郜棲進去廚房自然什么忙都幫不上，此時蘇聞已經與陳落做好飯，郜棲進去時正關了火。

        郜棲做飯幫不上，但郜棲可以端菜，他接過陳落手中的湯碗，快速放到桌子上，搓了搓發燙的手指。

        飯間，陳落依舊保持沉默，悶聲吃飯，不參與郜棲他們之間的談笑。

        但飯后陳落擼了沒幾下中秋，脖子上就被套上了圍巾。

        陳落茫然地抬頭看向郜棲，不知道他干嘛在室內給她套圍巾。

        郜棲給她圍了幾圈后，把中秋從陳落懷中撈了起來，放到他之前買好的貓窩上，一把把陳落拉起來，道：“走，一起出去。”

        陳落把稍緊的圍巾扯開了一下，看了一眼手表，道：“已經20點，這個點出去嗎？”

        對于陳落而言，晚上八點就是洗漱完畢，準備窩在懶人沙發上抱著中秋追郜棲的劇。

        所以陳落是十分不愿在這個點出去的。

        郜棲看出陳落的不愿，他挑了一下眉頭，道：“那你過年要跟我們一起吃餃子嗎？”

        陳落一聽，原本懶散的神情立馬精神起來。

        陳落很不愛吃餃子

        陳韶與蘇聞都很喜歡吃餃子，但是陳落不愛吃，糯米年糕也只是勉強吃幾口。

        因為這個，臨近過年，無論是郜家還是祁家都會準備好面條，屆時讓陳落意思意思吃兩三個餃子，隨后自行去下面條。

        陳落蹙眉道：“做完餃子后不是還有面粉嗎？到時我自己做些湯，再拿出年夜飯剩下的菜，就能吃。”

        郜棲點點頭：“哥哥當然知道你能用剩下面粉來做面湯，但你若不出去，初一的早晨你就能吃干吃面湯了。”

        陳落立馬get到郜棲的意思，她驚愕道：“哥你的意思是現在出門是要置辦年貨。”

        郜棲勾嘴一笑：“嗯呢。”

        陳落：

        不是，這都大年二十五了，沒有幾天就是除夕了，怎么還沒辦年貨啊。

        啊，不是，這是郜家啊，之前不都是訂好年貨直接送過來，今年怎么突然要自己去超市買年貨了？

        郜棲看出陳落的心思，他回道：“魚等大類年貨呢，自然也是跟往常一旁買好送貨上門，但是蔬菜什么還是去樓下的超市買得新鮮一些。”

        郜棲頓了一下，道：“而且爸媽想享受一下跟我們一起購買年貨的時光。”

        陳落想起蘇聞臉上的疲憊，面上露出了不忍。

        陳落雖恨蘇聞，但隨著年齡的增長，反而更加理解蘇聞，父親很好，但是他不是郜硯。

        而且，蘇聞并非對她不管不問。

        是以每次陳落看到蘇聞的臉上出現疲憊，她的心就疼一下，涌現出不少心酸。

        陳落抿住了唇。

        郜棲見陳落臉上的不愿消去，便拉起陳落的衣袖，朝玄關走去。

        蘇聞見陳落戴好圍巾跟在郜棲后面，心中松了一口氣，看向郜硯，露出了一個寬心的笑。

        郜硯整理了一下蘇聞的頭發，臉上也含起了淡淡的笑意。

        陳落雖然跟著郜棲他們去買年貨，但是依舊保持沉默，不參與，只是跟在郜棲后面冷著眼。

        但郜棲自然不愿陳落跟個旁觀人一樣跟在他的身后，是不是拿起四周的商品問她如何，陳落無奈，只能點頭說都行。

        忽然，郜棲停下，陳落低著頭走路，一下撞上郜棲的背。

        郜棲把購物車交給前方的父母，拉著陳落便去了超市特設的花攤。

        陳落看著眼前形式各類的花草，有些懵，她抬頭看向郜棲，不懂他干嘛來這。

        吃飯前她看了一眼客廳，郜叔已經把花給買好了，沒必要再買一份。

        郜棲抬手揉了揉陳落的臉，旋即挑著白花拿，什么百合桃花啊，只要顏色是白的，他都分拿了一份。

        但畢竟是過年，紅色才是講究，縱然是要照顧像郜棲這種只買白花的顧客，但這種顧客畢竟也是少數，因此花也是少數。

        可就算是這樣，郜棲的懷中也形成了一大束。

        郜棲弄完這一摞后，對陳落道：“阿落，你挑些你喜歡的花。”

