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臟許誨鞋子這件事，不管從哪方面分析，都是明瀅有錯在先。

        對方越是寬宏大量，不要明瀅賠償，明瀅的內心就越是負罪感拉滿，這種情緒在心頭盤踞錯節，惹得明瀅每天心神不寧，渾渾噩噩度日。

        雖然后來的好幾天，許誨都沒再特意找明瀅。

        明瀅也是這樣才知道，這位毀人不倦的大少爺自尊心還挺強，不過這樣也好，要是債主常在面前轉，欠債的明瀅壓力也會很大。

        下早自習后，明瀅隨著大部隊去了食堂，自從身上背了債務，她的早餐就從最初的牛奶面包營養均衡餐，換成了形單影只的面包，還是只能吃一片的那種。

        為免他人問起，明瀅要挨個解釋，所以明瀅選擇一個人坐在食堂正對門的墻角啃面包。

        她正小口小口地咀嚼著面包，面前突然坐下來個戴墨鏡的女人，明瀅只瞧了一眼，看穿衣打扮，是個貴氣的女人，她脖頸間掛著條細細的銀鏈子，最底下掛著個很特別的極光圖案，閃射著低調奢華的光。

        總體來說，和高中校園的食堂格格不入。

        而且明瀅還注意到了對面的女人也在悄摸打量著自己，為了證實自己的想法不是錯覺，她大著膽子抬起頭，和對面那女人對視了一番。

        “像，真的太像了。”對面的女人嘖嘖稱奇，對著手機里的圖片將明瀅上下一比對，露出溫和的笑意。

        “真人比照片還好看�！�

        這話一說，像是有備而來。

        明瀅不知道面前的女人意欲何為，且這沒頭沒腦的對話，明瀅也不好貿然先入為主，整得自己多自戀似的，再說了，還有一種可能，戴墨鏡的女人只是在講電話。

        有了這個猜測之后，明瀅開始心無掛礙地吃面包，依舊小口小口。

        那戴墨鏡的女人輕輕扣了扣桌面，倏然靠近明瀅那邊，隨性自然地拿下墨鏡，認真地打量起明瀅來，目光如炬。

        “你就是榜上常駐第一，明瀅？”

        見對方叫出自己的名字，明瀅才確認對方是在跟自己說話，那么之前有待確認的觀察此刻也得到了解釋。

        摘下墨鏡的女人，少了那股子生人勿近的距離感，加上她叫明瀅名字的時候，臉上堆著笑容，不像是來者不善，這種親切感讓明瀅的防備心降了好幾分。

        “您好？”明瀅試探性問好。

        “有興趣接個活嗎？”

        “時薪可以談�！�

        明瀅僅僅問出個您好，對方就開門見山地表達了自己的想法，直接又不拖泥帶水，明瀅一下有些驚訝，嘴微張，有點不知如何接話。

        接活這詞吧，視乎語境，大部分時候，明瀅得承認接活是個中性詞。

        但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剛一見面就問她這句話，明瀅開始懷疑接活在這句話中的語境。

        臉上浮上一抹異樣的尷尬神色之后，明瀅快速咬完最后一口面包，準備起身離去。

        “我就是想給我家那位找個家教，一小時至少兩百�！�

        家教？時薪兩百。

        換做是以前的明瀅，對于這種做家教的事，只會淡然一笑表示拒絕，但是今時不同往日，她還欠著別人一雙鞋。

        許誨明說不要她還，可是明瀅不想欠人，尤其是那人還是許誨。

        她想這件事能夠順理成章，不摻雜任何雜質的那種，而不是假以時日被提起，成為她處心積慮的小細節。

        明瀅覺得自己自信過頭，在學習上游刃有余的她，顯然將這份自信同樣帶到了別的地方，以致于思緒飄得太遠，還給自己預設了結局。

        明瀅的心思有些松動，其實家教耽誤不了她多少時間，每周的作業她都能超額完成，費不了多少時間，一中正常上課的課程排得很緊湊，平時幾乎也不會有時間補習，只有周六下午到周天下午這一天的時間。

        見明瀅沒硬聲拒絕，那女人繼續說：“家里那位人聰明，就是心思不在學習上，要是有你這樣的小老師帶帶他，我也就能省下不少功夫，做做spa。”

        理由倒挺貼近現實的。

        兩人詳細聊了下那人的學習情況，以及女人想要達到的成績，明瀅覺得自己大致能拿下才答應下來，但是時薪她堅持就按墨鏡女人最開始說的那樣，一點沒往上加。

        像她這樣成績的，要是肯給做家教，少不得是那種沾親帶故，再不就是時薪超高，結果這兩樣都不占，墨鏡女人對眼前這位學霸又生出幾分贊賞。

        還有一點，從兩人的交談，墨鏡女人很輕易地覺察到女孩話并不多，大部分時間都做一個傾聽者，讓她說話的時候也毫不羞怯，一字一句很沉穩，理由道理都完全充分。

        那也就不擔心家里那位早戀了，畢竟當時看明瀅照片，墨鏡女人還真是有些懷疑。

        初步這樣談好，墨鏡女人怕明瀅不信，給了她家里地址，還給她預付了一節試講課的錢，甚至還給了她家里電話。

        “這周六？還是周日？”

