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莫時歡反應過來的時候,  江宛彤已經抱著他離開了演武場。

        莫時歡難得安靜下來，江宛彤也沒有勇氣去看莫時歡是什么反應，還以為他睡著了。

        小師妹說的話是什么意思？她說的喜歡,  是他所理解的喜歡嗎？或者是說，她的喜歡，跟她喜歡師門其他人的喜歡是一樣的喜歡？莫時歡的腦海里充斥著各種想法。

        他比江宛彤多活百年,  但他的感情經歷卻是一片空白，莫時歡真正確認自己心意,  還是因為江宛彤中毒，眼見毒素就要蔓延至全身,  恐怕即便她從幻境中醒過來,  也無法再擁有她如今這具先天圣體。

        只要一想到他可能會失去江宛彤,  以后便再也無法看見她的笑顏,  也無法和她一起玩鬧,  莫時歡的心里便沒有來由地一陣恐慌。

        在江宛彤中毒的那一晚，他看著躺在陣法中的江宛彤,  睜眼閉眼都是她往日的模樣，讓他印象最深刻的,  還是那日他被坑去鬼域,  江宛彤騎著赤雪來救他。

        或許江宛彤自己并不知道,  她當時的模樣,  有多么耀眼。

        那時候,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以黑夜為背景,  赤雪拖著長長的火紅色尾羽,  江宛彤坐在赤雪的背上,  眼眸里只裝著他一人,  對他揚起燦爛的笑容，看到她，莫時歡瞬間就安心了下來，像是在外漂泊的小船終于找到了港灣，像是居無定所的鳥兒終于找到了它能安定下來的巢穴。

        莫時歡后來并沒有跟任何人提起，甚至連師尊都不知道，其實在他們來之前，他已經做好了殊死一戰的準備。

        鬼域的出入口沒有固定，常人很難找到鬼域，而且他也知道，師尊并不認路，又加上任何修士在鬼域，都會受到修為的壓制，誰能來救他呢？

        江宛彤來了。

        在他聽到赤雪鳴叫聲的那一刻，他便完全反應了過來，是他留給江宛彤的赤雪將師尊他們帶到了鬼域。

        但這個時候的莫時歡，還并不知道自己已經對小師妹的情感有了變化。而且莫時歡也很清楚，江宛彤對自己并沒有其他意思，至少對他的感情，并非男女之情。

        即便是現在，莫時歡也依舊感覺不到，小師妹對自己的喜歡，是超越同門之情的喜歡。

        他想，江宛彤如今才十幾歲，她沒有什么感情經歷，怎么能分得清自己的喜歡到底是哪種喜歡呢？

        莫時歡也有自己的驕傲，他絕不會在小師妹沒有認清自己心意的時候，就卑劣地蒙騙她，讓她誤以為對他的喜歡是男女之情的喜歡。

        次日就是門派大比的文斗了，因為江宛彤和莫時歡兩人各懷心思，在開幕式之后遇到許云澤和林青棠時，便各自一人領了一人同行回程。

        江宛彤告白之后沒有得到莫時歡的回應，心想，難道是她說得太小聲了，師兄沒聽見？還是說，其實師兄聽見了，但是他在裝作沒聽見，變相拒絕了她，這樣讓他們兩人見面的時候，都不會尷尬？

        林青棠跟在江宛彤的身旁，提醒了她幾次注意看路，結果江宛彤還是心不在焉的樣子，便以為她這是在為了明天的文斗而煩惱。

        “小師妹，這些天你為了文斗的努力，大家有目共睹，你不必太過擔心，師尊也說過，你文斗拿個前十絕對沒有問題的。”林青棠鼓勵江宛彤。

        江宛彤被林青棠的聲音拉回現實，回過神，看向師姐。

        開幕式結束之后便已經天黑了，兩人此時正在前往藥宗的路上，兩邊的石燈都亮了起來，江宛彤手里也沒有提著燈籠，因為裝著心事，走路不看路，林青棠便干脆挽住了她，防止她摔跤。

