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人有隱憂
一頓飯,吃出了往昔歲月,吃出了渾身雞血。血氣方剛的年輕人聚會,除了吃喝,肯定還要找點其他樂子。三三兩兩,勾肩搭背地往外走,眾人吆喝著要去唱k去酒吧,顯然興頭正足。
天藍走在最后,到門口的時候,其他人正準備打車。段兮兮攔下一輛出租,站在車門邊沖她喊:“天藍,你不跟大家一起去玩了嗎?”
她搖搖頭:“我不去了,你們玩吧。”
段兮兮回頭對坐在車里的孟晗說了幾句又跑過來,從包里掏出手機道:“留個聯系方式吧,不然以后還找不到你。”
天藍想了想,留了家里的座機號。
“你現在上大學吧?我記得你以前成績很好。”段兮兮一邊低頭輸著號碼,一邊問。
“嗯,在北地。”
“北地啊,那真是巧,我表姐也在北地,以后我讓她罩你啊!”
“嗯,謝謝。”
應完這一句,便沒話說了。
段兮兮把手機重新揣進包里,干干地盯著她看了半晌,而后嘆氣:“天藍,我記得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這樣沉默寡言,淡漠疏然。
天藍無奈:“可能是長大了吧。”
長大了,所以成熟了,而后知曉了時間的鴻溝。三年的距離,潛移默化。
段兮兮走了,跟著大群人一起。天藍在原地靜默了一會,然后轉身往回走。
來的時候,華燈初上;回的時候,已經更深露重。小區里,很多人家都亮著燈,窗戶里隱約飄來放電視的音樂聲,交談的歡笑聲。很溫馨,也很有年節的氣氛。
再到小公園,這里已經沒有下午時候的熱鬧。冬天溫度低,尤其是晚上,出門的人也少了。
天藍加快了腳步,卻沒想才走不遠就撞上一人。那人也是步伐匆匆,迎頭而來,只是他反應極快,撞上的瞬間就抬手往外大力一推,然后毫不猶豫地走人。
沒有只言片語,也沒有片刻停留。
天藍趴在地上,傻愣愣地盯著人家背影消失在轉角,好半天沒反應過來,還是林盎然看不過眼了跑過來扯她。
他一手扯她,一手還牽著二毛,咬著牙惡聲惡氣地罵:“單天藍,你沒長腦子嗎?摔了不曉得爬起來嗎!”
腦子啊,長了半顆的。天藍想這樣答,嘴角動了動,卻半天也沒說出口,最后只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來。
“怎么了?”他皺著眉,扯著她好一通打量,“受傷了?”
“沒受傷,”衣服穿得多,看起來摔得狠,其實不疼,“只是覺得,剛才那人,我應該認識的。”
雖然只有匆匆一個照面,人家帽子圍巾黑風衣,還帶著口罩,渾身上下都裹得嚴嚴實實,但就是覺得:這是個熟人。
明明很陌生,卻莫名心驚。
這是一個很危險的信號。
林盎然虎著一張,一巴掌拍她腦袋上:“熟人還這樣對你!你這個傻缺,以后看到這樣的人給我躲遠點,知道嗎!”
他很少這樣疾言厲色,平時便是再生氣,也是淡淡的,讓人摸不著頭腦。
天藍不敢反抗,乖乖地應了。
“走吧,回家。”他眉頭微松,把她兩只冰涼的小手抓到手里暖著。
天藍掙了掙,沒掙脫,認命了,忽而又想起來問:“你怎么在這?”
“我來找二毛。”
“二毛果然沒找到家啊!”這智商,太令人擔憂了。
林盎然嘆氣:“是啊,二毛它傻……”
二毛:“汪……”
回到家里,單爸爸正陪著單媽媽坐在沙發上看家庭倫理劇。天藍進來的時候,單媽媽一邊拿著紙巾抹淚,一邊凄凄艾艾地問:“寶貝兒,吃過飯了嗎?”
