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璟雨。

        倒是個好聽的名字。

        赫陽隨口就問：“哪個璟，哪個雨？”

        眼前女人聽了，立馬回答：“珺璟的璟，雨傘的雨。”

        珺璟也就是美玉的光澤。

        這鬼還挺有文化啊？

        赫陽訝然看向女人，卻見眼前人正眼神專注地看著自己。

        沒有人這樣看過她，讓她有點起雞皮疙瘩。

        赫陽用力閉上眼，甩開這份熾熱，她閉著眼伸出手：“你耳機還我。”

        璟雨端詳著眼前的人，然后伸出手指點了點赫陽的手心。

        赫陽還以為她真的還給她了，但是當她睜開眼的瞬間，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畫面。

        她的耳機消失了，像被橡皮擦掉了一樣消失在空氣里了。

        僅僅是眼前女鬼的一個揮手。

        赫陽一口氣沒上來，當即有一種背后炸開來的感覺。

        讓她想起周子明養的貓見到她時總是炸起的毛。

        這耳機真的很貴啊！

        她深吸一口氣，但也知道自己不是眼前人的對手，只好在心里嘆惋死去的耳機，然后用有氣無力的手輕輕撥開璟雨的身子：“我回去了，我的隊友在找我。”

        一瞬間，她莫名以為璟雨會抓住她不放。

        但卻并沒有，赫陽輕飄飄一句話，就被放過去了。

        她慢步走在前面，后面一點腳步聲都沒有，甚至于有點寂靜。

        赫陽垂眸，眼里有些狐疑，于是頭輕輕轉動，小心地試著用余光往后看了一下。

        剛開始眼前只有正常的畫面，但在她剛要轉回頭的時候，一張人臉出現在她面前，臉色慘白，嘴唇烏黑，眼下赫然兩行血淚。

        赫陽被嚇得一哆嗦，向前跳開。

        卻發現人是璟雨。

        女人看到她的反應顯然非常滿意，輕快地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眼角竟有一點清澈的淚意。

        她眉眼的黑氣漸散，烏黑的嘴唇也恢復那艷紅的模樣，只是血淚淌下，已凝成紅色的淚痕，并沒有消失。

        赫陽被嚇得有點呆，看著璟雨，一時間不知道作何反應。

        “赫陽，這么多年了，膽子也沒有變大一點。”璟雨說，“明明怕的腿打顫，也要面不改色地先嚇別人。”

        被人裝作了解的感覺是很難受的。

        但是璟雨并不是在裝。

        因此，被說中了小秘密的赫陽臉色不太好看。

        這只鬼必然是她記憶的鑰匙但是也別揭短啊喂！！

        總是在隊友面前天天裝作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你們這群大男人連看到點鬼都要瞎嚷嚷”的赫陽：

        原本這巷子一眼可以望到頭，但是赫陽走回去卻花了很久。

        她不禁有點懷疑是不是璟雨動了什么手腳——“鬼打墻”什么的。

        在第三次看到某位大媽曬在窗外的蕾絲邊內衣之后，赫陽轉過頭，看向璟雨。

        “怎么回事？”赫陽說：“你在干什么？”

        “想多看看你的背影而已。”璟雨非常坦蕩：“你不要生氣。”

        “我已經走了十分鐘了，你讓我不要！”赫陽話還沒說完，突然聽到背后傳來了熟悉的叫喊聲，她一怔，趕緊回過頭。

        是蒲鈞，還有神情有點微妙的周子明。

        她簡直喜極而泣：“大鈞！子明！”

        說罷就跑了過去。

        “你沒事吧！”蒲鈞上上下下地端詳著她，眼中有點歉意：“不好意思啊，原本說要來支援你的，但是中途被攔住了。”

        “問題不大。”赫陽揮揮手，注意到一邊的周子明正探頭探腦看些什么。

        “周子明，你在看什么？”她下意識問。

        看什么，自然是看女鬼啊！

        周子明咽了咽口水，也不直說：“啊那什么，我在監控里看到你和”

        赫陽這才猛地想起來璟雨的存在。

        “啊，你們不要誤會，這是”赫陽邊說邊頭腦風暴著回過頭，她發現自己也沒有辦法為一只鬼找出什么合理的陳詞。

        可就當她看過去時，小巷中已是空無一人。

        只剩下黑暗被秋風席卷。

        赫陽怔怔：“咦？”

