:“阿苫以后一定會找一個視阿苫如性命之人。”
導演道:“給秦茗特寫,尤其是眼睛,一定要拍好。”
等拍完秦茗的特寫,導演滿意地看向監視器,拿起對講機道:“咔,各位辛苦了。”
陳落一聽咔,連忙站起身匆匆朝林清許鞠了一躬,旋即不顧眾人驚愕跑出了片場。
小張見此連忙拿起一個垃圾袋與一卷衛生紙,跟上陳落。
陳落回到車上,淚水如高泄的瀑布轟然落下。
小張把東西放進去,旋即打開副駕駛的門,把隔板升了上去。
她聽著隱隱約約的嗚咽聲,除了感嘆祁總的未卜先知外,也是充斥著心疼與擔憂。
如今只是寥寥幾幕,陳落便情緒深陷至此,若是拍完不知道情緒還能不能控制著住。
就在小張的心中滋味百陳時,她的右耳傳來敲玻璃的聲音。
旋即她的手機收到一條消息。
祁總要求備注睜眼瞎的郜影帝:小張你開一下車門,我跟阿落談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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