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未識
柳無依查看了君懷璧的房間,確定他什么也沒帶走,是獨(dú)身一人離開。這件事讓柳無依一陣笑,“果然是個不識得人間煙火的。”他在山上,都是她供著他衣食吃住,只為了讓他能心無旁騖的讀書習(xí)武,現(xiàn)在……看他出山去怎么過日子。
縱然柳無依是很期許君懷璧再山外的世界里磕磕碰碰多吃苦頭多受罪,但是她還是不會就立在原地等君懷璧回來。
君懷璧離開山里入了塵世,便如魚入了大海,要在這偌大的江湖找他,實(shí)在是一件必須耗費(fèi)時(shí)日和人力的大難事?烧勖飞角f人丁稀少,柳無依更不會有幾年幾十年的耐心,為此她不得不動用了經(jīng)營了十?dāng)?shù)年的折梅山莊的全部關(guān)系網(wǎng)。江湖再大,只要一張網(wǎng)夠大夠細(xì)密,也就能將湖里的蝦米魚兒都打撈起來。折梅山莊在江湖明面上是個完全不知名的門派,做著那人錢財(cái)替人消災(zāi)的生意,但是在暗地里,折梅山莊卻與諸多門派牽連,勢力不容小覷。
折梅山莊尋人,這個消息表面無波無瀾卻暗地里波濤洶涌的在江湖蔓延開,許多人想要買折梅山莊一個人情,故而一件本該很折騰時(shí)日的事情在秋末便有了著落。
得來消息,柳無依已經(jīng)是分外平靜,讓跟著累了幾個月的折梅山莊一眾人都完全不敢有一絲的欣喜和松懈,而反而謹(jǐn)細(xì)慎微。
“我明日下山。”柳無依說得很平靜。她只打算自己一個人,她不需要借助多余的人力,而更多的是她不喜歡有人添亂,尤其……是素錦!
“小姐要去把公子……找回來嗎?”素錦說得很委婉,或者說這是她所愿。之初她為君懷璧所做的祈愿已經(jīng)落空,她思索著柳無依不是把君懷璧打得半死基本不可能就膽戰(zhàn)心驚。
“對,我一人去!你留在山上!绷鵁o依盯過這幾個月素錦在做些什么,她是唯一沒有找回君懷璧的積極性的,她也明白她的心思。
“可是, 小姐……”素錦心微驚,明白了彼此洞明。
“你要擔(dān)心的該是你掛著心上的君懷璧吧!”柳無依輕瞥了一眼,“你唯一可以放心的是我不會讓他死。”小不忍則亂大謀她還是清楚的。
不要他死,卻要他半生不死。素錦低垂下頭,“是,小姐!倍嗾f無益,于己或于君懷璧皆是。
一月后,霧重露凝黃枝,秋山隱處村落星稀落,倒是一派安寧。
羲陽東起西落,暮色來時(shí),村外湖邊蘆葦枯叢,孤竿垂釣,一人草席鋪地而躺斗笠掩面,一陣?yán)滹L(fēng)颼颼而過,蘆葦唰唰聲過去一浪,斗笠偏斜,滑露出半張臉。
“嗯……”隨著一聲輕哼,斗笠未能遮掩的半張臉上的眼半睜開,覷著蒙蒙的天際北雁南歸而過,好一會兒唇角上揚(yáng),“嗯……好天氣!”