        ————

        赫陽還以為璟雨不會消失了，因此沒有馬上向她詢問過去發生的事情。

        但是璟雨就這樣不見了，也不知道是被踹回裂縫里了，還是

        在人間作怪？

        如果真是后者，赫陽得瘋。

        她這才后知后覺的想起來，這位自稱叫做璟雨的，漂亮的女鬼，實際上還是危險的鬼。

        一旦脫離她的視線，就難免滿心惶恐和擔憂。

        押送嫌疑犯回警局的時間里，赫陽一直心不在焉地看著窗外，整個人氣色也不好，顯得很疲憊。

        同車的蒲鈞和周子明有些擔心地看著她，再對視一眼，卻什么都沒說。

        他們這個隊友，一直都給人非常疏離的印象，雖然對他們很隨意，也比較親近。但是警局和赫陽不熟的人都管她叫冷冰冰的警花。

        換句話說，就是非常要強，從不示弱。

        因此，此處不需要多余的關心。

        回到警局后，一行人直奔審訊室，已經是晚上十一點鐘，大家卻都很忙碌，腳步聲，電話聲——不少經常和警察相熟的記者已經聽說了y市兩個名企少爺被捕的事情，私人電話一個接著一個，搞得本就忙碌的警察們更加心力交瘁。

        周子明負責審問少爺之一，魏德元在隔壁審問另外一個少爺，赫陽坐在周子明的審問間隔壁，戴著耳機聽著兩人的對話。

        少爺都沒有吸毒，也沒有受重傷，只是眼前這人神情非常不屑，只要張口，就是在要求請律師。

        給周子明氣得無語，他手指了指門外：“毒品被拿去鑒定了，證據確鑿，還想著請律師？大少爺，您作什么青天白日夢呢？”

        赫陽打了個哈欠，聽了半天都沒有什么有效的信息。

        “這里先由我來吧。”她的頭突然被人拍了拍，赫陽回過頭，看到一個寸頭帥哥拿著一個文件夾走了進來。

        帥哥聞了聞自己拍赫陽頭頂的那只手，表情秒變成皺巴巴的窩瓜，嫌棄道：“你多久沒洗頭了？趕緊滾回家洗澡去。”

        “戚俊楚。”赫陽咬著后槽牙看著他：“想打架嗎你？”

        “寫報告忙得焦頭爛額，打一架放松一下也未嘗不可。”戚俊楚咧嘴笑笑：“但是我不和臭人打，趕緊回去吧你。”

        赫陽想想也是，最近一直在外面執行任務，完全沒有時間洗澡，就連洗臉都用不上洗面奶，已經被秋風刮得有點起皮似乎還有點長痘痘了。

        大美女也經不起這樣摧殘。

        她站起身來，翻了男人一個白眼：“你等著。”

        “等著呢。”戚俊楚一屁股坐到她的位置上，閑閑回答，然后看向審訊室，說：“倒是你，聽說你這次又暈了？休息好再來吧，到時候被我打得連門在哪都找不著。”

        魏德元的超能力小隊共有五人，其中普通人三名。

        這次盯梢出去了四個人，還有一個戚俊楚因為發燒留守警局，處理一些必要的文書報告以及各類搜查令等等。

        他和赫陽是警校的同學，本是大院長大的練家子，身手非凡，赫陽才不會因為他區區發燒初愈就放過他。

        走出警局的時候正好是十二點整。

        被冷風一吹，才有一種接近虛脫的乏意，赫陽只想擁有一個瞬移的超能力一秒上床。

        偏偏她擁有的是什么雞肋超能力，召喚鬼有什么用。

        想到這，她突然想起了半道消失的璟雨。

        想到，也就看到了。

        赫陽看著面前十米處赤腳站著的女人，腳步微頓。

        “你又想起我了？”璟雨勾起唇角，風情萬種，艷絕人寰。

        這下，赫陽再想甩掉璟雨，似乎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鬼女士像是成為了她的小尾巴，亦步亦趨。

        而她筋疲力竭，也懶得再管，此時此刻只想睡覺。

        “你累了？”走了一小會兒，璟雨突然開口。

        赫陽嗯了一聲，“是又怎樣？”

        “是就應該告訴我。”璟雨站定了腳步，然后伸手抓住了赫陽的手腕。

        赫陽被手腕處的冰涼激得眉心一蹙，剛想甩開，就被一股強大的力拉動。

        今日第二次倒入另一個女人的懷里。

        丟人真的丟到家了沒人看到吧？

        她剛想說什么，卻見天旋地轉。

        然后竟然

        到家了。

        赫陽目瞪口呆，摸了摸并不是虛境的家，再看看坐在她沙發上的璟雨，有一種夢想成真的感覺。

        但是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赫陽下意識地警惕發問。

        “猜測而已。”璟雨的表情沒什么變化，反而反問她：“你上大學的時候租的就是這套房子，到現在都沒換，為什么？”

