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北征至今，朱棣第一次提到撤兵。

這可不是好戰的朱棣風格啊！

難不成朱棣真的時日不多了？

朱高煦和朱高燧對視一眼，心思各異。

朱棣輕笑，仍然赤著腳向兩兄弟走去。

朱棣一手搭在一人肩膀上，“是你們大哥發話，再繼續打，就不提供糧草了。”

朱高煦不屑地冷笑，“我們在前線拼命，他憑什么在皇宮里指指點點。”

聞言，朱瞻基神色不悅地瞪了朱高煦一眼，隨后，神色有些不忍地看著朱棣。

爺爺終于有了撤軍的打算，是不是意味著很快就能回京了？

朱瞻基面露喜色，看著朱棣的目光中又有些擔心。

不知爺爺能否撐到回去那一日。

朱棣撤軍的話才說完，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只有朱高燁意味不明地看著朱棣，心里暗自偷笑。

朱棣拍了拍朱高煦肩膀，“等雪停了，我們一起騎馬出去轉轉。”

朱瞻基大驚，眼里擔心的神色更濃，看著朱棣欲言又止。

朱高燁見狀，暗中扯了扯朱瞻基的袖子，輕輕搖頭。

朱瞻基立刻閉嘴，看著仍然摟著朱高煦和朱高燧的朱棣，心想，如果外出一定要給爺爺多穿點。

也怨不得朱瞻基擔心，他并不知道朱棣已經康復了。

他心里仍然覺得朱棣活不了幾天，所以難免會擔憂。

這場雪來得快，消停得也快，下了一晚上，終于在東方拂曉前停了。

精神大好的朱棣看到雪停了，便有心帶兒孫們縱馬馳騁草原。

這是身體日益虛弱的這幾個月來，朱棣頭一回如此暢快淋漓地騎馬。

騎在馬背上的朱棣心里涌現出豪情萬丈。

這幸虧老四的藥。

如果不是老四的藥有轉危為安的藥效，恐怕自己現在已經是彌留之際了。

想到這里。

朱棣心情舒暢地狂笑，騎著馬一路狂奔，一直跑到山頂上才停下來。

朱高煦和朱高燧看著都覺得有些奇怪，他們感覺今天的朱棣和往常大不相同。

雖然老爺子向來善于偽裝，平時即使身體抱恙，也不會讓他們察覺出什么。

可眾人都心知，老爺子大限將至，卻又不知他何時才能倒下。

所以沒有人敢輕舉妄動。

朱高煦和朱高燧都心中納悶，怎么老爺子今天看上去那么精神抖擻？

步伐穩健，說話時中氣十足，哪里像身體抱恙的樣子？

難不成一夜之間老爺子就病好了？

那也不可能啊！

如果病好了，以他的好戰性子還撤什么兵，還不一鼓作氣打到瓦剌老巢去？

可是昨晚卻說要撤兵？

不對勁！

朱高煦和朱高燧對視一眼，默契地覺得老爺子現在估計是回光返照。

可能是心知自己活不了幾天，所以想打退堂鼓。

這皇位即將是我們的了。

朱高煦和朱高燧對視一笑，縱馬跑到朱棣身邊。

朱棣和兒孫騎馬停在山頭。

放眼望去，四周一片白茫茫，望不到盡頭。

旭日從藍天和雪地交界處冉冉升起。

朱棣看著那即將沖破白云和高山的驕陽，滿是皺褶的臉上露出一抹神往的笑容。

他手指著最高一處山頭，“你們說山后面是哪里？”

朱高燁向朱棣指著的方向看去。

那便是狼居胥山！

朱高燁還沒開口，朱高煦心神向往地率先開口。

“那邊應該是狼居胥山！”

“當地人也叫海爾汗！”

“當年的霍去病就是在那邊封狼居胥！”

朱棣看了他一眼，“那么那座山盡頭以外呢？”

朱高煦有些遺憾地搖頭，“我也沒到過那么遠的地方。”

眾人都眺望遠處高山，誰都沒說話。

就在這時，一道稚嫩的聲音響起。

“那座山頭往外就是西歐！”

眾人紛紛向朱高燁看去。

朱高煦神色不屑，“你又沒去過，怎么知道？別瞎說！”

朱高燁雙手一攤，“這天下還沒有什么地方，是我不知道的。”

說完，朱高燁看向朱棣，“爹想到看看山那頭嗎？”

朱棣眺望著狼居胥山，目光里充滿憧憬。

他笑著詢問，“老四想去嗎？”

朱高燁鄭重點頭，“想！”

朱棣聞言，雄心萬丈地笑了。

“好！”

“咱們一直打過狼居胥山。”

“什么成吉思汗，還是霍去病？我要讓后人知道。”

“走得最遠的人是我朱棣！”

說完，朱棣縱馬轉身回去。

朱棣這番豪情萬丈的話，讓朱高煦和朱高燧聽得一頭霧水。

昨晚不說要撤兵嗎？

怎么現在又要打過狼居胥山？

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朱高燁看著朱棣的身影笑了，然后對朱瞻基輕輕點頭，縱馬追了上去。

撤兵？

那是不可能的！

朱棣心里想什么，朱高燁自然清楚。

不過是覺得朱高煦和朱高燧的三千營已經牽制敵軍很久了，現在確實沒必要繼續硬撐。

朱瞻基差點死在三峽口那一戰后，朱棣就立刻命令朱高燧和朱高煦帶領三千營去支援。

朱棣本意是保護自己和朱瞻基，提防他死后，朱高煦和朱高燧手握重兵繼續生事。

他如今身體已經康復，自然是要召回三千營兵將。

畢竟只要他沒事就足以壓制住朱高煦和朱高燧兩人。

現在除了自己，就沒有人知道朱棣的真實身體情況。

此時所有人都各懷鬼胎。

估計在跟瓦剌三部大決戰前，就會有好戲上演。

朱高燁看著天空，喃喃自語，“時間也差不多到了。”

“那人也該來了！”

……

朱棣營帳外。

朱高燁等人陪著朱棣回營后，就各自離去。

營帳外只剩下朱瞻基一人，他在等候從京城匆忙趕來的兵部尚書楊士奇。

楊士奇看到近在眼前的朱棣營帳，神色復雜地翻身下馬，帶著身后大軍走了過來。

“皇太孫！”

楊士奇對朱瞻基拱了拱手。

朱瞻基隨意擺手，然后急切地詢問楊士奇，“我爹如何了？”

楊士奇沒有答復，繞開這個話題反問，“皇上，龍體如何？”

朱瞻基默默看著楊士奇不語。

兩人靜默了片刻，楊士奇笑著再次拱手。

“老臣唐突了！”

“太子殿下病情已經趨向穩定。”

朱瞻基終于松了口氣。

楊士奇繼續道，“太醫采用針灸搭配參湯鹿茸，吊起了太子殿下的生機。”

“現在睡睡醒醒，有些精神時還能說會話。”

“不過無法批閱奏折。”

朱瞻基心情擔憂地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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