        陳落輕聲啊了一下，她看向郜棲懷中的花，道：“可是哥，你已經買了不少花了。”

        郜棲點點頭：“對啊，這是我買的，挑得是我喜歡的，現在是讓你挑你喜歡的。”

        陳落看向郜棲懷中的花，很是質疑他話中的真實成分。

        但郜棲一向不達目的不罷休，若是她不照著做，估計郜棲能一直說到她買，既然結果都一樣，陳落想照顧一下她的耳朵。

        陳落看向花攤上的花，抬手輕挑起來。

        她倒不像郜棲一樣挑的都是白花，而是各色的梅花都來了一枝，再挑了幾枝桃花與滿天星，最后再拿了幾朵茉莉與青桔花對之點綴一下，拿起花紙包好。

        陳落弄好以后看向郜棲，道：“哥，我挑好了。”

        郜棲點點頭，拉著陳落朝果蔬區去。

        郜硯與蘇聞見郜棲拉著陳落匆匆離開，應該是有什么急事，再加上兩人對郜棲都很信任，知道陳落那邊有郜棲陪著，便先行離開，沒有等兩人。

        陳落見此，便道：“哥，既然郜叔與媽先走了，我們把錢付好，然后回去吧。”

        郜棲搖搖頭，把陳落懷中的花束拿過，對著陳落道：“阿落，你挑些菜蔬吧。”他頓了一下，補充道：“不用買太多，就買初一一早你下面湯吃的菜就行。”

        陳落遲疑道：“哥，郜叔跟媽都買好了，我們沒有必要再買一份，會浪”

        沒等陳落把費字吐出來，就被郜棲打斷。

        郜棲捧著兩束花，認真地看向陳落，款聲道：“不會浪費的，哥哥不吃餃子陪你一起吃完，你挑一份，不用太多。”

