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暴雨肆虐過后，朱棣仍然在營帳內不停踱步。

他的視線不時地飄過營帳外傷重奄奄一息的士兵。

看著就讓朱棣心疼。

畢竟他們全是自己的子民。

朱高燁看著朱棣走出營帳，緩緩搖頭地來到朱棣身旁，拉著他的手，鄭重保證，“爹，今天斡難河一戰的恥辱，兒子以后一定會替你討回來。”

“兒子也會為今日喪身在此的大明將士討回公道。”

朱棣聽此欣慰地點頭。

他慈愛地撫摸著朱高燁的頭，“你是最像爹的兒子。”

這個……

這話……怎么那么耳熟？

朱高燁頗感無語地看著朱棣。

忍不住心里誹謗，正因為你曾經和二哥說過這話，才讓二哥心里有了坐龍椅的心思。

怎么？

覺得皇位爭斗不夠猛烈嗎？

還敢這么說。

這老頭啊！

朱棣當然不知道朱高燁心里在想什么，他慈愛地把朱高燁摟進懷里。

“今天逆轉乾坤，爹要謝謝你！”

如果沒有朱高燁這支不怕風雨的府兵去支援，明軍損失不敢想象。

幸虧有小崽子！

朱棣有些蒼老的聲音，在朱高燁耳邊緩緩響起。

朱高燁依偎在朱棣懷里，“這是兒子應該做的。”

朱棣聲音有些疲憊地摸著他的頭，“爹如此拼命，也是想替你們多留些保障。”

朱高燁神色有些復雜地看著朱棣。

想必老爺子也預感到自己時日無多了。

這有些像交代遺言！

朱高燁想了想，然后對朱棣露出一個堅定的笑容，拍著胸脯保證，“爹盡管放手去做，我們兄弟幾人是您堅強的后盾。”

朱高燁這話讓朱棣眼眶頓時一紅，他不停撫摸著朱高燁腦袋，最后把朱高燁緊緊摟在懷里，沒再開口。

朱瞻基看了一眼一地的傷患，再看著決定繼續北征的朱棣和朱高燁，忍不住嘆了口氣。

……

內閣。

楊士奇有些焦急地捧著一疊折子。

“今年草原雨季提前，糧草送不進去。”

“這可如何是好？”

眾臣都紛紛嘆息。

由于出現暴雨，前線戰況不容樂觀，朝廷后方眼看著也有亂子。

“咳咳……”

一陣急促的咳嗽聲，從內閣外傳出來，眾人連忙看去。

就見朱高熾臉色蒼白地推門進來。

一進來看到眾人緊張地看著他，心里頓時咯噔一下，神色急切地詢問，“發生何事？”

楊士奇對朱高熾搖了搖頭，然后呈上手中戰報。

“瓦剌、韃靼和兀良哈正式聯手了。”

“而且草原突降大雨，已經下了多半個月。”

“瓦剌三部也不激進，時不時地派兵騷擾。”

“一時間，我軍無法撤退。”

“傷亡慘重！”

朱高熾看到這些內容，身體忍不住顫抖。

楊士奇嘆息一聲，“阿魯臺部落重兵鎮守補給線，糧草幾乎送不進去。”

“兵部正在商議退兵辦法，正要請示太子殿下。”

糧草送不進去？

戰況嚴重到如此境地了嗎？

朱高熾臉色難看地盯著手中戰報，蒼白的臉色漲紅，突然間一口血噴了出來。

眾人大吃一驚，連忙扶住已經暈厥的朱高熾。

“快傳太醫！”

經過太醫診治，并把朱高熾護送回東宮。

三楊官員連忙把太醫叫到一旁。

楊士奇焦急地詢問太醫，“太子殿下情況如何？”

那名太醫看了他們三人一眼，嘆氣地搖頭，把手中的藥方遞給他們。

“太子殿下氣血兩虧得嚴重。”

“他原本就患有消渴癥。”

“近期晝夜顛倒。”

“我一診脈就明白，即使神仙下凡，恐怕也難讓他恢復。”

三人聞言大吃一驚，楊浦著急地拉住太醫，“陳太醫，你是太醫院的元老。”

“眼下，皇上又在北征。”

“一接到八百里加急軍報，就需要立刻查閱，做出決斷。”

“軍報不敢過夜。”

“我等都知道太子殿下身體抱恙，可是我等無人敢承擔延誤軍情的責任。”

楊浦話音方落，楊榮就滿臉擔憂地接話，“陳太醫，我們幾人也是臨危受命，后勤這一邊關鍵是補給。”

“皇上不在朝，太子殿下監國，千萬不能讓太子殿下出現任何閃失。”

陳太醫嘆息地搖頭，“我自然知道其中利害，我給太子殿下調理身體也不是兩年三年了。”

“藥石調理已經沒啥用處。”

眾人聽到這話，更加擔憂。

陳太醫嘆了口氣，搖頭繼續道，“如果好好調理，還能多些日子。”

“如果還像如今這般日日憂慮，恐怕大事不妙了。”

三楊當即面面相覷。

片刻，楊士奇突然看著陳太醫。

“陳太醫，我能否留下脈案？”

陳太醫嚴肅地搖頭，“不行！”

“太醫院替皇室診斷的藥方，必須第一時間遞給皇上，你們若需要，可以抄寫一份。”

陳太醫說完，伸手想要拿過楊士奇手上的藥方。

楊士奇眼疾手快不露痕跡地收起藥方。

“我等代為呈送。”

陳太醫見此一驚。

楊士奇拍了拍陳太醫的肩膀，“草原的雨下得邪乎。”

“如此大事跟加急軍報一起呈送會快一些。”

陳太醫有些猶豫不決，“這不符合規矩。”

楊士奇擺擺手，“我們三人也肩負著監國重擔，不會延誤。”

說啊，他對楊浦遞了個眼色。

楊浦頷首，往外恭送陳太醫，邊走邊吩咐，“務必想盡一切辦法調理太子殿下身體。”

陳太醫回頭，“可是藥方？”

楊浦遞給他一個安心的目光。

“我們會呈上藥方，也會轉告太子妃。”

“這等國家大事，非同小可。”

說完，把陳太醫推出門外。

天街，享運酒樓。

楊士奇三人坐在三樓雅間內。

楊世琦謹慎地關好門窗，然后神色嚴肅地舉起酒杯。

“為了皇上凱旋，為了太子殿下康健！”

“我敬二位一杯！”

楊浦看了他一眼，“你要饞酒就自己喝。”

“不要找冠冕堂皇的理由！”

楊士奇笑了笑，飲盡杯中酒。

“二位，我惹上了一個大麻煩！”

“你們如果不想扛，那我就自己扛！”

楊榮和楊浦神色一驚，連忙看向楊士奇。

楊士奇從懷里拿出一張紙，神色嚴肅地開口，“太子的脈案我不打算呈給皇上。”

楊榮和楊浦瞬時明白楊世奇所說的麻煩，他們目瞪口呆地看著楊士奇。

楊士奇收好脈案，緩緩解釋，“眼下戰事不利，不能再給皇上添憂，就算知道了也無能為力。”

楊榮和楊浦不約而同點頭。

楊士奇見了，心里多少有些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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