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司空！您的事跡許都盡知！
“他真這么說！？”
宛城衙署之內(nèi)，曹操聽完了張韓和曹昂的稟報，眼中逐漸浮現(xiàn)出了笑意。
“這賈文和，可謂博學多才，急智善謀，不過人心險惡，他的事跡不多，但許多大事的背后，都有他的身影。”
“相比于宛城將士，能得賈詡歸附我更為心喜，”曹操說到這，頓了頓，笑道：“可惜的是，賈詡其實心中最想去的應(yīng)該是河北。”
“那不一定，”張韓不了解賈詡，但他知道這樣的利己主義者，從來不會將自己的退路堵死。
“賈詡要的是長久安寧之地，他肯定不會一開始就想去河北。”
曹操狐疑的看向張韓，道：“那，伯常之見，他會想去何處？”
“誰贏就去誰那，”張韓面色如常，提醒道：“不光是賈詡，天下許多家族、賢才、豪士都是如此，誰贏他們就會去何處。”
曹操聽完此話暗暗點頭，張韓所言極有道理，而且他這些時日的話與思想，都越來越有道理。
孩子不錯，依然還在快速成長，當初讓他在身邊為主簿一直教導(dǎo)，而不是只顧派遣他上戰(zhàn)場沖殺，如今看來竟是極好的決定。
“伯常所言極是，那這賈詡就暫且放在你那里，如何處置你自己決定。”
曹操安然靠在了軟塌之后，臉色悠閑喜悅。
張韓點頭應(yīng)下，并且豪言壯語保證一定能看住賈詡，再逐漸籠絡(luò)其心，消磨其志，讓他徹底為曹氏出謀劃策，日后獲取功績。
一番話之后，張韓話鋒一轉(zhuǎn)，道：“岳父，小婿還有一件事，需要你為我主持公道。”
“陛下賜我那把長槍……”
曹操臉色頓時一黑，伸手往堂外院門一指。
張韓雙眸登時一亮：“我可以直接去找張繡要了！？”
“滾出去。”
嘖，曹賊。
張韓內(nèi)心狠狠地譴責了一下，然后輕聲道：“宛城戰(zhàn)事的軍報，小婿已經(jīng)著飛騎送回許都，陛下的封賞應(yīng)該快準備了，而且書信告知文若、祭酒兩位先生領(lǐng)百官出迎許都十里……”
“到時候，岳父您在宛城的英勇事跡——”
“呵呵，”曹操冷笑了一聲，眼中帶有厲色瞥向張韓。
宛城這件事，曹公很滿意，但伱方才說話的態(tài)度，曹公不喜歡。
張韓嘴角一抽，連忙改口：“此將計就計之舉，堪稱一絕，后義釋張繡，又能傳為一段佳話，或許此后，那些當初從長安奔逃的西涼殘部，都會因此事想要歸于岳父麾下。”
“嗯，”曹操收回了目光，滿意的點了點頭，道：“去吧，你和張繡的恩怨，我不摻和。”
“哎，好嘞。”
張韓立即和典韋、曹昂拱手而去，直奔張繡所在的府邸。
他在宛城內(nèi)城還有一宅，現(xiàn)在衙署是已經(jīng)讓了出來，在外的兵馬也完成了換防，張濟的舊部兵馬會在數(shù)日之內(nèi)相繼前往汝南。
張繡隨叔父張濟一路劫掠而來，積攢了不少錢財。
張韓和典韋去了一趟，很快就歡天喜地的從張繡宅院里出來，并帶走了一桿亮銀長槍和大量的財物細軟。
晚上張繡狀告到曹操處，曹操說他還很年輕，日后立功有的是榮華富貴，而張韓貪財，品行必不能及也日后再難有擢升了，張繡受用離去。
他后面一想覺得不對勁了，張韓屯騎校尉、青亭侯、曹氏恩人、女婿，曹昂的兄弟義友，甚至還是良師。
確實難以再擢升了，再升不就是四征、車騎、驃騎、大將軍了嗎？
這話沒毛病，但張繡感覺被誆騙得不輕，于是回到家徒四壁的宅邸氣得嗷嗷叫。
卻并沒有什么用處。
……
駐留七日，曹軍班師回許都，留下兩萬余兵馬駐守宛城、樊城，繼而進一步踏入南陽郡。
而曹操飛騎探報告知，天子詔書已在路上，會以漢廷名義鎮(zhèn)掃南陽賊寇，不令此地荒廢頹唐，重回人丁興旺的大郡光景。
得天子詔書在此，想必劉表這幾年之內(nèi)都不敢有太大動作。
宛城局勢，算是穩(wěn)固了下來。
而張濟的舊部，盡數(shù)歸于曹操所有，去往汝南，由曹休、李典、許定等人操訓，再挑選精銳演練戰(zhàn)陣，日后為一支兵馬。
又十日班師，大軍回到了許都外十里，荀彧領(lǐng)百官來迎，吹號擂鼓相慶，以恭賀曹操班師。
剛見面，荀彧將曹操迎下馬車來，原本嚴肅的面龐上浮現(xiàn)笑容。
而且還很欣賞、敬佩，他一到曹操面前當即拱手，朗聲道：“司空威震宛城，功成南陽！令彧敬佩不已！只身入城收服張繡，聽得荀彧目眩神迷！”
“司空之膽略、才情，當世無人能及，漢室于司空之功，定能復(fù)興！”
