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面混亂之際,  眾人聽見錚錚直鳴的出劍聲，原以為是江宛彤和鐘聞熙這邊打起來了，卻沒想到是那頭討論出場順序的四大宗門和世家聯盟。

        許云澤本想著讓鐘聞熙來磨一磨小師妹的劍,  一時間沒注意到那頭的動靜,  誰知道乘霄宗弟子的劍先出鞘了。

        這就像是一個開戰的信號,  他們四大宗門本來就誰也不服誰,  而現在又多了一個拱火看熱鬧的世家聯盟,  一言不合,  直接動手。

        同樣是主修劍的清風宗弟子往前一站，集體拔劍,  嚷嚷著：“這便是你們乘霄宗的待客之道？”

        他們老早就不爽乘霄宗壓他們一頭了,  若不是玄隱真人，天下第一宗本該是他們清風宗。

        比清風宗更加強橫的主修刀的狂刀門弟子扛起大刀一掃,  沉重的刀被揮舞得霍霍生風，劈下來的那一刻,  演武臺都要裂開了。

        “怎么你們清風宗會拔劍我們就不會揮刀了嗎？欺負我們刀修人少是吧？！”

        而距離狂刀門最近的逍遙派弟子輕飄飄地飛了起來，腳尖輕點,  直接踩在他們的大刀刀背上，身姿輕盈，仿若羽毛。

        “嘖,  一群大老粗,  就知道打打殺殺的。”

        世家聯盟出面負責此事的弟子陰陽怪氣道：“哎呀，別打啦，別打啦,  這可是在天下第一宗,  乘霄宗的地盤呢。”

        實際上心里不知道多想他們就這樣打起來。

        比起個人的矛盾,  當然是宗門之間的矛盾更加重要。

        這頭的江宛彤和鐘聞熙都被那頭的熱鬧吸引了視線。

        許云澤見鐘聞熙和江宛彤這邊應該是打不起來了,  心道一聲可惜，現在江宛彤有他們的保護，沒能在賽前試探出鐘聞熙和她誰強誰弱，要是小師妹在比賽遇上鐘聞熙，生死不論，可就危險了。

        那頭還在吵吵嚷嚷的，鐘聞熙腰間的龍吟劍嗡嗡直鳴，正要出鞘，眾人便聽見一記破空聲，將所有的聲音強行壓了下去。

        一道浩然的劍氣蕩開，清風宗弟子剛出鞘的劍就又被壓回了劍鞘里；逍遙宗弟子為了避開這道劍氣，飛身而起，心有余悸地落在演武臺下；狂刀門弟子的大刀被劍氣掀飛，拔地而起，狂刀弟子只得握住刀柄，順勢將其重新塞回身后的刀鞘里背好。

        眾人回頭看向劍氣的主人——許云澤，頓時整個演武場鴉雀無聲，看向許云澤的眼神有敬佩，有畏懼，亦有仰慕。

        鐘聞熙凝望著許云澤收劍回鞘的利落動作，握住了腰間已經安靜下來的龍吟劍。

        他問自己，他能夠做到如許云澤剛剛那般，只是釋放一道劍氣，就能在不傷人的情況下，讓對方住嘴，并且收回武器嗎？

        這個答案是，很難。

        許云澤環抱著本命劍，用余光瞄了一眼身旁的林青棠，后背挺得筆直。

        他剛剛表現得應該還可以，不知道青棠師妹怎么想。

        林青棠想，演武臺被狂刀門弟子劈壞，是不是得問他們要賠償？

        “我先去處理一下開幕式的事宜。”許云澤這話是對著林青棠說的，其實是希望林青棠能等一等他，一會兒他再帶她四處逛逛，免得又有些什么亂七八糟的人過來打擾她，但是他又沒法直接開口，便憋了回去。

        林青棠遙遙看了一眼演武臺，擔心許云澤沒想到會問狂刀門要賠償，一會兒修繕的費用還得他自己來貼，這類事情許云澤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我和師兄一起過去吧。”

        許云澤暗暗欣喜，“好！”

