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湘儀靠在博浩晟的肩上，想起她那可憐的女兒，心痛不已。

她知道他讓她去見見時傾是什么意思。

其實如果愿意去認清現實的話，真的該正面去想一想這件事的另外一個可能性，一直說找，卻從未找到過。

或許……雪二早就不在人世了。

當年正值寒冬臘月，她將一個剛滿月的孩子殘忍的拋棄在街頭，那么小的孩子，如果沒有及時有人出來抱回去照顧的話，又能熬得過幾個小時呢？

她心里一直都有另外一個答案，卻從來不敢去面對。

不然怎么會找了二十一年都查無音訊呢？或許當時她一轉身離開，附近的一些流浪狗，就……

歐陽湘儀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再也忍不住的低低抽泣了起來。

這些其實她早就明白了，就是不愿意去面對，不愿意往這個方面想，一直在自我催眠著，認為雪二就在世界的某一個角落里幸福的生活著。

博浩晟知道她又想起了當年的事，將她攬入懷里，輕拍著她的背，安慰道，“別亂想，會找到的，一定會的。”

歐陽湘儀聽到他溫柔帶哄的話，心里既感動又難受。

雪二不是他的女兒，但他從未阻止過她去尋找，也從未勸過她說找不到就算了，反正還有三兒，而是二十一年來無怨無悔的陪著她去堅持的做這件無望的事情。

連她都能想到雪二可能不在世上了，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這個可能性呢？但他還是從來沒有放棄過任何機會，只要哪里傳來一點消息，不管什么時候，不管多遠，他都會去調查清楚，雖然每一次都帶不回她想要的好消息。

這份堅持，真的沒有任何人能做到，何況，雪二還不是他的女兒……是她與別的男人的女兒。

說到底都是因為浩晟愛她，所以才能包容她這么多。

可她又為什么不能換位思考一下？替他去想一想呢？

她已經生了一個屬于他們的女兒，卻還逼著他去找自己妻子和別的男人生的女兒。

如果換做他一直在他和別的女人的女兒，她又作何感想？或許早就鬧翻天，更別說無怨無悔支持她的任何決定。

歐陽湘儀看著他，哭得更加難受了，靠入他的懷里緊緊的抱著他，哽咽道，“浩晟，謝謝你。”

他怔了下，低頭望了她一眼，寵溺道，“怎么這么客氣？我是你的丈夫，為你做任何事情，都是應該的。”

歐陽湘儀滿含淚水的望向他，驟然發現他的鬢間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出現了白頭發……

她頓時間心如刀割。

他一定很累吧？整個M國的事都要處理，家里的事也要他做主，還得無時無刻留意雪二的事。

二十一年了……

她是不是該放下了？不想再讓她的丈夫為了她，再那么辛苦。

歐陽湘儀伸手撫了撫他的臉，像是做了什么決定一樣，說道，“浩晟，等你的身體好些了，你帶我去看看時傾吧。”

突然不想再那么執著的去找了，不想讓她的老公那么累，雪二的事，堅持了那么多，一切隨緣吧……

“好。”

——

時傾在第二天凌晨三點多醒了過來。

迷迷糊糊的半瞇開眼，卻被頭頂的光線刺得眼睛生疼，本能的又閉上了眼睛。

剛剛匆匆的一眼，她只看到了模糊的水霧和一片刺目的白。

這里是哪里？好陌生……

像夢，又像在天堂，可腦子里一陣一陣的抽痛感，好像在告訴她，這是真實的。

她的腦海里不由自在的浮現出一些片段：酒店失火，她在樓梯無助的逆行而上，在滿是濃煙的包間里，他牽著她的手往外跑，她就在他的懷里失去了知覺……

她是死了嗎？就那樣死了嗎？

霍景深呢？他怎么樣了？

“霍景深……霍景深……”

時傾躺在床上，閉著眼睛，聲音沙啞的喊著他的名字。

“傾傾？你醒了嗎？聽到到我說話嗎？”

耳邊突然響起了真實的聲音。

她怔了一下，緩緩的睜開眼去適應光亮，在模糊的視線里，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昊，昊天？”

她無力的出聲，聲音啞得不像話。

“是我，傾傾，是我。”江昊天緊緊的握著她的手，感激的說道，“謝天謝地，你終于醒了。”

能再度聽到她的聲音，他覺得這真的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誰說不是呢？只要人還活著，就沒有什么過不去的坎。

時傾恍恍惚惚的眨了眨眼，回應他的話。

緩緩的打量了四周一眼，發現這里真的是醫院，而她，還是活著的？

剛剛睜開眼視線一直模糊，恍恍惚惚，昏昏沉沉的，一度以為這里是天堂……

可手心里傳來的溫度，還有江昊天真實的聲音，都清楚的告訴著她，她還活著。

但為什么她的視線那么模糊？

一開始以為是夢，不在意，醒來的時候以為是剛睡醒才這樣，也沒介意……可是現在她揉了揉，閉上眼再睜開，印入眼里的一切，還是像蒙上了一層霧那樣，還帶著刺痛的感覺。

她想起那天晚上她在濃煙中，被熏得快要窒息幾度暈過去，卻還是害怕霍景深被困在哪個角落里，忍著刀割般的刺痛感，睜著大大的眼睛四處去尋找……

時傾望向江昊天，語氣很平靜，“昊天，我能問你個事嗎？”

江昊天替她把床搖起來，說道，“當然可以，你問。”

她視線模糊的盯著他，一字一頓出聲，“我的眼睛，以后是不是看東西都會這樣模糊了？”

江昊天怔了下，直直的望著她的眼，“你現在看東西模糊嗎？”

不應該啊，阿音之前說幾天就沒事了，也給她消炎了，怎么現在卻這樣？

她靠在床上，嗯了一聲，“有點模糊，就像是蒙上了一層霧水那樣。”

江昊天說，“你等一下，我叫醫生過來看看。”

“好。”

江昊天倒了杯溫水給她之后，急急的出去找醫生了。

時傾端著水，低頭望著自己的手……

上面還有一些鮮紅的疤。

她其實不覺得委屈，而是感到很幸運。

其實早在那天她跑進了包間里的那一刻，就沒打算活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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