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流言之計,重在一個亂字!
第199章流言之計,重在一個亂字!
春季過去,天氣逐漸炎熱,在宮中待久了,劉協有時也覺得苦悶。
也不是曹操管著他,不讓他出行,除卻一大堆禮儀不說,劉協自己也無處可去。
而且他在外漂泊太久,那種舉目無親、膽戰心驚的日子過了很多年,現在只想呆在宮中,安穩些。
還有錦衣玉食,宮人伺候,又有妃嬪在側,夜晚不孤。
不過,卻還是因為苦悶,寢食不暢。
近日來庖廚的許多餐食都不能讓他開胃,以至于內火旺,更不適也,無論早晚,均食之味淡。
而若是吃雞鴨、鹿豕等,又覺得太濃,整日都只是食些許飽腹,食欲不填也。
“近日氣候逐漸炎熱,讓食監不必費心了,那些藥膳并無大用,朕依舊覺得心中煩悶,無意用膳。”
“隨意做些便是。”
“唯,奴婢這便去告知尚食監……”常侍溫瑞立刻行禮,小跑而去。
這位常侍,是今年提拔上來的宮人,對陛下百般呵護,照料妥當。
深得劉協滿意,也深得曹操滿意。
不多時,劉協到達膳房院落,的確只看到了些許湯餅,肉糜,一碗飯,于是也皺了皺眉頭,下意識的看向常侍溫瑞。
主要是覺得心中不適,朕說隨意就真的隨意了?這不是尋常百姓家的吃食,怎么還端上皇宮了?
“陛下,您試著吃吃看。”溫瑞賠著笑,低聲下氣的勸著,“這聽說是食監的新佳肴,雖簡單卻暗藏妙處,他們說,陛下吃一些便明了了……”
劉協狐疑的看著他,眉頭微皺,但卻也不打算為難,緩緩走到主位上坐下,招手讓宮人端了餐盤過來,看著眼前這碗頗素的湯餅。
以及旁邊不少小菜點心,乍看之下自沒有什么奇妙之處,就是普通的百姓家食而已。
“陛下,這湯餅丞相經常吃,據說深夜處理公務累了,就會命人煮上一碗。”
“哦,原來如此,”劉協也表示頗有興致,既然丞相愛吃,那朕食一些也無妨。
“丞相一生節儉,家風頗嚴,曹氏大多都是清廉之輩,唉,除了伯常愛卿……不過他是外婿,不算是曹氏的族人,也情有可原。”
劉協近日還有一件頭疼的是,便是御史又開始參張韓的罪行,主要是中飽私囊,挪用朝廷用度的罪。
其實劉協現在也是明白人,他知道張韓就好這些,而且這些商賈謀劃的路線都是張韓力主規建的,給他貪墨些許,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不過劉協沒想到,奏章里說的是,張韓把錢全用去武裝其黑袍甲騎了。
戰甲人人如將軍鎧般精良細致,光是匠人都已招了數百人,若是按照奏章上的說法,已必須要問責才行……
劉協想閉著眼睛讓他混過去,好似都有些不太服眾了。
“唉,罷了。”
劉協拋開了這些煩惱,拿著調羹喝了一口湯,而后“咦”了一聲。
這味道,不似普通湯餅的那般寡淡,又沒有雞湯熬來的油膩。
這味道可謂是恰到好處。
“這湯餅,味道不錯,頗有鮮香,這是何人所作?”
劉協又吃了一口,看向溫瑞問道,不等回答又立刻說:“此味不同于往常,不知如何形容。”
“總之,滋味重了些許,又不至于太過油膩,讓他速速來見朕。”
“回稟陛下,奴婢之前試食時候,也覺得美味,問是怎么做的,但庖廚說也不知道,只是加了一味叫做雞精的調料,就可使得湯汁鮮美多味,不似此前單調……”
“哦,此物從何處所來?”劉協好奇的問道。
“是,丞相送來的,應當是奇珍異寶,珍貴無比,所以才送給食監,來呈于陛下。”
“丞相府的人還說了,這東西若是放入平日炒的菜肴里,也能增添不少滋味兒。”
“竟是如此,快,快快去命庖廚再烹幾個菜肴。”
劉協當然興趣大起,此物若是可以放在別的菜肴之內,則說明能夠又添滋味。
溫瑞一聽,先是呆愣了片刻,而后立刻拍手稱是,小跑而去。
陛下總算愿意暢快進食了,“快快快,隨我去食監,尋庖廚,用那雞精再做幾道菜肴!”