        一中一周放一天假。周六上完上午的課，從中午開始放假，第二天到學校上晚自習，所以明瀅有三個半天的時間去選擇，第一次試講也不知道具體情況，追求穩妥的明瀅選了周天上午，既能在周六晚上準備一番，周天下午也不會太趕著去學校。

        “阿姨，周日上午可以嗎？”

        “可以，必須可以，我跟他說�！�

        這事就這樣定下了。

        回班的時候，明瀅繞開人比較多的超市，選了林徑幽深的小路，也沒想過會在那條小道上見到許誨。

        確切地說是被一個踮著腳的長頭發女生整理衛衣的許誨，許誨人高，女生只能堪堪到他肩膀，她很努力地踮起腳，雙手繞在許誨肩上。

        那樣子遠遠一看，親昵地就像是在擁抱。

        腦內跳出這樣的想法后，明瀅怎么看都怎么認同，透過女生笨拙緩慢的動作，她仿佛能看到女生臉頰上爬滿的霞紅，內心不自覺泛出點酸澀的小心思。

        在明瀅的角度只能看到兩人的側影，從側面看，許誨的輪廓感異常突出，尤其是鼻子那塊，挺得像是個混血。

        明瀅見過最多的也是許誨的側影。

        在七中籃球場上，她扶在籃球場兩側的站臺上，遠遠的看著他的身姿在場上疾馳。

        正對著籃球場的兩面總是擠滿了人，明瀅一個外校生實在是沒什么先天優勢，只落得視角不好的兩側，有時場地擠得只余下靠近衛生間的位置，但即便是這樣，明瀅能去的時間，她都沒有缺席許誨的籃球賽。

        她想，這次應該一如既往。

        她偷偷對許誨有好感的事情，就像做慣了語境固定搭配化學平衡，同樣的司空見慣。

        許誨轉來盛陽一中沒多久，在學校就已聲名大噪。

        最開始被偶遇各種表白，小圖書室底下、灌木叢旁邊、假山景后等等，一只手都數不過來，不少人戲稱他為討論度驚人到屠版的一中新晉校草。

        后來，他在巷子堵人，隔壁學校的幾個有名混混都被他堵得不敢再造次，見到他就一秒變成病秧子，腰板都挺不直，毀人不倦的名頭更加坐實。

        毀人不倦甚至比他本來名字傳播得更遠。

        聲名是雙刃劍，艷羨的人多了，就少不了有人要和他一較高下，聽聞籃球是許誨的拿手項目，有幾個看不過眼的，想滅滅他的威風，提議和他堂堂正正地比一場。

        明瀅不用出去打聽，這些消息就鋪頭蓋臉地砸她頭上。

        “瀅瀅，大帥哥要和人比賽了，隔壁學校的，就以前送過你奶茶的那個大高個，你還記不記得？”

        送奶茶的大高個？明瀅絞盡腦汁，都沒法在腦子里形成具象，她拿筆敲了敲額頭，無奈地搖搖頭。

        不是想不起來，更像是沒發生過這回事。

        “瀅瀅，那么復雜的物理公式你記得這么明白？好吧，這不是重點�！�

        阮妙妙瞥了在寫公式的明瀅一眼，橫線上下都是一長串的公式能記得分毫不差，但是卻連個人都記不明白，她覺得自己這輩子都無法和學霸的腦子產生一種同頻的共振，注定是接不到信號的，她屈服地擺擺手，繼續說：“重點是有大帥哥的比賽看哎！球衣你懂的，哈哈�！�

        明瀅當然知道阮妙妙在說什么，球衣不是重點，球衣遮蓋的才是重點。

        “瀅瀅，你會去吧？我聽說是在周五下午，這周五下午不是全校大掃除嗎，有一個半小時的自由活動時間�！�

        明瀅思考了一下，淡聲：“作業不多可以看看�！�

        心底的聲音早已無聲默許，但是面上還要故作深思熟慮，她怕自己表現得過于炙熱而被人輕易察覺，即使是在大大咧咧的阮妙妙面前，她都始終收斂自己的心。

        接下來的幾天里，幾乎所有人都在討論一件事，許誨和隔壁的籃球賽，通過大家的討論，明瀅基本對賽制，場地，具體開始時間都有了了解。

        這周是第一周做家教，明瀅想準備得更加充分，苦于功課較以往都多，在去籃球賽這件事上遲遲難以做決定。

        正猶豫不決，門外傳來一個聲音。

        “同學，叫下你們班三好學生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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