荀彧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高興，宛城一下，兵駐汝南，便是向朝廷傳得一個訊息，長安舊部當歸屬于曹氏，威德加以海內(nèi)。
而那些公卿大臣，更是無話可說，聽聞大勝且收服所有宛城的張濟舊部之后，他們在朝堂上的人也都逐漸沉寂了下去。
每日上朝也只能啟奏日常政務(wù)，相安無事了十日，整個公卿層的大臣，均無任何異樣之言，盡是夸贊司空之能。
天子劉協(xié)，驚喜不已，每日歡心雀躍，肉眼可見其臉上笑意發(fā)自內(nèi)心。
能有這等光景，均是宛城揚名之功。
但是，荀彧發(fā)現(xiàn)說完之后曹操的臉色不太好，原本他還微笑，但聽完了自己夸贊后，卻古怪的板起了臉。
然后沉聲道：“文若，區(qū)區(qū)宛城而已，不必如此大費周章的迎接，況且，你以往并非是阿諛奉承之人，這些話日后不必再說了。”
這不是荀文若能說出來的話！
荀彧愣住了，眉頭緊皺，沒明白曹操這些話的意思，但他卻也沒有再多問。
只是，心里很奇怪別扭。
我這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夸贊，洞悉張繡其奸，只身赴計重而破，的確是瀟灑豪邁之姿，令人仰慕也是正常。
怎么主公不喜夸贊嗎？以往我見奉孝、志才他們所夸，都是極為受用，并且面露得意之色，喜形于色的啊……
他不喜我夸？
主公還是喜歡我嚴肅認真的品性，荀彧心想道。
到入朝堂，接受了天子的表彰之后，曹操再得功績在身，又點名夸贊了張韓、郭嘉、典韋等人在此行之中的文治武功，彼此都得一番賞賜皆大歡喜。
散朝時滿朝文武的夸贊，曹操都是一概不想聽，面色嚴肅的向下疾走，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
身后百官望著他的背影更是百感交集，各有心思。
董承、楊彪等人走得緩慢，一層層向下，嘖嘖稱奇：“司空明明是打了勝仗，卻跟敗了一樣，從未見過這樣的人。”
楊彪輕撫胡須，附和點頭：“的確是奇人也，這等人正是因為大勝，才以嚴肅鞭策己身，不可驕傲自滿，正是行事豪邁不羈，實則內(nèi)心謹小慎微，曹孟德……欲勝之難矣。”
“董國舅，彪有一言，不得不說……”
“司空，勝董卓百倍也。”
董承聽完此話，默不作聲，腮幫微微鼓起，拂袖先行而去。
楊彪在后樂呵的笑了笑，又和左右一同慢行。
他知道就是自己評價對了所以董承才會反應(yīng)這般大，曹操勝董卓不說百倍，十倍怎么都有了。
曹操對朝堂的這一套，可令上下皆無話可說，陛下又親近贊賞曹操，下面百姓只聞其威名仁義，廣播功德。
而他本人，對陛下更是噓寒問暖，暗中教導(dǎo)，從未試圖如董卓一樣去強行把控朝堂時局。
自己想要的建議也都是徐徐圖之，這一次宛城大功，收回了張濟三萬兵馬在汝南操訓，陛下恐怕還以為是他能調(diào)動的兵。
“唉……”
楊彪敏銳的察覺到，可能并非如此，張繡肯從宛城挪步調(diào)防，說明已經(jīng)是完全歸順曹操了，這三萬人，一定都是歸心于他，而不是降漢。
此消彼長，他們又少去數(shù)萬助力，原本以天子詔招降，就是要讓張濟舊部感念當年長安時的天子恩德，繼而成為在外鉗制曹操的一股力量。
眼下看來，曹操不光化解了這等局勢，甚至還一口吃下了這些兵馬，又再壯大一分。
滿朝公卿的期待又輸一陣，而曹操變得更加可怕，楊彪仔細思索了許久，此時覺得大勢在曹，難以逆也，家族也不能吊死在漢，或許應(yīng)當早做準備。
司空府不知還缺何職，可讓修兒去見一次曹公……
……
許都春耕后十日，頗為安穩(wěn)，許都越發(fā)的繁華。
而且傳出了許多青年才俊之名，其中以楊修最為出眾，名門望族子弟，才學兼優(yōu)，少有盛名。
據(jù)說其人有過目不忘、口若懸河之能，又是年輕才俊，儒雅名門，當即被曹操征辟去了司空府，做主簿。
曹操的主簿，不簡單。
坊間傳聞，張伯常、郭奉孝兩位，都是從主簿做起，最終能得大名。
換句話說，能做曹操主簿的人，無一不是當世真正的才俊。
這個職位，是來刷聲望的，楊彪送子征辟去司空府，又代表了很多態(tài)度轉(zhuǎn)變。
這或許，是弘農(nóng)楊氏已經(jīng)認可曹氏的信號，由此整個許都公卿蟄伏得更加隱秘，不敢再冒頭。