劉協當天夜里,大快朵頤,吃什么都覺得多了點滋味,剛入口就口內生津,贊不絕口。
曹操聽聞之后,悄然離去,回到了丞相府理政。
同時,也傳令讓尚書臺將御史上奏官吏的奏章全都送到丞相府。
之前曹操是不肯看的,是以積壓了一部分,這些奏章他本打算一直積壓,到秋收時,只要五谷豐登,各地有收成,這些御史上奏彈劾的奏章也就無所謂了。
自然還會有新的上奏之事可以讓這些積壓之事封塵。
反正,若是有任何官吏不察、不仁、不廉之事,校事府都有更加詳細的情報,曹操心里一清二楚。
處理的方式也很簡單,如果自己的人涉及太多,則稍加懲處即可,以告誡他人,一碗水往平處端。
若是自己人沒有涉及,則可以大加懲戒,嚴肅處置,以壯此清廉嚴令,肅正朝堂之風氣。
若全是自己人,則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去把張伯常罵一頓,準冤枉不了他,這渾水里定少不了他的身影,說不定水就是他攪渾的。
曹操心如明鏡、穩如泰山,而且各種狀況都明了該如何處置,現在自然心情大好,可以一觀之。
不過,現在倒是可以看了。
曹操美滋滋的看了一下午,其中好幾份奏表,都是參張韓貪墨私調之事,把朝堂上用來擴充工造的錢財,拿去充盈他的黑袍甲騎。
看到后來,尚書臺的文學掾一直在旁等待,他甚至還得和曹操說了一句話。
看完尚書臺送來的奏章直到下午,曹操露出笑意的對文學掾道:“都在參伯常不思工造,卻先行補充軍備,擴招甲騎,將這罪狀說得好似他在私富其軍一樣。”
“呵呵,可這些人,難道不知道,黑袍甲騎是我的兵馬嗎?論最初成軍時,此乃是宿衛我左右的騎軍,亦是我麾下最為精銳,與虎豹騎齊名。”
“丞,丞相所言極是……”文學掾慚愧的低下了頭,雖說他和這些奏章無關。
此時,楊修從外進大堂來,朗聲道:“能者,之所以為能者,乃是其學淵源、其才靈氣,能隨機應變;而常勝之所以能常勝,乃是因為重金打造,精銳軍備,加之日夜操練,又能仗仗得勝,乃有常勝之勢,便可得常勝之績。”
“而常勝之軍,一旦有敗績,恐怕就會一蹶不振,是以君侯深知其兵理,唯有不斷操訓、擴充軍備,挑選戰馬,以讓兵馬隨時保持勇武之能,直至代代人前赴后繼,依舊有常勝之名,故此,曰能者常勝也。”
“你可回去稟報尚書臺,在下不才,已有數篇賦論呈上,供公卿百官、圣駕陛下共商。”
曹操滿意欣慰的看向楊修,展顏笑道:“德祖來啦。”
“參見丞相,”楊修上前來拱手,不卑不亢,面色沉靜。
曹操點頭讓他到一旁,先行命這文學掾離去,又將左右屏退,不過,郭嘉一直在屏風之后,暗觀來人,于暗中負手而立,那文學掾來時和去時的面色,他均記在心中。
此時,楊修再次拱手,道:“中郎將命我來報君侯諸事。”
“果然,乃是冀州手筆。”
曹操“嗯”了一聲,面色了然,眼神示意楊修繼續說下去。
“前幾日,修收到冀州送來的家書,不少當年家族的門生故吏,與父親仍有鴻雁往來,言辭之中還是有拉攏之意。”
“在下依照中郎將的意思,沿著此道暗中截獲了不少朝中大臣的書信。”
“將來使抓獲下獄,又換心腹為使者傳信,可使得此道不動聲色,日后將會暗中得察更多消息。”
“嗯,說重點,”曹操滿意的點了點頭,立刻略帶催促的意思提醒道。
他看楊修好似有點得意,于是就像握韁繩拉馬頭一樣規正一番。
以前伯常說過,楊修乃是可造之材,就是性子喜自得,偶有奇思妙想,會一直得意洋洋的說,所以需要不斷敲打。
曹操和郭嘉都得到過張韓的建議,沒事多敲打他。
免得以后他釀成什么大禍。
楊修也覺得自己老毛病又犯了,方才說到暗中續上這條書信道途的時候,的確有點忘乎所以,一不小心就稍微擴展來說了一下。
其實說個結果就行的。
“其中書信,有暗示詢問君侯如今的現況,同時也想再拉攏人,暗中對君侯繼續發布流言,想要讓君侯,再遭責罰。”
“不過,此舉斷然不會成功,冀州之中文武,并不知道君侯在許都的地位……”
楊修又多了一句嘴,曹操的眼神立馬就看了過來。
兩人對視時,稍稍有些沉默安靜,片刻后曹操笑道:“德祖,來坐。”
楊修雖不知為何,但卻沒有遲疑,緩緩走到曹操身前案牘另一端的蒲團上坐下。
曹操面無表情的湊近了來,輕聲道:“孩子,你還年輕,我再問你,他們知不知道伯常在許都的地位?”
