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謝褚愣了，他翻來覆去琢磨幾遍，確定了季杉從確實沒有發任何關于約定地點的位置信息。

        他斟酌著，發過去：“你的意思是到時候你發定位是嗎？”

        這次回的很快，季杉從：嗯

        謝褚看似淡定：好的

        大突破！！

        謝褚高興的氣血上涌，揚著嘴角把這幾條聊天記錄截屏下來，鎖進了私密相冊里，他抱著手機，恨不得原地蹦幾下。

        這個私密相冊是手機自帶的，這里面沒有安置任何東西，但后來在他注意到季杉從的小酒窩后，這個相冊就變成了存季杉從各式照片的專屬基地。

        他數了數，目前已經三十七張了，其中大部分都是他千方百計找到的合照里扣下來的季杉從單人照。

        照片里的少年冷冽如月，身姿挺拔，半分笑意也沒有。

        高糊的照片實在看不清細節，但謝褚清楚地知道……季杉從眼睛也是常年如此的，像深潭一樣，瞳孔是真正的純黑色，很冷漠。

        但反射著旖旎燈光的時候，真的也很漂亮。

        最重要的是，季杉從笑起來左頰有個小小的酒窩。

        四個月前的驚鴻一瞥，他窺見了季杉從笑起來有多柔和的樣子。

        還好當時似乎沒人注意到，大家都多多少少有些醉了。

        謝褚在反應過來后悄悄地觀察周圍的同學，已經有人開始說胡話。他心下不自覺地暗自放松了一些……他事后是能回想起自己當時的想法，這有點不太正常——他很不情愿別人看到季杉從笑起來的樣子。

        很不情愿，即使他自己也不過才第一次見到。

        這句話可能不太恰當，但他就是那么想的，他覺得季杉從笑起來，就怎么說，出乎意料…挺可愛的。

        應該會很吸引人吧，尤其很吸引他。

        那場派對的最后半個小時謝褚都在偷偷看季杉從中度過。

        此后的幾個月謝褚便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他總是悄然地把視線投到季杉從身上，不管兩人座位離的近還是遠。

        一次偶然的前后位，男生轉身不經意和他的手碰到一起，謝褚當時臉上平靜，可等季杉從回身后他感覺被碰到的那片皮膚都在發燙，夜晚失眠，最后是聽著自己咚咚的心跳聲入睡的。

        謝褚心里很不穩當，又看了眼對話內容才把提起來的心放下，坐立難安地握著手機。

        心底冒出來些許焦躁的情緒，與沒睡夠而產生的困意做喧囂。

        他很想……現在時間就到晚上的七點半。

        時間合適，人也約好，謝褚本以為今天會一切順利。

        結果下午四點鐘，謝褚甚至已經睡了一個保證晚上精力充足的回籠覺后，突然收到了小姨打來的電話，小姨聲音略帶歉意，讓他去參加小時候一個玩的好的表哥的升學宴。

        謝褚愣住，打開手機日歷看了下今天的日期，七月三十號，他們這群準高三即將開學的日子。

        也是很多準大學生們收到錄取通知書的日子。

        那個表哥只比他大一歲，今年正好高考結束，聽說考的很不錯，超常發揮，也不奇怪家里大張旗鼓地要辦升學宴。

        但謝褚還是想拒絕：“我真有事……”賊要緊，關系到他整個高二下學期的努力。“追”人自然也算努力，謝褚臉不紅心不跳，此追非彼追嘛。

        表哥？

        沒有季杉從重要。

        謝褚已經想好該怎么拒絕了，也想好該怎么描述季杉從這次應約的來之不易，就連季杉從這個人有多好的措辭都準備好了，結果小姨一句話就堵死了他。

        小姨為難地說：“實在不行啊……小然都指名道姓要你來了，其實還想讓你爸媽他們去來著，但他們也抽不開身，還囑咐我一定要讓我帶著你給人家多送點禮。”小然就是他那個表哥，謝麾然是大名。

        謝褚一下子沒了聲。

        知道怎么躲都躲不過去了，他心里晴轉多云，還飄著陰陰的小雨，準備好的話都成了泡沫。

        謝褚小姨是個極知情達理的大學教授，他總不能讓自家小姨臉上難看，而且他爸媽都在外地，辛辛苦苦地開個早餐店。他們起早摸黑，也不容易，更不可能拂了他們的面子。

        還不如趁早認命，早去早回，動作迅速點，或許能趕上跟季杉從定的七點半的時間。

        謝褚換了個角度理解問題，于是一下子清醒過來，計算著時間，不拖泥帶水，迅速和小姨說我待會就去，急匆匆掛了電話，就去收拾準備。他邊換衣服，邊在腦海里搜刮著關于“謝麾然”的記憶。

        謝麾然這個名字，謝褚有點印象，但當時倆人在一起玩的時候也才幾歲，不記事的年紀。現在回想起來，只有模模糊糊的幾個片段了。

        只記得謝麾然常是負責指揮的孩子王。他比當時大院里的小孩基本上都大個一兩歲，大家就都聽他的話，謝褚卻是不參與進來的。

        小時候的謝褚反應慢，做什么事情都慢半拍，跟不上大部隊的節奏，就索性很多都不去做，小孩們都在玩，他就揣著手杵在一邊，或者捧著臉蹲地上看著，偶爾還會打個哈欠。

        謝褚爸媽小時候都擔心自家孩子這個安安靜靜從不鬧騰的性格是不是有什么心理疾病，就越發積極地讓謝麾然帶謝褚出門玩。因此，在謝褚不甚清晰的記憶里，有好幾次是小謝褚犯懶耍滑不想出門，都被謝麾然不客氣地拎著耳朵拽出去了……