        “師姐。”江宛彤皺著眉頭，一臉嚴肅地望著林青棠。

        林青棠見她的表情似乎遇到了什么難以解決的大事，頓時也緊張了起來。

        “何事？”

        江宛彤說：“我跟莫師兄告白了。”

        林青棠瞪大了眼睛，“什么？”

        與此同時，她體內的劫也是同樣反應，幾乎是異口同聲，這還是林青棠第一次與她的心魔如此同步。

        劫口中念叨著：“江宛彤真是個花心大蘿卜！吃著碗里，想著鍋里的！可惡！林青棠，我都和你說了，她不是個好人！”

        林青棠甩了甩頭，試圖把劫說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甩出腦袋。

        江宛彤感受到了林青棠的震驚，其實她也明白。

        “我知道，以師姐的角度看來，我現在告白太莽撞了，應該等確定了莫師兄的心意，再進行表白，但是……我不知道為什么，好像中了邪一樣，不想讓他失望，也不想看到他失落的樣子，就直接說了。”

        她想，莫時歡就該是那樣意氣風發，自信張揚的模樣。

        林青棠停下腳步，攥住江宛彤的手，制止了她的話頭，說：“師妹，你什么時候喜歡上二師兄了？”

        江宛彤抬眸，對上林青棠復雜的眼神。

        林青棠與她對視，心里很高興小師妹跟她分享如此私密的話題，可是同時她也在擔心小師妹的感情。

        “小師妹，你會不會是弄錯了，把單純的師兄妹情當作了愛情？或者是說，你只是單純喜歡摸毛茸茸，而不是喜歡莫時歡本人？還有還有，難道小師妹你是因為莫時歡為了救你，而不顧自身安危，跟你換了血，錯把恩情當愛情？”

        江宛彤耐心地聽完林青棠對她說的話，突然笑了起來。

        她很少見林青棠如此著急的模樣，比對自己的事情還要上心。

        江宛彤卻道：“師姐，若我連自己的感情都分不清楚，那我這些年的看的和電視劇，都白看了。”

        第一次看到莫時歡的時候，她對于莫時歡的印象是書里那個一直沉睡到大結局的模糊形象，突然與現實里容貌絕艷的莫時歡對上了臉，江宛彤感到意外，也反應過來了，書是書，現實是現實。

        莫時歡從一開始就對她很好，用靈火給她烤靈肉，給她自由出入靈獸園的權利，借她赤雪，還有她去鬼域救他的時候，莫時歡毫無靈力，幾乎成了一個凡人，他教她使用折扇，是全然相信她能夠做到，也愿意將自己的性命交由給她。

        再后來，他帶著無數靈獸來靈蹤山接她回宗，從天而降的時候，一改平日里的不著調，靠譜極了。

        還有很多很多，她喜歡跟莫時歡在一起，是因為他們能夠互相理解，也互相信任，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們經常能夠想到一起去，幾乎是一個眼神，就能夠讀懂對方在想什么。

        看到水鏡里的莫時歡，江宛彤就知道，自己栽了。

        她是真的很喜歡那樣意氣風發的莫時歡。

        雖然林青棠不懂江宛彤所說的“”和“電視劇”是什么意思，但是她接收到了江宛彤堅定的眼神，便也明白了，小師妹很清楚自己的心意。

        “嗯……我明白了！”林青棠也被如此勇敢的小師妹激勵到，對她心生敬意。

        林青棠又問：“二師兄是什么反應？”

        江宛彤嘆息了一聲，“哎，其實我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我的告白，或許聽見了，或許聽見了裝沒聽見。”