掀開斗笠翻坐起,穿著粗布麻衣的卻正是已經(jīng)離山近半年的君懷璧。他用一根枯黃麻繩綁著頭發(fā)成一束,或是因?yàn)樗瘉y了,顯得隨意。少年的面頰稍顯消瘦了,面色也有些暗黃,并沾著些泥土,無當(dāng)初在山上的干凈,獨(dú)精神頭卻十足,唇邊更蔓著以往不會有的淺淺的笑。
魚竿頭點(diǎn)顫不歇,君懷璧捉住釣竿往上提,只感覺手中微沉,運(yùn)功一甩,吊繩尾部拉起一尾掌寬魚,甩落在旱地上蹦跳。
“今天收尾不錯!本龖谚祿炱痿~丟進(jìn)篾兜,提起來掛在腰間,再扛著魚竿緩步往村中走。
走過村外道旁一棵粗壯如抱的老槐樹后,君懷璧在離村口還尚有一段路的時(shí)候突然停下腳步,而恰此刻兩個稚童從村中跑來。
“君哥哥!眱蓚穿著還算干凈卻已泛灰的棉布衣褲的稚童嬉笑著撲了上來,“君哥哥……”
君懷璧被抱著雙腿,移步不能,苦笑著摸了摸兩個蘿卜頭,“來,拿回去給姥姥,讓給爺爺熬湯!”說著便將魚兜交到兩個孩子手中。
“好!”兩個稚童之一接過去,蹦蹦跳跳的走了。
君懷璧望著兩個蘿卜頭走遠(yuǎn),沉默了半晌忽然回頭,望向那落盡葉莢只余空枝的槐樹,“閣下已經(jīng)看了我一天了,是時(shí)候現(xiàn)身想見了吧!
面覆紅巾并戴著黑色幕籬著一襲紅杉的人影從槐樹后走出,遠(yuǎn)立著,噤聲不語。
“是你?”君懷璧覺得十二分的意外。
“你認(rèn)得我?”
“不認(rèn)識,只是見過!”君懷璧瞧著她紅衣紅裙宛如新嫁娘,不過這身卻是素紅,并且符合江湖女子著裝的輕簡,并非曾經(jīng)華貴精美的嫁衣。
“見過?”她明顯有一絲潛壓著的怒意。
君懷璧覺得這個人總給她熟悉感,所以她不討厭她,即便她那次雖然先幫扶了他后卻要拿鞭子抽打他!胺L(fēng)寨,姑娘還記得嗎?”
姑娘?“我記得!”雖如此,她還是有些慍怒在語氣中。
“你喜歡紅色?我覺得如果你是要跟蹤人,還是別穿這么顯眼的衣物!本龖谚岛眯奶狳c(diǎn)道。
“不需要你操心!”她氣急般拂了一下紅衣素袖。
君懷璧呵呵一笑,“姑娘到此所為何事?”一般的武林人士不可能來這么個偏遠(yuǎn)的小山村。
“為了你!
“啊?”君懷璧還是微訝了一下,“姑娘和我應(yīng)該算……素不相識!表敹嘁幻嬷,既沒有交清,也沒有恩怨,伏風(fēng)寨之事他打算忘記的。
“是嗎?”
她的語氣讓君懷璧自己都懷疑起來了,難道他真該認(rèn)識她?君懷璧請教道,“請恕在下冒昧,敢問姑娘芳名?”雖是流落于此,對比以前的日子他過得實(shí)在浪蕩不羈,可畢竟是深藏于腦中的禮儀,未能輕易的全然拋之腦后。
“你覺得你有資格知道我的名字?”她似乎越惱。
“如果姑娘不愿意說那便只能算了!本龖谚涤X得她的脾氣真不好領(lǐng)教,客氣后忽然語帶威脅道,“在下知道姑娘遠(yuǎn)道來此窮鄉(xiāng)僻壤,必有所圖。此地不過一些普通村民,必不會和姑娘有間,在下與此地父老有親誼,故而不能讓姑娘隨心所欲了!
“我的目的只有你。”
“姑娘,我們的交情應(yīng)該沒那么深!彼麉s不明白她的用心。
“……”
“天色已晚,在下愿意請姑娘在村中稍歇一晚,只要姑娘不惹事。姑娘還有什么事,我們明日再說不遲!本龖谚祵λ泻苌顟岩,唯今只是緩兵之計(jì)。
那邊遲疑了一陣,終于沒有反對什么,這讓君懷璧倒莫名有幾分受寵若驚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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