        鐘聞熙的眼睛都快要粘到許云澤的身上了，咳嗽了一聲，跟著說：“我也去看看我宗的情況。江……姑娘，門派大比見。”

        突然間對江宛彤改了稱呼，態度也謙虛了不少，江宛彤猜測應該是大師兄剛剛露了一手，讓鐘聞熙開始審視自己了，也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敢再狂了。

        江宛彤禮貌拱手，“好。”

        還不一定能碰上呢。

        樓青暝瞇了瞇眼睛，眼眸暈染著一片濃郁而化不開血色，陰沉地盯著鐘聞熙離開的背影，暗暗詛咒他。

        竟然敢如此對他的恩公，簡直是不知好歹！

        而這邊，已經暴露了自己女兒身的東方曄一直盯著江宛彤，見她好像沒有要公開自己性別的意思，東方曄才松了一口氣。

        她的黑衣護衛臉色難看，對東方曄傳音，“少主，這位江姑娘已經知道您的真實身份，要不要屬下……”

        東方曄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黑衣護衛垂頭不再說話。

        “江姑娘，我有話想與你說。”東方曄等江宛彤收回視線，才開口。

        江宛彤抬眸看向東方曄，視線在她的脖子上停留了一會兒，東方曄穿的是立領衣服，領口很上，喉結處遮得嚴實，但是江宛彤對于女孩子的身體構造還是很了解的，畢竟她也是女孩。

        東方曄是個遠戰法修，很少，幾乎不會與任何人有肢體接觸，自從她做這身打扮后，更是處處注意，不會讓別人碰她，但是她對樓青暝還是減少了警惕，畢竟樓青暝是個凡人，又是個和她有些相似的男兒身的姑娘。

        白虎舉起爪子，勾著江宛彤的裙擺，輕輕拉了一下。

        江宛彤正要彎腰抱起莫時歡，突然想起了什么，耳朵微紅，又直起腰，說：“師兄你已經是只成熟的白虎了，應該自己走路。”

        白虎瞪著圓溜溜的蒼藍色眼眸，望著江宛彤，什么也沒說，卻像是什么都說了。

        以前這招對江宛彤是百試百靈，現在不同了，江宛彤只要看到他，就會想起水鏡里他意氣風發的模樣，既耀眼，又明亮。

        “東方少主，我們去個僻靜的地方說話吧。”江宛彤狠下心，沒有抱起白虎，而是抬頭看向東方曄。

        東方曄點頭，跟江宛彤并肩走在一起。

        后頭的樓青暝當然不會離開他的“恩公”，只是幸災樂禍般翹起蘭花指，樂呵呵地對白虎說：“哎呀，恩公師兄，要不我來抱你吧。我還沒摸過白虎呢。”

        莫時歡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邁著優雅的步伐跟上了小師妹。

        江宛彤帶著東方曄和她的護衛來到了凌云書院附近的水榭，這里偏僻沒什么人會特意路過，而且看到他們在這里說話，也不會特意靠近。

        “有些話，我想和江姑娘單獨聊聊。”東方曄這話是對著自己護衛說的，但她沒有傳音，其實也是說給白虎和樓青暝聽。

        江宛彤便讓莫時歡和樓青暝在岸上稍等，然后與東方曄一起走進亭子里。

        既然是小師妹的要求，他等便等了。莫時歡這么想著，卻是就守在了通往亭子的那道九曲回廊的正中央。

        樓青暝原想著站到樹蔭里，但見白虎如此，他也不甘示弱，便也席地而坐。

        黑衣護衛見他們如此，若是只有他一人休息，豈不是顯得他很不敬業？于是也跟著他們站在了正中央。

        莫時歡被兩人左右夾在中間，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走過九曲回廊，兩人抵達這頭的亭子。

        東方曄在這里設下了結界，外界無法探知她們的對話。

        她開門見山道：“江姑娘，想必你已經察覺到我的身份了吧？”