        “……”

        這算關系好的嗎？

        謝褚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下了車也一頭霧水，茫然地被自家小姨帶到了位上。

        膚白干凈的大男孩乖乖巧巧地坐在位上，看的一眾奶奶輩心花怒放，都上來逗弄兩句。

        “如玉，這是小褚吧，哦，要高三了啊，成績咋樣啊？”張如玉，謝褚小姨。

        “小褚平時一個人在學校旁邊住啊？這么慘的嘞。哎如玉平時千萬莫忘了要多送送飯，高中學生壓力大的很哇。”

        “……”

        張如玉笑吟吟地挨個全回復了個遍，直到一個老奶奶笑瞇瞇地湊前：“呀，長的真俊。小孩這么好看不缺對象吧？”

        張如玉一下也愣住了，心想前面成績什么的她還能應付一二，對象這事她還真不知道。

        她好整以暇轉過頭，揚眉促狹地示意謝褚該上了。

        謝褚簡直頭皮發麻：“這……我還沒談過戀愛呢。”

        “我高中生，學業為重，學業為重！”

        老奶奶“噢”了一下，點點頭，搖頭晃腦和右邊又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交談：“學校里肯定很多小女生暗戀的嘛，現在女娃娃就喜歡白皮皮好看的小男孩。”

        謝褚尷尬喝水掩飾，才倒的熱水滾燙，他不小心灌了一大口，差點沒被燙地失去表情管理，雙手捧著杯子降溫順便發起了呆。

        學校里有沒有人暗戀他不知道，不過說好看，恐怕季杉從才是當之無愧的魁首。

        有次換位謝褚是坐在靠后靠窗的位置，季杉從在班級正中間。

        大冬天的，又凍又冷，可一到下課還是有不少外班的女生穿過寒風蕭瑟的走廊，故意從一班門口路過，在窗口停個一小段時間，悄悄地盯著季杉從看。女孩子們走的時候，挨得近的謝褚通常能聽到“我靠確實帥啊”“校草啊啊啊啊我死了”之類討論。

        不過那時候謝褚的位置角度不好，他支頤也只能看到季杉從的后腦勺，再往下，則是清瘦寬闊的肩，偶爾能瞥到男生骨相優越的側臉，和低頭寫題時平直的唇角。

        謝褚通常這時會移開視線，雖然他也不太知道為什么。

        事后謝褚想了想，可能是怕被發現吧。

        至于為什么會害怕被發現后更進一步的原因他就沒有深思了。

        但總的來說謝褚那時還是看不到太多。

        他們老班怕冬天開暖氣教室里暖呼呼的大家犯困，還特意叮囑要常開窗戶通風，殊不知謝褚被冷風吹得其實也想睡覺。課間他趴著望一會兒，然后也就困頓地補眠去了，最多上課不想聽的時候再盯盯。

        現在回想起那段時光謝褚都仍忍不住嘆息，可惜了，那一個月都沒怎么看到正臉，唉。

        也沒看到酒窩。

        好吧雖然說自從那次派對后也就沒看到過，唉怨念。

        謝褚捧著杯子出了很久的神。

        大廳里開始嘈嘈雜雜起來。

        謝麾然這個主人公被人推上臺講話，謝褚一眼掠過，和小時候印象里的人對上了號。謝麾然通常笑的溫柔，一副知心鄰家哥哥的樣子……有點假。

        謝褚根據自己僅存不多的回憶能判定這家伙其實是個笑面虎。

        不過謝褚卻看出謝麾然這時候卻不是很高興的樣子，明明是個吉日良辰，臉上也沒有笑，也沒有開心。

        因為被人強推上來的原因嗎？

        不過不是聽說考的很好嗎？

        他攏眉看了會兒，眼露探尋，可不出幾秒又失了興趣，別人的事關他什么事。謝褚無所謂地偏頭，反而被窗外的幾棵高聳的樹吸引了注意力。

        時值夏日，綠樹陰陰。

        謝褚視力很好，即使隔著有一段距離，他還是極快地判斷出來了，窗外種著的是一排銀杏。

        坐旁邊的小姨觀察到他一直沒扭頭，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是幾棵比鄰的銀杏樹。

        這種樹臨城里很常見，她自然知道謝褚在的臨城高中里也有，打趣著問謝褚：“是不是沒去年秋天在學校里看的好看？”

        銀杏葉秋來才改黃，介時落葉紛紛揚揚，能鋪滿整個臨高，謝褚去年才看過，自然是承認很好看，朝小姨認同的點頭。

        “確實。”

        謝褚又看了眼窗外，輕描淡寫說：“不過現在離銀杏落葉不還有兩三個月嗎？還得好久才能看到。”

        他雙手捧著杯子，好不容易感覺溫了點，結果嘗了一口還是滾熱的。

        這大熱天給人這么燙的開水干嘛，謝褚干脆把杯子丟桌上了，懶得去拿手機，順口問了聲：“小姨，現在幾點了啊？”

        張如玉點亮屏幕：“才五點十二呢。”

        她笑瞇瞇：“放心，耽誤不了你和你那小同學的見面。”

        車上時謝褚三番強調他待不了太久，今晚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人要見，她還是第一次看到自家外甥那么著急上心的樣子。

        “……”小同學？

        謝褚心里一跳。

        與此同時有股奇異的感受涌上心頭。

        他覷了眼張如玉，這一眼甚有些心虛的意味。

        可已經不自覺地勾起笑了，不愿意被張如玉看到，謝褚別扭地轉頭。

        一秒，兩秒，三秒……

        謝褚絕望地發現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嘴角，怎么就能表現的那么開心呢？！！無計可施，謝褚埋首默默用喝水掩飾去了，被燙著也不肯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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