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寅近來有了最感興趣的事，每每入了夜，不由紛說地拉起占喜上塌耳鬢廝磨，直至夜深時分才入睡。
這也導致她每日渾身乏懶困倦，睜眼便是日上三竿。
占虎見她精力不濟，心里認定是受趙寅磋磨，連帶看人的眼光，隱隱含了刀子。
晚飯將將吃完，占喜還在灶間收拾，趙寅挨挨蹭蹭地過去，尾隨其身后，嘴里嘟嘟囔囔的，小聲抱怨著什么。
占虎氣不過，一把推開手里筆紙，解救阿姐于危難。他站在門邊，朝外間吼了一嗓子。
“阿姐，我有一字不認得，你過來教教我。”
“……啊，來了。”
占喜不作他想，擦凈手上水漬，趕了趙寅回房，便撞上小家伙一幅義憤填膺的淡漠臉。
“怎了，做這臉色給哪個瞧？”
“哼，阿哥是不是欺你了。”
占喜神情微滯，面色肉眼可見地漫出紅霞，在占虎審視的目光中，她輕咳幾聲掩飾尷尬，否認道：“沒有的事，阿哥待我很好。”
“那阿姐的面色怎越發(fā)蒼白，眼瞼下方都泛起了青色。他晚間定然磋磨你，不讓你好好歇息。”
雖不是實情，但也相差不遠矣。
占喜端正神色，于此事，她有必要解釋一番，“近日多夢見爹娘，時常半夜驚醒。不妨事的，你不必擔心。”
占虎皺眉，似是不接受這般說辭。他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試圖找到些許微妙的破綻，“阿姐說得可真，確定沒有替阿哥遮掩什么？”
“阿姐從不騙你。不是說有不認識的字嗎？阿姐認得也不多，先叫我瞧瞧。”
不欲多做糾纏，占喜忙岔開話題。
本就是誆了她過來，總要圓謊。隨意指了手邊剛寫完的一個，“這個。”
疑狐瞥去一眼，問道：“可是今日剛學的？”
“啊……夫子今日剛教的，我忘了。”
“這……容阿姐思量思量。”想了半晌，占喜一拍腦門道：“‘學’，此字是否是‘學’字？”
“是，阿姐向來頂聰慧”
不過認得幾個，若叫她動手寫，卻是一個也寫不出來的。聰慧一說，緣何說起。
“你好好習字，阿姐去忙了。”默了默，她叮囑道：“早些睡，燭下熬夜終究傷眼。”
“我曉得，練完這篇就歇息了。”
“好。”走出兩步，占喜想起最重要的事，“在學堂里，福順有沒有于你為難。”
占虎搖頭，“沒有。阿哥每日不下學就去等我，福順阿哥就是想欺我，也尋不著機會。”
“那就好，萬事小心。莫要孤身一人去別處，更莫與學里同窗發(fā)生齟齬。遇事能避則避，不要強行出頭。”
“我都省得，阿姐去休息吧。”
偏頭，瞥向門縫處，那是一雙陰惻惻的，隱在暗處的目光，占虎只覺肩背，陡然泛上密密麻麻的涼意。
冷冷朝方處，重重哼了一聲。
趙寅挑眉，淡然地罵了句‘小鬼’。
曾幾何時，形影不離的兩人，漸行漸遠。無形的硝煙在雙方周遭彌漫，身為風暴中心的占喜，卻一無所知。
兩人的劍拔弩張，隨著時光流逝，竟有越演越烈的趨勢。分別體現(xiàn)在，他們對于占喜的獨占，以及夸贊、吹捧。
雙方緊追不舍，占喜對此不堪其煩。
這種況狀，一直持續(xù)到某個深夜。
那夜的月光，也像往常那般，銀光肆灑。
趙寅磨著糾纏，占喜一時不甚，泄出幾聲難耐的低喘。
兩個情意正當酣濃，哪成想，占虎會在此時突然而置。
沒得應了他的猜想，趙寅這個人模狗樣的畜牲，當真在四下無人之時，磋磨他阿姐。
隱忍的哭喊，聽在耳里，便成了趙寅施暴的鐵證。小家伙護姐心切，當即不管三七二十一，猛然拍響他們房門，口中邊嚷邊威脅，讓趙寅停手，再欺他阿姐，他定以命相搏。
此舉不光引來正在睡夢中的趙有才，嘈雜也叫臨屋村人聽得動靜。幾人掀窗探頭，待再要聽個明白，靜默無聲之下，只剩偶爾襲來的嗚咽冷風。
“怕不是魘著了，哭聲賃大。”
近在咫尺的趙家，此時燭火微明。四人披衣坐在前堂，面面相覷。三人神色各異，略顯倉皇。偏占虎料定占喜受欺，強硬地拉住趙有才主持公道。
多日未見落淚的小家伙，眼下淚眼婆娑。說至激動處，便從房里壁櫥里扯出布包，草草收拾了幾件衣裳  ，揚言要帶占喜離開趙家。
趙寅被他執(zhí)拗的神態(tài)驚得手足無措，老老實實道了歉，并在占虎的要求下做了保證。加之占喜從旁勸說，這才停止了這場鬧劇。
占虎趕趙寅回了房，卻把占喜牽回自己房里。提步追去，哀怨地喊了幾聲，也沒把人帶回來。
轉眼入夏，天氣越發(fā)悶熱。
月前，吳嬸子與魏慧娘攢夠了銀錢，退了原本賃的一進小院，在鎮(zhèn)子上另租了兩間小鋪面，做起了繡品生意。
占喜心生羨慕，想開鋪子的心思，越發(fā)強烈。
“租一小間，無需多大。能擺上幾張稍大的臺面，夠放山貨便成。咱們志不在散戶，食肆酒樓，可供首選。”
趙有才屈指叩向桌面，頓了頓，道：“現(xiàn)下每日捕來的山貨，剛夠送往城里。那幾間食肆的生意，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特意繞一趟。如再開間鋪子，哪來足夠的貨賣。”
占喜早已想好應對之策，“附近幾個村子，定然也有獵戶，每日同他們低價買來，省下他們的車馬費，何樂而不為。
再者，不光野味，若鋪面開起來，我還要雇村里的嬸子，幫著采山磨。現(xiàn)在天氣越發(fā)熱起來，就算不賣新鮮的，曬干了留待以后賣也成。還有山筍、栗子果，山里隨處可見的東西，鎮(zhèn)子上不一定有。”
趙有才仍沒松口，“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先顧好眼下，再謀劃以后。”
占喜回屋，躺上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腦里皆是趙有才反對的話。越想，她越發(fā)覺得自己的不成熟，漸漸歇了開鋪子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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