        江宛彤原本還以為她會掩飾一下，卻沒想到她直接就認了。

        東方曄對上她的眼神，在凳子上坐下，雙腿并攏，雙手上下交疊，放在腿上，是很標準的大家閨秀的坐姿，她的脖子至腰桿，幾乎在一條直線上，而且她做起來毫無違和感，跟樓青暝那種矯揉造作的儀態比起來，優雅百倍。

        江宛彤不習慣俯視別人說話，于是也在東方曄旁邊的凳子上坐下，她的坐姿就沒那么講究了，怎么舒服怎么來。

        “東方少主，我無意要拆穿你的性別身份。”

        東方曄搖了搖頭，她搖頭的幅度不大，抬眸望向江宛彤，說：“江姑娘是乘霄宗弟子，我娘親說過，乘霄宗當得‘天下第一宗’的名頭，是因為門風嚴謹，不作小人之舉。況且，江姑娘還是玄隱仙尊的親傳弟子。”

        江宛彤揚眉，一時間分不清她這是給自己戴高帽子，還是在真心實意地夸贊她的宗門和師尊。

        東方曄繼續道：“我此次代表蓬萊島前來，也是為求玄隱仙尊出手相助。我的身份性別，本也是打算告知仙尊的。”

        但她的計劃里，并沒有告訴除了玄隱仙尊之外的任何人，江宛彤是個意外。她不希望自家護衛做出什么蠢事，傷害江宛彤，也不希望江宛彤將她的真實性別告知別人，所以這場談話，是一次試探。

        江宛彤抿了抿唇，腦海的思緒紛雜，她不想把人想得太壞，但也不希望有人拿自己當工具，去脅迫師尊做點什么。

        如果東方曄抓住她知道她的性別身份，而這件事是她隱瞞已久的秘密，基于基本道德禮儀，應該會打聽打聽東方曄來這里找師尊的目的。

        但江宛彤就不。

        知道得越多，就會被卷進去得越深。

        “東方少主放心，我不是喜歡嚼舌根的人，不會到處宣揚你其實是個姑娘。”江宛彤做出承諾。

        東方曄擰著眉頭，“你難道就不想知道我為什么要隱瞞身份嗎？”

        江宛彤站起身，對上東方曄看過來的目光，說：“我雖然好奇，但是我不想成為你用來接近師尊的工具，若我知道這個秘密，動了惻隱之心，便會為你穿線搭橋，師尊也會因為我而對你的事情多幾分上心。”

        東方曄的目光閃爍，她的確打著這個主意，所以剛剛在演武場遇見江宛彤等人的時候，才會先叫的江宛彤。

        畢竟在傳聞里，她才十七歲，應該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沒什么心機才對，而且從她和江宛彤的接觸看來，江宛彤還很熱心善良，會在他人的請求下，出面把樓青暝和音修姑娘的事情解決。

        在這件事情上，東方曄并不覺得自己對江宛彤耍心機有什么錯，為了家人的性命，要她做什么都可以。

        江宛彤不欲跟她多說，抬腿就要跨出結界，卻沒想到東方曄拉住江宛彤的手腕，當場就跪了下來。

        “江姑娘，我看出莫時歡無法化為人形，乃因他體內靈氣尚且不夠他沖擊進階，蓬萊島有一處靈氣比外界濃郁百倍的秘境，若你能求你師尊救我的雙生哥哥，我可以打開秘境，助他進階元嬰。”東方曄含著眼淚，望向江宛彤。

        江宛彤好像聽師尊說起過，蓬萊島確實有這么個地方，而她現在的修煉靈氣對于莫時歡來說，還是遠遠不夠，更別說進階了。

        “……我問問莫師兄。”這事情就不是她能決定的了。

        東方曄連忙起身攔住她，說：“已經有你知道我是姑娘了，就不必再讓其他人知道了吧？”

        她可不想意外再多一個。

        江宛彤摸了摸鼻子，視線游移，“啊……可是，我剛剛察覺的時候，就跟莫師兄說了。”

        東方曄捏著拳頭，扶額皺眉。

        可惡！他們師兄妹的感情這么好嗎？什么事情都得第一時間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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