辱罵聲此起彼伏，葉歸站在擂臺上，分明是他打贏了，可觀眾并不買賬。
  還有人朝擂臺上扔石頭，尖銳的石頭擦著葉歸的眉尾而過，在臉上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
  葉歸心里暗糟，回去會不會被先生發現。
  先生一向不愿意他來這種地方，要是被先生知道自己為了供奉點來這里打擂臺，他不敢想象自己該怎么解釋。
  霎時間，站在擂臺上的小孩目光陰毒的盯著石頭砸來的方向。
  隱藏在聚光燈下扔石頭的男子后背一震，哪怕知道站在擂臺上看不見觀眾，還是被那個小孩投過來的眼神嚇到。
  等他回過神，怨恨戰勝了害怕。
  所有改造人都該死！
  憑什么他要被裁員！
  憑什么一個下賤的機械要來和他們人類搶工作，所有改造人都該死。
  “去世！！！”
  “殺了他！”
  “撕碎他！”
  不絕于耳的咆哮聲回蕩在斗獸場，那些被資本逼迫無法生存的下等人，最喜歡看改造人自相殘殺，以此來宣泄心中的不滿。
  看著改造人被撕碎，仿佛曾經自己遭遇的苦難都得以泄憤。
  葉歸聽著不敢入耳的辱罵，想起了先生的教導。
  他是可悲的羔羊，上層階級的玩物，愚昧的小丑。
  唯獨不是活著的人。
  管理員見有人加價要這個小改造人死，樂的開心，給葉歸安排了加時賽。
  叮咚——
  時間到。
  葉歸看向緩緩走上擂臺的對手。
  他是伴侶型改造人，不是新款，很老舊，模樣長得不符合這個時代的審美，所以被他的主人拋棄了。
  為了不去銷毀廠，他來到了這里，只希望有一絲活下去的機會。
  但看著對面的新款，老款改造人知道自己打不過葉歸，眼神微微低垂，用只有和葉歸能聽見的聲音說出遺言。
  “讓我死的痛快點，謝謝了，孩子。”
  老舊伴侶型改造人對著葉歸笑了笑，他的眼里沒有怨恨人類，有的只是無法陪在主人身邊的遺憾。
  隨著‘開始’響起，葉歸干凈利落的刺穿了老款改造人的心臟。
  他的手穿透了老款的身體，電流滋滋的響著。
  老款看了葉歸一眼，盯著頭頂的聚光燈，想起了自己剛出廠時的畫面。
  他被老板擺放在櫥窗里，可愛的小女孩一眼就相中了他，從此以后，他有了名字，有了主人。
  他陪著主人長大，陪著主人有了小主人，直到主人開始厭棄他的樣子不好看后，他的一生也迎來了前輩們所說的結局。
  被人類拋棄的命運。
  但他不恨主人。
  在他心里，主人是最好的。
  一輩子愛主人，是他最開心的事情。
  哪怕是要死了，他也不會怨恨主人一絲一毫。
  老款死了。
  葉歸放下他的身體，耳邊還回蕩著老款死前的話語。
  他想他的主人。
  可惜，他的主人不想他。
  這場擂臺簡直氣死了觀眾，他們辱罵的聲音比剛才更加惡毒。
  葉歸走下擂臺，從管事那里得到了150的供奉點。
  他看著手腕上顯示的余額，質問管理者。
  “為什么少了50？”
  管理者不耐煩起來，指著葉歸辱罵。
  “垃圾玩意，打得那么爛，還想拿全額，你怎么不去死，死了多好，呸！”
  一口口水落在葉歸的衣服上，他的目光緩緩下落，先生給他縫制的衣服上臟了一塊，情緒徹底失控。
  “給我去死。”
  小孩面無表情的掐住管理者的脖子，看著管理者面目猙獰的求饒起來，他并未遵守改造人不得傷害人類的條約。
  那該死的，植入到改造人程序內的條約，都被先生銷毀了。
  先生說，希望他能像個人類一樣，有自己的判斷。
  可這一刻，葉歸違背了先生的期盼。
  咔嚓——
  男人被葉歸丟棄在地上，摘下耳后的感應設備點開，葉歸給自己的賬戶轉了那少的50，將設備捏碎。
  做完這些，葉歸頭也不回的消失在了夜幕中。
  一個小時后。
  葉歸站在房門口，不知道該怎么向先生贖罪。
  他殺了人。
  他不是一個好改造人。
  手指輕易掐斷人類脖子的感覺葉歸歷歷在目，他覺得那就像豆腐一樣軟，根本沒有什么威懾力。
  可就是這么弱的人類，恨不得他們改造人都去死。
  思緒過重，他連門開了都不知道。
  還是葉隨伸手把人拉進懷中，溫柔的摸了摸他的腦袋，葉歸才眷戀的依偎在先生身邊。
  看似平靜如此，只有葉歸知道此刻他的手指在顫抖，他怕聽見先生失望指責的語氣，害怕先生說他是個怪物。
  但是，先生什么也沒問，什么也么沒說，只是默默把他帶到浴室，用扭干的帕子給他擦掉不小心濺在臉上的血滴。
  這一刻，葉歸忽然不害怕了。
  烏溜溜的眼睛望著葉隨，感覺在做夢。
  躺在床上休息后，葉歸睡不著，慢慢挪動身子靠近先生，到了葉隨腰間趴下才安靜下來。
  看書的葉隨無奈嘆息一聲，摸了摸懷里的腦袋。
  “先生，我今晚掙了200供奉點。”
  葉隨的一頓，接著繼續，“你去了哪里？”
  葉歸還是有點害怕，弱弱回答，“斗獸場。”
  “那你的外套去了哪？”葉隨疑惑。
  他記得這孩子還穿著一件黑色外套的，回來就沒了，還以為這孩子年紀小小就去了紅燈區，嚇得他差點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問話。
  “衣服臟了，我怕先生你看到，就藏在院子的草叢里了。”
  葉歸蹭了蹭先生的手掌，語氣滿是抱歉。
  “對不起先生。”
  “一件衣服罷了，不用道歉，我想知道你為什么要去掙供奉點？”
  這才是葉隨最在意的問題。
  孩子開始有自己的秘密了，作為家長，葉隨難免擔心。
  “我想買營養液，這樣才能快點長大，才能保護先生。”
  葉隨聞言，第一次意識到葉歸不是孩子，他只是沒有全面的接觸過人類社會，比較單純。
  可這份單純是會被現實打破的。
  當他知道這里的人類對改造人充滿憎恨，當他知道改造人低人一等，葉隨就再也不能被他當做一個小孩子來看待。
  他在成長。
  他也很強，不需要自己的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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