這段時日，可謂真正的一派祥和。
……
張半城府。
郭嘉已經(jīng)缺席了宴席半月有余，今日終于到來，剛來就說出了一個令人驚嘆的消息。
“趁此機會，當起用校事府，以監(jiān)察百官，重設(shè)大理寺，命鐘繇任寺卿。”
郭嘉眉飛色舞的說著，這段時日忙碌之事，便全在此節(jié)上。
訴訟廷獄之度，可彰顯法治，由此來鉗制許都各層，“許都府尹則是推薦滿寵，滿府君一向公正，鐵面無私，且忠誠不二。”
“而校事府，伯常覺得何人最為適合？”
郭嘉在席上放下酒觥，離張韓極近，這一道法度的推行、各級官署的開治，對接下來的出征討伐意義都極為重大。
而且，再也沒有比現(xiàn)在更好的機會了，他一直心念的校事府監(jiān)察一旦開設(shè)，便可令皇城之內(nèi)的情報權(quán)益都在自己掌控之中。
同時，去年陛下回歸許都之后所讓出去的各大內(nèi)官、衛(wèi)戍皇城的武職，都可以因此一點點的拿回來。
真正完成“以退為進、內(nèi)外掌控”的戰(zhàn)略，這是冬日圍爐時眾謀商討而出的方案。
所以在校事府府君的選人上，必須是慎之又慎，精挑細選。
校事府的府君，必須是曹操最為親近的人，好處自然是無數(shù)，不必多言。
但壞處，同樣也很明顯。
這位府君是為曹操監(jiān)察百官，收集情報，甚至抓人私審、必要時用私刑。
可以說，郭嘉等人主張設(shè)立的校事府，將會成為曹操的鷹犬爪牙，為他暗中做很多見不得人的事。
身居此機構(gòu)的首領(lǐng)，豈能是心智純良的人，必須是忠心耿耿，并且才智絕頂?shù)闹\者。
最重要的是，這機構(gòu)針對的是天下名族，確切的說乃是在天子周圍的名族。
日后若是情勢翻轉(zhuǎn)，此人勢必要聲名盡毀于史書之中，這是必然之事。
一聽見這個話題，本來就縮在角落里的賈詡，很自然的往后挪了挪，盡可能的將自己的身影隱藏在暗處……
他已最先感覺到了危險，看到此位的不利之處，這是個風口浪尖的鷹犬之位，功勞巨大但不能名揚于世，還要背負歷史的罵名，最后來為主君清洗污名頂罪。
這是妥妥的犧牲位置，何等情懷才肯欣然赴任？
張韓笑道：“不知道何人適合任，但知道誰人不適合。”
“昂弟不適合、公仁不適合、文若兄長不適合、我不合適……”
他侃侃而談，悠然轉(zhuǎn)向而言，說完后不經(jīng)意間看到了典韋，慌忙道：“哦哦，還有典韋，典韋也不合適。”
典韋：“？？？”
“俺為何不合適，為何你說這些人都不合適？說個理由？”
“我大舅子是曹氏嫡子，萬不可行監(jiān)察百官之責；董公仁深得士族所喜，各處通達，浪費；文若兄長行得端，坐得正，一生奉公守紀，不會做此官職。”
“至于我，我不行，我為人正派、知書達理，實在干不來這等事……”
“那我呢？”典韋非常期待的眨了眨眼，盯著張韓看。
“你沒什么文化，動輒打殺，容易引起朝堂公卿不滿。”
典韋臉色一變，“呸”了一聲垂下臉去。
此時郭嘉一只腳立起，仰脖飲酒，盡顯豪態(tài)，飲罷后，在燈火瑩光之下，光影交錯于其側(cè)臉。
郭嘉咧嘴笑道：“此位，舍我其誰？”
今日，戲志才也不在這里，郭嘉先行向司空進言，遣戲忠去忙碌于淮南情報，并且設(shè)計請?zhí)熳釉t書再予袁術(shù)壓力。
這是宛城安定之后第一大事，戲志才絕對不會怠慢，夜以繼日奮力謀劃。
所以郭嘉來了。
此時堂上為之一靜，片刻后張韓道：“所以，你今日來，是為了——”
“不錯，”郭嘉轉(zhuǎn)過身來，拱手道：“便是請諸位，一同為我進言，讓我坐上校事府府君之位。”
張韓、董昭、孫乾乃至曹昂等人，全都相互對視，眼中精彩萬千。
末了，張韓面色一松，眉開眼笑的直接向曹昂、典韋伸出手：“來來來，輸我五十金，立刻兌現(xiàn)。”
典韋罵罵咧咧的掏了一塊金子在桌上，憤恨道：“就這么多！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郭嘉左看右看，面色錯愕不已，方才豐神不羈之相蕩然無存。
“什么意思，你們什么意思？”
“什么五十金！？”
“張伯常，你把話說清楚，到底在說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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