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亂人心
跟上山來的齊葛氏只遠遠的看了眼蹲在地上的君懷璧,幽幽一笑,似乎嘲諷似乎感嘆,跟著回身往山下去了。
“到底丟誰的人現(xiàn)誰的眼?”
柳無依聞聲回首,狠道,“閉嘴!葛楚,不要以為我真不會割下來你的嘴巴。”如果說齊葛氏最招人厭的,一定先是她那張嘴,其次是她那顆唯恐天下不亂的司馬昭之心。
齊葛氏絲毫不畏懼于柳無依的威脅,“你是覺得自己丟人現(xiàn)眼吧。其實你喜歡那支梅,可是你討厭送的人是那個小郎君。”
柳無依默然無聲,之前不知道那梅花是君懷璧送的,她是有過欣喜和喜歡,但知道后就是加倍的厭惡。
“其實你既然喜歡那只梅花,為什么不收下?”
“他送的,我不需要!”其余任何人送,就算葛楚送,她都能接受,唯獨君懷璧不行。
“你覺得自己被一個男人送的東西,很侮辱?”
“他還只是個孩子。”柳無依反駁道,她從不認為君懷璧已經(jīng)是個男人。如果君懷璧是以一個男人的身份送花給她,那后果絕對不是現(xiàn)在這樣而已。
“那既然只是個孩子,送你朵花,為什么你不接受?”
“因為他不是一般的孩子。”
“因為他是尹長風的兒子?”
“……”柳無依默然,如是承認。
“其實他和尹長風長得很像,你是因此想起了不愉快?你氣的其實是尹長風?”
“不是!”柳無依根本沒有過君懷璧和尹長風像的感覺,所以不存在聯(lián)想,她只是氣而已,并沒有多余的理由。
“不是?也對,他不是尹長風吧!尹長風是不會送你花的吧。”
“那又如何?”即便記憶是在模糊之間,柳無依心底還是有一圈不舒服的漣漪。她自己從來沒多少小女兒家的心思,但被挑出這樣的現(xiàn)實,任何女人都會不舒服。
“莫非……你其實想要的是尹長風送你,所以才生氣?”
“尹長風已經(jīng)死了。”她怎么可能想他?從前在一起的時候她都沒強求,如今生分成仇,她更不可能有那樣的心思。
“是不可能,還是你不想?”
“沒想過。”柳無依索性直白的回了齊葛氏,一面她越扯越離道。“尹長風那樣的人是不可能做這種事的。”
“可是尹長風的兒子做了這樣的事情。你氣他是尹長風的兒子,是因為你覺得他是尹長風的兒子就不該這么做,還是因為他做這樣的事情卻不是尹長風本人?”
“他們是不同的人,做不同的事有什么稀奇?”柳無依已經(jīng)有些不耐煩,因為似乎無論她怎么說,齊葛氏總能扯到尹長風身上。
“既然是不同的人,做著不同的事,你為什么生一個無辜孩子的氣?”齊葛氏婉婉笑來,“如果你是氣恨尹長風,他不會做的他兒子做了,你不是該高興嗎?無論出于什么,你都沒有拒絕那支花的道理,你又不是不喜歡。除非,是你覺得作為一個女人,不接受男人無故獻殷勤。而這也是最符合你的個性的解釋。”
“我說了,他在我眼里還是只是個孩子。”柳無依越發(fā)沉不住氣了。君懷璧才十三歲,哪兒看也不像是個男人,也不可能已經(jīng)開化到知道給女人送花討好。
“如你所說,只是個孩子的話,你為什么不能接受他送的一枝梅花而已,還生那么大的氣?”齊葛氏眉眼含笑的覷著柳無依明顯慍怒的臉,唇角勾彎。
柳無依發(fā)覺解釋下去也只會被誤解,索性只打斷齊葛氏的胡思亂想,“我怎么對我徒弟,好像和你無關!”
“我是看那孩子可憐!一片心被你踢得粉碎。你是很擅長做這種事,當初有多少名門俊秀得了你讓人心碎的無情回應?”齊葛氏不禁咋舌。
“他不需要你來可憐!”過去的事,她早忘了。而她怎么對君懷璧是她的事,別人沒權利插嘴,任何人都不能。
齊葛氏無言了半晌,忽道,“你不怕有一日得報應?”
“我沒得到報應嗎?”柳無依終于忍無可忍而變得聲色俱厲。尹長風對她那般還不夠嗎?
齊葛氏這回有被嚇住,被柳無依盯看得全身發(fā)寒,一時間開口都不再敢。
“葛楚,如果我該得到報應,那我想問,尹長風什么時候才能得到報應呢?呵……”柳無依陰測測的一笑,瞬然轉(zhuǎn)身而去。
柳無依走遠后,齊葛氏才喘息著輕拍胸口,“真是……可怕的女人。”齊葛氏安撫好自己胸腔內(nèi)的異動,正欲下山,忽瞧著君懷璧也下山來了,心思一動,便停住了腳步,立在路中。
君懷璧很快走上前來,斂去了抑郁,客氣稱呼道,“前輩。”
齊葛氏上下打量了君懷璧,含笑道,“很難過?”
強掩心中悲緒,“前輩何意?”君懷璧面帶微笑,恍若無事。
“在我面前就不必裝了。”齊葛氏唉聲嘆道,“也真是可憐了你一片心,你那師父倒是真生得鐵石心腸。”
“前輩勿要漫論家?guī)熓欠恰!本龖谚禌]多想別的,只一心維護柳無依而已。
“我是要幫你。”
“晚輩不覺得有什么事需要前輩相助。”
“你到底太年輕,一點不懂女人,也不懂你師父。”
“……”君懷璧擰著眉,噤聲不語。他是確實不懂他的師父。
“人們常說,女人經(jīng)常是口是心非的,她要說不喜歡其實有可能是喜歡。你師父并不是討厭你送的梅花,她只是……”
“只是討厭我而已。”
“她是害羞而已。”齊葛氏搖頭嘆息,“所以說你不懂女人。”
“……”君懷璧再沉默,他拿不準真假。就他看,自己師父那樣的人應該不會懂什么是害羞,而且若是害羞,這種表達方式也太……特別了點。
“你師父不是一般女人,但到底也只是個女人。你送她梅花這件事,已經(jīng)鬧得不少人知道了,她也會害羞是自然,只是你師父的表現(xiàn)方式可能……是特別了點。”
“師父她真的害羞而已?”
“不信?那你自己想辦法去查證啊!你要不要放棄你師父,是看你自己的決定。”齊葛氏說完,飄然而去。
師父……她……真的是害羞……而已?君懷璧不自覺將手貼向腰間,那支已經(jīng)無花的梅枝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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