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燁看出朱瞻基明顯已經快要招架不住，唏噓地搖了搖頭。

他朝正在看戲的朱高煦擺了擺手，“二哥，你帶一支軍隊去援助大侄子。”

援助？

三峽口如此險境易守難攻，朱瞻基率領的幾萬先鋒軍都打得非常艱難。

眼見就要敗下陣了，為何讓我去支援？

讓我的兵去送人頭嗎？

朱高煦不屑地冷笑，“小崽子，你平時隨意賣弄幾下，我也讓著你。”

“你現在還真以為自己是軍師嗎？”

“你懂啥？”

“別在這瞎指揮了！”

朱棣不爽地瞪了朱高煦一眼，然后皺眉怒斥，“閉嘴！”

“讓老四說完！”

朱高燁微微頷首，“三峽口地勢險峻，如果繼續打下去，即使我們能贏了，這場戰也會損失慘重。”

“相當于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那是用人命換來的勝利。”

“肯定會動搖軍心。”

“一旦軍心不穩，往后的苦戰更難艱難。”

朱棣贊同地點頭，“老四分析得沒錯。”

朱高燁看著朱棣繼續道，“想要破局也非常簡單。”

“二哥率領一隊人馬從小路繞到敵軍后方，跟明軍先鋒軍形成包抄。”

“前后夾擊重創瓦剌三部主力軍。”

“然后震天炮調轉炮頭，集中火力轟擊敵軍左右翼軍隊。”

“那么就能輕易破解此困境。”

眾人聽到這計策，紛紛頷首。

“梁王說得沒錯！”

“如果順利，肯定能飛快打到韃靼大本營。”

“倒也是！”

朱高煦不得不承認，朱高燁確實有點能耐。

他跟著朱棣征戰沙場多年，什么大戰沒遇到過，比今天更危險的戰況，他都經歷過。

屢屢九死一生，僥幸活命，仰仗的就是行軍中排兵布陣的能力。

仔細品味朱高燁的建議果然沒錯。

如果帶軍隊繞小路到敵軍后方包抄，瞬間就能扭轉戰局。

但問題來了。

現在讓他救的人，可是朱瞻基。

爹和大哥眼看著身體都熬不下去了。

朱瞻基是強有力的皇位競爭者。

現在戰局慘烈，如果放任不管。

任由朱瞻基死了，豈不是更好？

朱高煦沉思了片刻，最后皺起眉頭，對朱高燁冷笑，“哼，紙上談兵！”

朱高燁沒有開口，朱棣已經睨了朱高煦一眼，“按照老四說的辦。”

“帶上你三千營兵馬抄小路，快速去支援。”

“是！”

朱高煦雖然猶豫，也不得不咬牙抱拳領令。

朱棣拿起望遠鏡看著戰局，然后斜睨著朱高煦，“如果不能安全地把太孫帶回來。”

“你就不要回來了。”

聞言，朱高煦身體一僵，然后咬牙切齒地抱拳行禮，“是！”

朱高燁看到朱高煦心有不甘離去的背影，臉上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

他揚了揚手中韁繩縱馬，準備離開。

朱棣見他要走，狀是隨意地開口，“不等著看結果嗎？”

朱高燁笑著搖頭，高深莫測地指了指天空。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我們今日已經能勝半邊天了。”

說完，騎馬瀟灑地向營地奔去。

朱棣看著朱高燁的背影，笑著搖頭。

這小崽子長大了。

北征已經過了半年。

朱高燁的軍事天賦給了朱棣極大的驚喜。

這孩子雖小，但考慮問題面面俱到，行事還無懈可擊。

而且在大小戰役中屢次扭轉戰況，讓明軍轉危為安。

如果不是想要剿滅瓦剌三部，早就凱旋了。

只是現在草原天氣越來越冷，無法快速行軍。

加上眼見就能夠打到韃靼大本營，瓦剌三部為了抵御明軍，把所有能用的兵卒都用上了。

這才堪堪拖住明軍。

從而導致明軍往前推進愈發困難。

朱棣通過望遠鏡緊緊盯住正在跟敵軍血戰的朱瞻基。

就看到一名瓦剌士兵趁著朱瞻基躲避時，高舉大刀偷襲。

朱棣瞳孔一縮，目光里閃現出擔心。

直到確認朱瞻基躲過偷襲，朱棣高懸的心，才稍微放下來。

他不忍繼續觀看朱瞻基的狼狽樣，騎上馬返回大帳。

……

夜色已深。

朱高燁在營帳里看書，一邊看還一邊評論。

正看得津津有味，營帳外傳來腳步聲。

想必是大侄子回來了。

朱高燁丟下書，穿上大衣就往外跑。

一出來就看到淌了滿地鮮血淋漓的傷員。

這些傷員缺胳膊斷腿，甚至瞎了眼。

整個場面看得觸目驚心。

朱瞻基正一臉悲痛地蹲在一名鮮血直流的傷員面前。

朱高燁見狀，搖了搖頭沒有立刻上前。

這時朱棣竟然也來了。

朱棣目光掃過滿地的傷員，最后定格到朱瞻基身上。

他腳步停頓片刻，才走過去拍了拍朱高燁的頭，然后他才向朱瞻基走去。

“有多少人戰亡？”

朱棣沉重地看著朱瞻基。

朱瞻基魂不守舍地開口，“兩萬！”

朱棣仰頭看向夜空，半晌后摸了摸朱瞻基的頭，“跟我來。”

朱瞻基默默跟上，看到朱高燁時對他露絲一抹感激之色。

如果小叔叔沒有讓二叔來支援。

恐怕自己現在已經死在三峽口了。

朱高燁不以為然地對他擺擺手，正要離開，突然聽到朱棣叫他，“老四也過來。”

朱高燁看到朱棣神情寂寥的臉色，眼睛有些酸脹。

朱棣戎馬生涯大半生，恐怕沒有哪場戰比這次更憋屈。

雖說僥勝，卻更戰敗沒啥區別。

今天戰亡兩萬人，恐怕比捅了朱棣一刀更難受。

朱棣一生好強，今天這仗，他心里不知憋了多大的火。

朱高燁嘆息，看來有些事情必須抓緊了。

朱棣看來時日也不多了。

朱高燁心里有了計較，跟上朱瞻基步伐，進入朱棣營帳。

朱棣直接走到主位上坐下，對他們招了招手。

“太孫，還怨爺爺嗎？”

朱瞻基驚愕地看向語氣突然溫和的朱棣。

“爺爺，孫兒不敢！”

朱棣臉上扯出一絲笑容，“爺爺老了，不頂用了。”

“如果這次沒有你四叔及時改變戰術，明軍可能損失更嚴重。”

朱棣看著朱瞻基嘆了口氣，“不但如此，大明朝還會痛失一個圣孫。”

朱瞻基紅著眼眶，對朱高燁鄭重地行了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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