        陳落的心莫名顫了一下。

        既覺莫名其妙，又感怦然心動。

        某處如海嘯高卷起巨濤般的心悸席卷了陳落，把她一個心臟撲得濕淋淋的，不覺痛，又只覺軟如初生的嫩芽。

        等陳落回過神來，她已經挑好了兩個青甜椒。

        陳落：

        陳落看著手中的袋子發著楞，低斂的眸中情緒多的難以隱藏。

        比如她輕而易舉妥協的無奈，以及她永遠抵不過郜棲的惱意。

        郜棲見陳落挑完，拉著她去了收銀臺，付好錢后，什么話都沒說，把陳落的手往她自己口袋里一插，拉低了一下陳落因挑花與甜椒而上揚的帽檐。

        旋即一手抱住兩大束花，一手提著甜椒，維持著與陳落接踵而至的距離，往回走。

        陳落仍是感到奇怪，她抬眼看向郜棲的背影，不明白今晚他這是鬧了哪一處。

        然而這一出，直到除夕夜她才搞明白。

        ·除夕夜

        陳落這幾天窩在房里，要么摟著中秋看她沒看完的《世說新語》，要么躺在被窩摟著中秋，投屏看著郜棲演得的刑偵劇。

        總之養了一身的懶骨頭。

        初一陳落便要去祁嶠，郜家的禮物自然是今晚吃完年夜飯送。

        而且蘇聞下午就要包餃子，故陳落也需要準備幫蘇聞，同時做些面湯，凌晨吃些，趕回祁家。

        吃完算不上熱鬧但相對溫馨的年夜飯，等長輩分完他們準備的禮物，陳落拿出她準備的禮物送給了郜棲他們。

        郜棲笑著接過陳落給他的禮物，旋即拿出他給郜硯與蘇聞的禮物。

        禮物這種東西陳落還是很期待的。

        何為驚喜，驚訝對方知曉自己喜歡什么，這片心意才令人感到歡喜。

        微長的羊毛衫遮擋住了陳落緊握的手，掩蓋住陳落對郜棲禮物的期待。

        但郜棲沒有送陳落禮物。

        失落不可能沒有，哪怕郜棲不是陳落藏在梧桐葉脈中的人，也是她放在心上的家人。

        家人沒準備禮物，還是感到失落的。

        陳落斂下眼，輕輕撫著懷中的中秋。

        郜硯看了一眼陳落的背影，踢了郜棲一腳，用眼神示意，責怪他在搞什么一出。

        禮物肯定是有的，今天下午他還幫郜棲簽收了一個快遞，雖然不知曉里面是什么，但見郜棲小心翼翼的模樣，便知這是陳落的新年禮物。

        郜棲回了一個心安，從陳落手中撈出睡得一臉惺忪的中秋，抓住陳落的手腕，拉她上了樓。

        郜棲拉著陳落來到她的房間，當郜棲打開門，屋內一片漆黑。

        陳落的心砰砰跳動起來，但是她又極力遏制住自己。

        不要期待，不要有期待，不要

        郜棲一把捂住陳落的眼，打開了房內的暖燈，這才緩緩移開手。

        郜棲站在陳落的身后，身子微微前傾，在陳落的左耳，輕聲道：“阿落，去拆開你的新年禮物。”

        陳落緩緩睜開眼，眼前是一個大概一米五左右的箱子，箱子用紅布蓋著，看透過紅綃，隱隱約約能看出這并非本國的東西。

        陳落抿了一下唇，抑制住澎湃的心海，解開了紅綃，輕拿起已經弄好的箱子，慢慢把東西露出了。

        陳落見到禮物，臉色驟然變白。

        手中的箱子砸落在地。

        陳落立馬轉身，一雙杏眸恐懼到被鷹叼上天的兔子。

        陳落的唇抖了幾抖，絲絲顫顫地難以吐出字。

        良久，她艱難道：“哥這是，這是”

        郜棲點點頭：“這是蛇鷲。”

        得到郜棲肯定的答案，陳落猛然攥緊了雙拳，細長的筋如篩子般顫。

        陳落咬緊了牙道：“哥，我們去自首吧！”

        郜棲故作驚訝：“啊？”

        陳落控制好發虛的腿，費力撿起箱子，套在標本上，旋即一個踉蹌攥住郜棲的手腕，顫著聲道：“哥，買賣野生動物標本是違法的，我們去自首吧！”

        郜棲道：“可是阿落，哥哥并未買賣野生動物并把之做成標本啊。”

        陳落的手一頓，驚愕地看向郜棲。

        若非不是標本，那這是什么。

        郜棲道：“這是我派人從非洲收集蛇鷲的羽毛做成的，否則怎么準備了這么多年。”

        陳落的心驟然又繃緊：“哥，這個也是不能帶的啊，我們”

        郜棲抬手捏了捏陳落的臉，笑道：“我們不用去自首。哥哥知曉制作野生動物標本違法，也知道運輸國外動物的羽毛回國違法，所以這個啊是用鵝毛做得。”

        說著，拿起這“蛇鷲”脖子上的標簽遞給陳落看。

        陳落見到這個標簽松了一口氣。

        這是生產許可證。

        郜棲繼續道：“哥哥知曉阿落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哥哥自然也是，怎么會做違法亂紀的事情。”

        不過郜棲也沒說假話，這份禮物自從高二知曉有蛇鷲這種動物時就開始準備。

        等他上了大學當了演員有了錢，便先去咨詢能不能做，在得到許可后，這才尋了知名的泥塑大師。

        他花了不少錢跟非洲那邊合作，讓人觀察了蛇鷲整整多年，這才讓大師上手，拿著鵝毛開始做這蛇鷲泥塑。

        如今，這蛇鷲泥塑才剛剛完工。

        郜棲原本沒有想把這當作新年禮物送給陳落，他原本是想等陳落自我凈化完再把之當作生日禮物。

        但是他等不及了。

        郜棲沒有問陳落為什么這么知曉相關法律法規。

        他從一旁的柜子上取出那一大束花，他把花遞給陳落，道：“阿落，新年快樂！”

        阿落，你收到我專門為你買的花，你吃了你喜歡的甜椒炒肉。

        這個新年，這個世界，你從來不是被置之一旁的零余者。

        郜棲輕輕挽了一個笑，對上陳落驚愕的眼，再次溫聲道：“阿落，新年快樂。”

        砰！

        集中點燃的煙花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上演綻放。

        微弱的光下，郜棲與陳落的身影隱隱綽綽映在玻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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