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兒當初還心疼他，關心照顧他，可現在想想，如果真的擔心自己，為什么還要他搜羅世間珍藥？

白落塵失望不已，甚至對自己這個平日最為疼愛的徒弟第一次生起了憤怒。

她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如此陌生的，跟以前那個小白團子完全沒有任何相像的地方了。

以前……

白落塵一瞬恍惚了。

回憶到以前，白落塵仿佛被人抓住心臟似的，渾身鈍痛。

嗯他的父尊是“鬼域域主，暴虐成性，即便是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也會痛下毒手。

他總是會被他那所謂父親折磨取樂，他跟其它卑劣的奴隸沒有任何區別。

白落塵甚至想，如果不是兄長一直護著他，他恐怕早就要死在父尊的毒打之下吧。

可護著自己，兄長遭到的毒打只會更加兇殘，但即便遍體磷傷，兄長還是會堅定擋在自己身前。

彼時他不小心摔碎了夜明珠，雖然這種東西對于鬼域來說根本無足輕重，可那也不是他能碰的。

摔碎了，怕是要被活活打死了。

他正躲在一邊哭，白啟卻找到了他。

看到摔碎的夜明珠，白啟先是一愣，隨即將白落塵攬進懷里。

“不要怕，有哥哥護著你，不會有事的。”

“哥哥不會讓你有事的。”

白落塵那時還小，不明白明明是自己犯的錯，為什么哥哥會這么害怕。

直到兄長為他頂了罪。

白落塵看著白啟被人帶走，還有些恍惚。

這些人為什么要抓走哥哥？是他不小心摔碎了夜明珠，為什么被抓走的是哥哥？

他小跑著跟了上去。

“不要，不要抓走哥哥，不要……”

白啟聽到弟弟的聲音，費力的扭過頭去，笑著做出一副噤聲的樣子。

他干瘦的手指放在唇上，眼神很溫柔。

“落塵，噓。”

哥哥……

白落塵瞪大了眼睛，淚水突然不受控制地開始洶涌起來。

“不要啊哥哥，明明，明明是我——”

他死死抓著那些人的衣袖，妄想阻止這些人將哥哥帶走，然而他話沒說完，就被鬼侍一腳踹在地上。

塵土飛揚，他整個人跌坐在骯臟的泥濘里，只有一雙淚水清洗過的眼眸干凈澄澈，好似能倒映出人的影子。

“你還有完沒完，趕緊給我滾！”

“不要什么不要，竟然敢把域主的夜明珠摔碎，我看他分明就是找死！”

那人踹完一腳還不嫌夠，怒氣沖沖地上前幾步還想再度動手，然而不等他走到白落塵跟前，身后清冽沉穩的聲音響起，仿佛有種難以言說的氣勢。

“父尊應該是要等煩了吧。”

只一句話就讓鬼侍停下了腳步。

他自然不敢觸域主的霉頭，罵罵咧咧地扭過頭，看白啟死到臨頭還是一副不動如山的樣子，譏笑道：“怎么，這是等不及去死了？”

“不過也是，域主發了好大的脾氣，就算你能僥幸活下來，估計也會變成殘廢吧。”

在鬼域，他們名為殿下，實際上卻連最底層的鬼侍都不如。

因為鬼域有個傳統，他們成年后，都會被當成牲畜一般獻祭給那個人。

從出生起，就命如蜉蝣。

鬼侍冷嗤了一聲，拎著人就走了。

只留下小小的白落塵跪坐在泥地里，無助哭泣。

他太小了，還什么都不明白，可即便如此，他也知道哥哥為自己頂罪后，可能真的活不了了。

想到這里他的哭聲更加大了，眼淚像是要流干似的。

等最后白啟被人扔回來的時候，他還在哭，兩個眼睛哭成了核桃，紅腫的不像樣子。

“哥哥！”

見少年渾身是血，遠遠看去胸膛竟是半點起伏都沒有，好像完全沒了生機似的，白落塵猛地撲了上去。

“你，你怎么樣啊？哥你別嚇我了，你醒過來好不好！”

白落塵哭的嗓子都啞了，吐出來的每個字，都像刀子在剌他的嗓子似的。

很疼，可絕沒有哥哥現在這般疼。

“噗！”

被打的渾身是傷的白啟，似乎是聽到了弟弟的話，他猛地吐出一口血來，雖然臉色奇差，呼吸微不可聞，不過眼睛倒是緩緩睜開了。

“怎么哭成這個樣子？”

看著弟弟小花貓一樣的臉，白啟心中疼惜，想伸手拭去弟弟的眼淚，結果渾身沒有力氣，剛伸出的手就重重垂了下去。

“哥！”

白落塵大叫了一聲，他滿臉懼怕，眼睛死死盯著兄長的一舉一動。

“別怕，我沒事。”

受了如此重傷，白啟竟然還想笑一笑，哄著自己年幼的弟弟不要再哭了。

只是他滿臉鮮血，笑起來連唇上都染了血，也正是如此，白落塵才能看清對方嘴里也滿是血。

白落塵徹底繃不住了，他整張臉都在顫抖，稚嫩的五官上奇異的顯現出莫大的悲痛。

一個小孩做出這樣的表情實際是很違和的。

然而白啟什么也沒說，只是眼神示意弟弟摸一下自己的袖口。

白落塵照做了，原本他以為哥哥是要自己給他上藥，衣袋里裝的應該就是傷藥，然而……

“生辰快樂。”

少年的嗓音依舊稚嫩，甚至還會帶著些血腥氣，但語調意外的溫柔和緩，仿佛一身傷的不是他自己一樣。

雖然他連動根手指頭都做不成。

但他依舊對自己最親愛的弟弟，送上了他的祝福。

白落塵怔怔地看著手里的東西。

——那是一個很小很小的夜明珠，遠不如他摔碎的那顆，甚至連光芒都不及那顆的十分之一。但它很圓潤很完整，而且，還有一點是白落塵完全拒絕不了的。

這是唯一一顆獨屬于他自己的夜明珠，沒有偷沒有搶，是他的哥哥送給他的。

“這是，這是……哥哥給我的禮物？”

他的聲音不敢置信，然而他更不能相信的是，哥哥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能記得他的生辰，還為他準備了禮物！

似乎猜到白落塵所想，白啟輕輕嘆了一口氣。

“這是早就準備好的了，雖然很小，但他完全屬于你。”

白啟很了解自己的弟弟，在他用艷羨的目光看父尊宮殿里的夜明珠時，他就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了。

他不會告訴他，為了這顆夜明珠，他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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