        “當然是沒錢換。”赫陽沒有意外她知道自己大學住在這的事情，但是心里仍因為她的問題而震動。

        她垂下眸，輕聲嘟囔，然后轉身走向洗手間，低頭掩去面上的晦澀。

        不搬家的理由，是這個房中，有一種獨特的氣息。

        赫陽總覺得，自己在這間房子里，和誰在一起，做過什么事情。

        看不到，想不起來，卻總抓撓著她的心，旋得旋失。

        ——她是不舍得走。

        赫陽走進了浴室便沒有再出來，很快，浴室里傳出嘩嘩水聲。

        這邊，坐在沙發上的鬼小姐卻收斂了隨意的笑，怔怔地看著客廳，眼里竟是極致的悲傷和喜悅。

        沸騰洶涌，交織拉扯。

        “她不記得我了。”璟雨拿起沙發上的一只小熊布偶：“但你記得我的，對嗎，我還給你洗過澡。”

        “我要忍住。”女人輕輕呢喃：“她會嚇到的。她不記得我了。”

        小熊布偶自然不會回應她，只有兩枚圓溜溜的黑眼睛憨憨的看著她。

        “所以剛才，你去干嘛了？”赫陽走出浴室后，擦著頭發，問出了自己好奇的問題。

        不會真去禍害平民百姓了吧？

        “總算來到人間，還得干點正事。”璟雨避而不答，看著她的一雙眼專注認真：“但你也是正事。”

        赫陽心頭一燥，不再回答她，轉身從柜子里找出了一個醫藥箱。

        她洗澡的時候驚覺手臂的刺痛，低頭一看，才發現長長一道口子——是被那個吸毒的女人給砍的。

        再看向掛在門背后的衣服時，發現上面的血跡都干掉了。

        饒是赫陽，也有點咋舌。

        魏德元他們本就是粗線條的性格，看她活著回來就完事了，也不在意她有沒有受傷——都是成年人了，受傷了自己心里都有數。

        沒想到，她因為一連串的意外，心力交瘁，根本沒有想起來自己受傷的事情，到了后來，連痛覺都已經麻木。

        幸好她的血小板凝血能力正常，不然現在就已經嗝屁了。

        傷口雖然長，但不是很深，還沒有結疤，但幸好也沒有和衣服黏在一起。

        赫陽清理干凈傷口上的一點衣服上的毛，單手涂上藥酒，經過一系列處理，最后撕了塊紗布綁上。

        赫陽不是沒有注意到一邊的璟雨的眼神，她不說話，璟雨也就不說話，只是那眼神熾熱的有點燙人。赫陽一直視而不見。

        到這，傷口處理就結束了。

        草率無比。

        ——所以，傷口一處理好，她就蹦上床，往被子里一鉆，不動了。

        拜了。

        什么失去的記憶，殺人兇手，販毒，纏著她的女鬼。

        統統明天見。

        盤腿坐在桌子上的璟雨看著窗外，聽到身后不遠處的呼吸逐漸平穩后，才悄然無聲地慢慢走了過去。

        說是走，其實一步都沒有沾到地面，每一個踩的動作，都距離地面幾毫米。

        她默默傾身，小心地掀開被子，把赫陽的手臂拿了出來。

        一縷極細的黑氣將手臂上粗陋的包著傷口的紗布和布膠帶勾住，慢慢掀開，最后，紗布連帶著膠帶都被扔在了地上。

        璟雨垂眸看著傷口，嘴角不悅地下壓，眼里的心疼不需要掩飾，被月色照映。

        她伸出手，將手掌覆蓋在赫陽的傷口上。

        赫陽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有點刺痛。

        璟雨似乎是發現了她的動靜，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在赫陽的眉心輕輕點了一下。

        赫陽本來已經睡著，但是并不深。

        家里有別“人”，她還是沒有辦法做到心無旁騖地睡死過去。

        剛想睜開眼，赫陽卻發現自己睜不開了。

        她好像被有意的壓制住，正要一點點沉入夢境。

        突然，有只手捏住了她的臉。

        璟雨？

        赫陽想起來，之前見到的璟雨的手。

        那只手是修長、纖細而雪白的，修剪得干干凈凈，也冰冰涼涼。

        如果不是因為這是只女鬼的手，赫陽會覺得，這樣的手就是為愛準備的。

        此刻，赫陽感覺到臉上的冰意，卻沒有力氣掙扎。

        她睜不開眼睛，只感覺頭皮發麻，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一場噩夢。

        就當赫陽以為璟雨要做什么的時候，她聽見女人的聲音，乘著泛涼的吐息。

        “你怎么長痘痘了？”

        赫陽：

        ？？？

        “頭發也長了。”過了一小會兒，璟雨松開她的臉，修長的手指轉而纏繞上她的頭發，一圈，又一圈。

        赫陽的頭發本就不長，也就到肩膀而已，發質細碎柔軟。

        女人一路將頭發繞起，一路有碎發絲絲滑下。

        “但也不是不好。”璟雨看著她的頭發，像發現了什么寶物一樣，在赫陽看不到的時候，黑珍珠一樣的眼中有一點閃亮。

        閉著眼睛的赫陽：不是，我怎么沒聽懂你在說什么。

        你不要跟變態一樣一直玩我的頭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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