“不,不知道……”
不對,剛才已經說過了,才會致現在坐于此再聊。
果然,曹操已經搖了搖頭。
而楊修則是再度深思,背后都有汗水滲出,緊張之下,很難有暢通的思緒,不久后試探性的輕聲道:“難道他們知道?”
曹操還是搖頭,并且嘆道:“若是伯常,他就不會這么想。”
張韓和楊修年歲相差不大,張韓年長一歲余而已。
已可算是同齡人,而張韓自小沒有家學,流離失所、四方游蕩,吃百家飯長大,據說是這樣。
楊修則是弘農楊氏,天下名族,家學之深世間少有家族能及。
而曹操的一番話,狠狠地刺動了楊修,讓他更加緊張,乃至心中驕傲全無,不敢多言。
知道也不對,不知道也不對,答案是什么?
“請,請丞相教修。”
楊修恭敬拱手,不敢再猜。
曹操緩緩挺直了腰板,沉聲道:“不重要,他們知不知道,或者說伯常的地位高與不高,皆不重要。”
“以流言禍亂一地,其目的乃是阻撓我等政令和睦,公卿和諧,只要有亂事即可。”
“伯常,只是其中一個目的而已,”曹操伸出了一只手,沙啞富有磁性的聲音在楊修耳邊環繞。
聽及此,他已恍然大悟,一點就通,的確如此,這些書信是否被截獲,亦是不重要。
若是無人發現,則有可能挑動士族公卿對張韓,或者別的人下手。
若是被截獲,則丞相也會懷疑朝中有人心懷叵測,不信任官吏,如此更易產生猜忌,因而大怒之下,恐會嚴令監督。
若是態勢越發艱難,則朝中不睦,遲早會生變,彼此勾心斗角也就只是時間問題。
怪不得,冀州會接連不斷的往許都送來書信,至各個官吏,這是為了挑撥是非,實則更是無中生有之計。
若丞相不是明主,受其蠱惑,也許就會暗中做當年董賊之事。
冀北之心,同樣毒絕也。
至于為什么總是提及張侯,原因無他,因其乃是明里最為囂張跋扈的曹氏外戚。
這么說來,君侯這些年這種做派,或許是刻意為之,行走于浪尖之上。
楊修雙眼微微一閉,仰面朝天,嘆道:“多謝丞相教導,德祖已懂了。”
“嗯,伱做得很對,”曹操不動聲色的輕言笑道:“既知曉其心,斷不可亂也。”
“你以篇賦駁斥,可令百官無話可說,方才我說的話,同樣也是理由,伯常有功績在身,其麾下黑袍甲騎乃是我軍支柱,這些不可作為抨擊的理由。”
曹操心中已經有了決斷,張韓被他們當做了目的,以此為點鋪開撒網,那么就應該讓這種勢頭,在張韓這里立刻遏制住。
楊修走后,曹操回到了大堂的內屋,郭嘉正在此觀別的奏章,見到曹操進來,立刻起身恭迎。
兩人相視一笑,郭嘉道:“楊太尉家這位公子,的確文采出眾,才情甚高,但也真是頗為傲氣,性子不夠沉穩。”
“和伯常比起來,欠缺太多狡猾;和子脩比起來又差了心胸。”
“只要有他們兩人在,楊德祖日后翻不起什么風浪,可以安安穩穩做一代能臣,名留青史。”
“哼哼,”曹操笑了笑,贊同郭嘉的看法,年輕一代里,論狡猾沒有人能比得過張韓。
而若是論武藝,更加找不出第二個,連新到的趙云都輸張韓半分險惡。
“主公接下來有何打算?”
“唔,還想再看看,”曹操了呵呵的笑著,“我總覺得德祖這孩子還有情報不曾說給我。”
“方才他在稟報時,書信并不提及具體互通的是何人,估計是他內心有傲氣,說出來感覺是在構陷、詆毀,有勾心斗角之意,故而不言。”
“恐怕,此事要去問校事府。”
想到這,曹操伸出手指向外面,道:“奉孝走一趟,去為我叫志才過來,帶上此事情報。”
“誒,”郭嘉點頭,立刻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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