        愛情這種東西，就是怕他知道，又怕他不知道，更怕他知道裝不知道。

        林青棠不舍得見小師妹如此苦惱的樣子，可是小師妹看起來好像是頭一次喜歡上一個人。

        “師妹，或許莫師兄是沒聽見呢，你知道的，他身體尚未完全恢復，說不定聽覺也失靈了呢？如你所言，我們不該壓抑自己的情感，喜歡就說喜歡，討厭就說討厭！小師妹，再接再厲！”

        江宛彤就缺乏一點動力，聽林青棠這么鼓勵，她瞬間又滿血復活了。

        “好！我明日再表白一次！”

        而另外這頭，許云澤和莫時歡也同樣飽受愛情的折磨。

        “師弟，你這一路上，嘆了十幾次氣，到底怎么了？”許云澤實在煩了。

        莫時歡終于等到大師兄問他了，說：“小師妹說喜歡我。”

        許云澤先是一驚，然后便是無語，捏緊了手里的本命劍。

        “師弟，你們進度挺快啊。”同門上百年了，至今還沒有任何進展的許云澤表示嫉妒了。

        莫時歡又說：“但我不知道她的喜歡，到底是哪種喜歡。或許她就是單純欣賞我的外貌。”

        許云澤將劍推出劍鞘，“師弟，夠了。”

        怎么會有人這么夸自己的？

        莫時歡以白虎形態走在許云澤的身旁，尾巴垂下，腦袋也低低的，情緒不高。

        許云澤很少見他如此，便想著最擅長人際的莫時歡都被愛情折磨至此，生出了幾分惺惺相惜之情。

        “師弟啊，據我平日對小師妹的觀察，我覺得她這人吧，年紀小，說話做事都不怎么成熟，特別是面對青棠的時候，動不動就擁抱啊，挽手之類的，非常熱情。她說的這個喜歡，還真說不定只是單純喜歡你長得好看。”許云澤試圖分析。

        若是平日里的莫時歡，他能夠跳出局外，理智分析，但是如今他身在局內，實在賭不起任何一絲可能性。

        “而且最怕就是小師妹她只是嘴甜，心里沒你。你想想她是不是經常哄著宗里的弟子？連你靈獸園的管事，還有萬卷書閣的管事，只要是她接觸過的人，就沒幾個人會對她印象不好。”許云澤越說，越覺得自己分析得很對。

        嗯，不愧是有長達百年暗戀經驗的自己，都能夠給師弟戀愛經驗了！許云澤頓時覺得自己高大了起來。

        莫時歡順著許云澤的話一想，特別是那句“她只是嘴甜，心里沒你”，直接讓他因為江宛彤的一句“喜歡”而雀躍飛到云端的心情跌到了谷底。

        “所以啊，你可千萬不要輕舉妄動，誤會了小師妹的真實想法，把人嚇跑了，那可就得不償失了。”許云澤最后總結陳詞。

        莫時歡失魂落魄地回到宸星殿，就連入睡的時候，都在想著那句“她只是嘴甜，心里沒你”。

        次日一早，距離文斗開始還有半個時辰，參賽弟子已經開始陸續進場了。

        莫時歡醒得有些晚了，一睜眼便對上了江宛彤在外練劍的身影，還以為自己在夢里。

        江宛彤察覺到殿內的莫時歡醒了，收起劍，走入宸星殿。

        “莫師兄，我有話與你說。”

        莫時歡疑惑，“什么話？”

        江宛彤直言道：“師兄，我心悅你。”

        瞬間，白虎的雙翼便不受控制的出現，白藍色的靈火竄天而起。

        若他不是白虎形態，江宛彤便能看見滿臉通紅的莫時歡。

        江宛彤想，這回莫時歡應該聽清楚了，時間差不多了，抽空來告個白，就該去比賽了。

        “行，那師兄我先去比賽了。”說罷，她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溜了。

        莫時歡一整個白虎都呆住了，手足無措地愣在原地，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江宛彤早就不見人影了。

        等等，師妹你撩完就跑，是不是太不負責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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