那摸樣,梨花帶雨,柔情百轉。
天藍一陣惡寒,隨意應了幾聲,就匆匆跑進房間里搗騰去了。
這一搗騰,是真搗騰。屋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被她翻了個遍,噼里啪啦地一陣響動。
單媽媽的倫理劇也看不下去了,手里擦濕的紙巾還沒放下,穿著拖鞋就“嗒嗒嗒”地跑進來瞧——
嘿!好家伙,大大小小的各色照片散了一地,床上也扔得亂七八糟。
這這這……
單媽媽按了按自己跳動的額角,一句咆哮強行在喉嚨里滾了滾,才恢復往日的和顏悅色。把腳邊的雜物踢了踢,找了個空椅子坐下開問:“藍藍啊,你要找什么跟媽媽說,媽媽給你找。”
跪坐在床上的人往左右一陣扒拉,終于指著兩張八寸左右的集體照問道:“媽,這個是我小學畢業照,這個是我初中時候的,那我高中的呢?”
單媽媽一愣:“你問這個干嘛?”
“我今天不是碰到三班的老同學嗎?聚會的時候發現有好些人都不記得了,所以想把畢業照拿出來看看。哎,我找了好久都找不到,您給我找找。”
“嘩啦嘩啦”,手上動作不停。
“高中的那張,你嫌自己照得丑,沒要,你忘了?”
天藍抬頭:“沒要?”
“是啊,當時為了這個,我和你爸爸還笑了你好幾天,你還鬧別扭來著。”閨女眼里疑惑太明顯,單媽媽還特意指了指門口,“不信問你爸。”
單爸爸是跟著單媽媽過來的,在門口站了好一會,聽到這里,他難得地露出一個憨笑:“是啊,就是你媽說的這樣。”
向來嚴肅的人變得這么和藹,這本來就有點奇怪。
天藍低頭,把手邊的兩張照片擺在一起瞧了瞧,眼前竟好像蒙著一層紗一樣看不真切。她用力揉了揉,揉出一圈紅來,才重新回頭看向自己父母,問他們:“那兆輝是誰?”
氣氛有瞬間的冷滯,單爸爸的憨笑也僵在臉上。
“怎么了?”她咧嘴,笑起來:“聽說他是我同學,有個叫兆婷的雙胞姐姐。他們以前也住在小區,所以就問問看你們是不是認識?”
單媽媽嘴角抽了抽:“認識的,不過不是很熟。好些年沒見了,你不提,我這一時半會還想不起來。”
“兆輝……是坐牢了嗎?”
“好像是吧,據說是傷了人什么的——”
“好了!”
話題被單爸爸打斷了,他又恢復了以往嚴肅的大家長嘴臉,瞪起眼來訓人:“小孩子家家的,操這么多心做什么?!”
天藍傻眼:誰是小孩子?
單媽媽摸摸閨女的小腦袋,語重心長:“寶貝兒,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咱不提了啊。時間不早了,洗洗睡吧!這些亂七八糟的先放著,媽明天幫你收拾。”
如果說對父親還有不服,那么對這樣的母親,天藍無從拒絕。
默默地點頭應了,然后找齊了東西洗漱,再回到房間隨意地把床鋪整理一下,總算又有了一個可以躺人的地方。
“咔噠”一聲關燈,屋里暗了。只窗戶邊上,還隱隱有光亮滲進來。
天藍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好不容易入睡了,夢里又蹦出一群人的吵嚷聲,鬧哄哄地糾纏成一片。
然后,有人嘆息著說:“兆婷啊,沒了。”
沒了,就是死了。
屋外。
單媽媽抱著雙膝坐在沙發上發呆,單爸爸在打電話,一遍又一遍,響第五下的時候,終于接通了。幾乎是立刻,他拿起來:“小然,你明天過來一趟……嗯,對,把藍藍的藥也帶來。”
電話那頭一陣沉默,好半晌才聽有人應了。
應了就好,心里一松,便癱坐下來。
單媽媽哆嗦著手,抓住他一片衣角,嘴唇張張合合。
她想說:不用藥,我的藍藍很好。
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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