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無垢喉間一緊，什么也說不出來。

他苦澀地抿了下唇，沒再說什么。

他看清了嗎？

也許他能看的清善與惡，但他看不清自己的內心，他和這世上的其他的人不一樣，別人看的是善惡，在他們看來白染君瑤是惡，慕顏君傾善，但對于他來說……

他愛的人，在意的人，真真正正放在心上的人，自始自終都只有一個，那就是紅瀟。

沒有任何人能比得上紅瀟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慕顏不能，白染不能。

這一道審判下來，也許他發生的唯一改變就是對慕顏不再厭惡，甚至因為親眼目睹了她對自己的情意而被觸動，而對于白染，他是厭惡至極，如果不是白染有那張臉，他一定不會放過她，要讓這個蛇蝎心腸的女人付出代價。

“你走吧，回妖族，要好好對傾傾，帶我的那一份。”

君無垢語氣沉重地對淵寂道，眼底的眸色明明滅滅，誰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那雙深邃的眼睛，已經不像是人的眼睛，像兩條不知道通向何處的漩渦。

淵寂冷哼一聲，“傾兒是我妹妹，我當然要對他好，傾盡我的生命對她好。”

君無垢苦笑，“那就夠了。”

“有你們這些修為高深的兄長在，修真界沒有人再能傷害得了她，你們又這么寵愛她，我想我的這份對她來說就是多余的，她大概不會需要。”

淵寂殘忍一笑，唇角的色彩昳麗秾艷，“連你這個人，都是多余的。傾兒不會想看見你，更不會承認你這個父親。”

不止是傾兒，還有他。

因為擁有這種父親對他們來說是恥辱。

君無垢嘴角的笑意越發地悲涼，痛嗎？悔嗎？心的確是痛的，為了自己心中的執念，他犧牲了太多，他的骨肉，都因為這執念而受盡折磨，險些凋零，但到底是他生出來的孩子，個個是修真界執掌一方的強者，如果有一天他們聯手來對付他，他可能……

但那又有什么辦法呢？他心痛，但他不后悔，人人都有追尋心中信念的權力，紅瀟，是他的執念也是他的信念，為了這信念，他愿獻祭余生，哪怕粉身碎骨，也永不后悔，終生不渝。

有些人可以錯過一次，但不能錯過第二次，只要能復活紅瀟，哪怕希望再渺茫他也不能放棄。

“諸位，好戲收場了，也該散了。”

略帶冷嘲的目光壓過黑漆漆的眾人，君無垢淡淡出聲，這一刻，屬于他修真界帝君的威嚴再度壓迫在每個人身上。

眾人恍然大悟，帝君還是帝君，這場審判對他沒有一點影響，或許唯有用冷酷這個詞才能準確地形容他，沒有看到君無垢痛哭流涕的模樣，所有人都有些惋惜，畢竟在他們看來，君無垢應該用痛苦向慕顏和君傾懺悔。

但君無垢似乎并沒有那么痛苦，就好像他是個冰雕鐵鑄的人，人類的情感在他身上找不到共通之處，但又沒有人因此指責他，因為君無垢是帝君，是這茫茫上修真界的主宰者，他應該這樣的冷酷，他的一切反應，都是理所應當。

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啊。

淵寂冷笑一聲，心里悲涼如荒野，他在心疼君傾，在為君傾不值。

慢慢的，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挪動腳步，走下審判臺，但他們的步履猶豫極了，因為在他們看來，這一切不該這樣解釋，七次審判，結束的太過平淡了，沒有人給君傾公道，結束的就像一場笑話一樣。

在一陣陣的嘆息聲中，審判臺驟然爆發出一聲巨大的轟鳴，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旋即一道璀璨奪目的光柱從地底射出，淵寂距離那道光柱最近，以他的修為，目光竟然無法透過那光柱，眼睛也被灼燒的干澀難受。

光柱激射到半天，璀璨如月華的華光落下，宛若漫天落下的雨簾，把所有人包裹在其中，刺眼的光芒在落到人身上時變得柔和起來，像一層薄薄的輕紗，溫柔且無任何攻擊性。

但一股柔和又充滿強悍的入侵感的力量卻不容置喙地灌入每個人的四肢百骸，像淵寂和君無垢這樣的頂級修士第一反應自然是調動全部修為抵抗，但卻毫無作用。

因為這奇異的光，對他們并沒有任何危險。

也就是這時，審判臺上再度亮起了熟悉的光芒，光幕升起，和前七次審判一模一樣的情形。

但君傾只有第七次審判，這第八道審判是從何而來？

淵寂愣然地望著那道光芒，許久才笑了，

“這第八道審判，審判的是——”

“天下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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