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不去的唐嬌嬌，緩緩摘掉了頭上的兜帽，露出了老嫗的臉。

        為了做得逼真些，她抬手放在眉眼之上遮陽，同時以靈氣阻塞了眼部的特定穴位，使其發(fā)生了特定的變化。

        百合不依不饒道：“手放下來。”

        她緩緩放下了如枯枝般的手，原本充滿靈性的明眸已是變得渾濁，同時流下了點滴濁淚。

        “姑娘何苦一定要為難老身。”她說話的語氣中蘊(yùn)含眼睛被日光刺痛的痛苦，又帶著些許年長者被小輩命令時的憤怒。

        樓蘭很是看重尊老愛幼，百合以為自己認(rèn)錯人后，忙不好意思道：“阿婆，實在是抱歉，是我莽撞了。”

        百合說完，親自抬手為她戴上了兜帽。

        她強(qiáng)忍著想要快些離開的沖動，任憑百合做完了手上的事，才用緩慢的語氣說道：“多謝姑娘。”caso21

        說完，她轉(zhuǎn)身慢吞吞地向距離不遠(yuǎn)的城門口走去。

        先前負(fù)責(zé)盤查的軍士走上前，看著那道佝僂遠(yuǎn)去的背影，說道：“奇怪，我剛剛明明已經(jīng)向這阿婆說了今日多事，早些回家為好，為何還要往城門口走，難道她住城外？”

        百合聽后，覺得有些不對勁，問道：“你有沒有問阿婆住在哪里？”

        軍士實話實說道：“未來及詢問。”

        “未來及詢問？”百合喃喃道，低頭拍了拍手，卻發(fā)現(xiàn)手上粘著根長長的黑線。

        她好奇將那“黑線”捻起，放在眼前細(xì)細(xì)查看。

        “這好像是什么動物的毛發(fā)。”百合仔細(xì)回想著，臉色驟然一變，“這不是唐嬌嬌身邊那只黑貓的毛發(fā)嗎，為何會在這出現(xiàn)，我剛剛為那阿婆戴了兜帽，難道是”

        百合再抬頭看去，先前的黑袍阿婆已是走到了城門口，已然明白了她的真實身份，大聲喊道：“給我攔住她，她就是王室要犯！”

        唐嬌嬌雖假裝老嫗緩慢走著，但一直耳聽著八方。

        聽到百合的叫喊聲，她便知自己暴露了，側(cè)首望去，城門旁的軍士已是圍了上來。

        她甩掉身上黑袍，遮了眾人視線，一腳踢翻了城門處看管戰(zhàn)馬的軍士，翻身上了馬背。

        恢復(fù)紅衣的她，猛拽韁繩，刺激戰(zhàn)馬抬高了前蹄，逼退了圍上來的人。

        “百合姑娘，煩請告訴蘭若女王，江湖路遠(yuǎn)，有緣再見。”說完后，她躍馬跳出樓蘭軍士的包圍圈，向城外揚(yáng)長而去。

        百合看著她遠(yuǎn)去的背影，心中有氣卻又說不出什么，只得重重跺上一腳，將腳下青石路踩出了絲絲龜裂。

        四季以行容，景色來又去，涼秋一瞥過而成雪天。

        一眼，又到了凜冬時節(jié)。

        人流稀疏的梁安城街道上，一襲紅衣的夏書璟獨(dú)自踩著落雪，雪被壓扁的咯吱聲清晰可聞。

        往年的冬日，有夏伯伴他，有賣花孩童，還有走到他身前的紅衣少女。

        今年的冬日，只有一人了，他的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看著街邊重新種下的楓樹與棠花根。

        不知這些來年還能存活幾分，他的耳邊似是響起了少女的話。

        “你既已親手折斷了棠花，想來也不會疑惑它為什么會枯萎。”

        他張開五指，想要接住空中落下的雪，只見那晶瑩剔透的美好卻又入手即化。

        “唐唐，你在哪里，”任憑素雪蓋滿了黑發(fā)，他喃喃道，“如今我穿了你最喜的紅色，重新種下你我的花，卻再難盼你歸。”

        驀然，再抬首之際，他看到了一道紅衣倩影。

        “唐唐，是你嗎？”他不顧一切地飛奔過去，看著面前似曾相識的玲瓏背影，想要伸手輕拍其肩膀，卻又遲遲未落下抬起的手。

        他很怕，怕這是幻想中的泡沫，一碰即碎。

        身著“霓紅”的唐嬌嬌緩緩轉(zhuǎn)身，此時的她，名為六棠。

        悄悄回了梁安城的她，擔(dān)心被夏啟的人認(rèn)出身份，先是去了早已多日無人打掃的雜貨鋪，將雙刀和唐小黑留在鋪子中，這才出來打探消息，不曾想?yún)s遇到了最不想見的人。

        她看著眼前曾經(jīng)的戀人，看到那身紅色時眼神凝了一瞬，而后一臉平靜，用變過的聲音問道：“公子有事？”

        “不是她，”夏書璟看著她那陌生的面孔和白發(fā)，面色黯然道，“是紅衣，但不是她。這位姑娘，實在抱歉，我認(rèn)錯人了。”

        “嗯。”她輕輕頷首，未再多說一字，從夏書璟身邊緩緩擦肩而過，如未曾相識。

        不知為何，雪下的更大了，大到將夏書璟的黑發(fā)覆成了純白。

        夏書璟猛然回頭，望著眼熟又陌生的背影，鬼使神差地問道：“姑娘，我們是否曾經(jīng)相識？”

        “未曾。”她停下了腳步，并未回頭。

        “那可否冒昧一問，姑娘芳名？”夏書璟不知自己為何會問陌生少女這種問題。

        “六棠。”她同樣不知為何要回答夏書璟的問題。

        “六棠，好名字，多謝姑娘相告。”

        “嗯。”她依舊沒有回頭。

        兩人緩步向著相反的方向，漸行漸遠(yuǎn)。

        乍看之下，兩身紅衣同白首。

        只是，素雪之下，終是難成白首。caso21

        唐嬌嬌從后門回了雜貨鋪，放下手中采購來的生活用品，花了些時間將鋪滿厚厚塵土的鋪子打掃干凈。

        她半躺著靠在床頭，手上撫摸著懷中黑仔，腦海中整理著獲取來的情報。

        她喃喃自語道：“花荷將唐門一條街的鋪子全部盤了出去，只剩下了這無人的雜貨鋪，想來那時的她便想好了為九叔殉情。

        “很多人看到了夏書璟將花荷和妘兒接去了璟王府，期間還與禁衛(wèi)發(fā)生了沖突。

        “啟皇要對二女下手，夏書璟為何攔下了？難道是良心發(fā)現(xiàn)？”

        她搖了搖頭，沒有想通，繼續(xù)喃語道：“花荷去了璟王府后，沒過多久又離開了璟王府，離開時已是病入膏肓，想來是憂思成疾。”

        她輕嘆口氣，心中有所愿，愿九叔與花荷，來生能如愿做一對與世無爭、恩愛一生的尋常夫妻。

        她繼續(xù)說著：“后來，妘兒也離開了璟王府。有人說，最后看到她時，是在那天牢門口。”

        妘兒為何去了天牢？這期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她很想弄清事情真相，更想找到妘兒。

        難道真的要暗探一次天牢？一想到那位典獄長，她的心中便是沒了底。

        就在她為難之時，雜貨鋪前門方向突然傳來了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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