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井水泵壓下去,清冽的井水噴灑出來,濺濕了一片青石板磚。寧星阮甩了甩沖洗干凈的青菜,示意寧星磊放開手。
院子里石桌上擺著一只玻璃瓶,插著從門口撿來的花束。
看見寧星磊捧著花進來時寧星阮是有些懵的,甚至覺得自己大概做的是夢中夢,不然這花怎么會出現(xiàn)在門口。
事情離奇得讓他難以理解,做噩夢是因為心理壓力大,是剛回村還沒適應已經(jīng)陌生的環(huán)境,但是夢境延伸到現(xiàn)實,這不在他能接受的范圍內(nèi)。
最后還是寧星磊安慰他,肯定是半夢半醒間透過門縫看見了黑狗,睡著后又聽見黑狗叫才會夢見穿黑衣服的老頭在門口哭。
至于那花,八成是哪個早戀的臭小子偷藏起來準備送給女朋友的,結(jié)果被狗給叼到這里了。
“星阮哥,你越是害怕越容易給自己心理暗示,胡思亂想多了肯定會做噩夢,你得記得這都是假的,迷信!”
寧星磊慷慨激昂,完全忘了自己被嚇得夜里躲被窩不敢露頭的事兒。
寧星阮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非常科學,完全符合事實發(fā)展。
所以他就把花給插瓶子里養(yǎng)起來了。
寧星磊端著菜筐進廚房,熟練地點火燒飯,寧星阮則在一邊打下手。
祠堂那邊會包一頓午飯,寧平陽不回來,兩人簡單炒了兩個菜。吃過飯,寧星阮往灶膛添了柴火準備燒水洗澡。
早上出汗后衣服就黏糊糊的貼在身上,難受極了。
寧星磊怕他感冒,勸了兩句見勸不動,只好和他一起把洗澡間的木桶拖出來沖洗干凈。黑色的大木桶不知道是什么木板拼成,雖然舊了點,但竟然還能用。
刷干凈后又用開水仔細燙了幾遍,寧星阮收拾了衣服提著背包,拿著寧星磊特地出去摘的幾片柚子葉鉆進了洗澡間里。
熱氣蒸騰,狹小的房間里水霧彌漫,頭頂昏黃的白熾燈也被遮上了一層霧氣。
衣服堆放在木桶旁的板子上,寧星阮探手試了試水溫,蹬著墊腳凳緩緩沒進了水里。
奶一樣白皙潤澤的皮膚在熱水中染上了一層薄紅,手臂輕輕搭在木桶邊緣,他靠著桶壁微微仰頭舒服的嘆了口氣。
身上泡得暖烘烘,熱氣從桶里上涌,撲在臉上,他的臉很快就緋紅一片,一直紅到了耳后。不知道是汗還是蒸汽從額頭滑落,順著挺翹的鼻尖落進了熱水里。
拿了毛巾沾濕仔細擦洗著身上,他皮膚很嫩,稍微擦幾下就越發(fā)紅粉紅了。
寧星阮骨架小,看起來有點瘦,身上卻覆著一層軟軟的肉,他前傾趴在桶壁上,伸手擦洗后腰。
一滴水珠從房梁滴落,落在背上,混著背上的水滑進了腰窩,突然的涼意激得他腰上皮膚一緊,下意識的伸手擦了一下,卻感覺到一片涼意擦著他的手心沒入水中。
疑惑地扭頭朝后看,除一片白并沒有什么東西。
又一滴水珠落在了他的鎖骨處,寧星阮抬頭往上看,卻被蒸汽朦朧了視線。那點冰涼沒有在鎖骨停留,順著鎖骨滑到圓潤的肩頭,在他背上流連不去。
寧星阮再心大也察覺到了異常,他全身緊繃,小心翼翼地往下滑,直至整個人沒入水中,只露出鼻尖和起了水汽的眼睛。
洗澡間木門和小窗被吹得嘎吱作響,涼風順著門窗縫隙擠進來,沖散了屋里白茫的熱氣。
放輕了呼吸,他慢慢伸手扒著木桶邊緣,像受了驚的倉鼠一樣,小心翼翼探頭查看,掛在門把手上的背包掉在了地上,一角沾到地上水洼里的水,迅速被洇濕成了深灰色。
寧星阮急了,包里面是他的貼身衣物,他鼓起勇氣從水里露出半邊肩膀,期期艾艾朝門口喊了一聲。
聽見寧星磊應聲過來,他心里緊繃的弦頓時松了,大著膽子把兩只胳膊伸出來墊在下巴處趴在桶邊。
門推開又迅速關(guān)上,帶進來的冷氣讓寧星阮打了個寒戰(zhàn),他指了指地上的包對寧星磊道:“快幫我撿起來。”
寧星磊彎下腰,把包撿起來掛在了門把手上。
洗澡間本就不大,擠進來一個大個子后越發(fā)顯得狹窄,連轉(zhuǎn)身的空檔都沒有,寧星磊微微彎著腰,顯得有些局促。
寧星阮笑道:“既然都進來了,幫我倒水洗完頭再出去。”
洗手間沒有淋浴頭,洗頭只能用水瓢舀了旁邊桶里的水慢慢沖,寧星磊一聲不吭,拿了盆放在大木桶邊,又提了水桶過來。
寧星阮探出半邊身子彎腰,脖頸和后背毫無保留地暴露在空氣里,也暴露在站在一邊的人眼皮底下。
溫熱的水澆在頭皮上,順著頭發(fā)流到下面接水的盆中,寧星阮伸手抓揉幾下,濕透后擠了洗發(fā)露抹在頭發(fā)上,手指插進發(fā)絲里,指肚細細揉搓著頭皮。
頭上的水倒得急了,他一不小心微微睜開了眼睛,混著洗發(fā)露的水頓時進了眼睛里,難耐的酸澀感頓時從眼睛充斥到鼻腔。
他慌亂地揮了下手臂,嗚咽著讓寧星磊幫他沖洗手上的泡沫。
下巴被涼涼的指尖捏住,抬起,寧星阮被迫微微仰起了頭,手撐住桶邊支撐身體。額上的頭發(fā)被撥到后面,緊接著溫熱的水沖洗著他的雙眼,澀意慢慢退去。
水從上面澆下來,澆在他臉上,澆過雪白的脖頸胸前,順著腹部流入桶里,他上身微微后仰,面朝上,殷紅的嘴唇微微張開,唇齒間溢出輕微的哼聲。
就像一尾被迫離了水的人魚。
充滿了美麗的、誘人的脆弱感。
“好了沒?”寧星阮開口催促道。
下巴被松開,他趕緊趴好,伸手抹把臉,小聲埋怨道:“你哥眼睛要瞎了。”
一只大手按著他的后腦勺把他姿勢調(diào)整好,緊接著又抹了把洗發(fā)露,一只手澆水,一只手輕輕揉搓。
頭皮被按摩的爽感直擊天靈蓋,寧星阮差點沒忍住哼哼出聲來,他腳趾不受控制地微蜷,露出水面后恢復正常膚色的后頸再次蔓延出一層緋紅。
好舒服……
“手藝不錯,去理發(fā)店絕對是頂級托尼。”他毫不吝嗇的夸贊道。
只聽見寧星磊一聲輕笑,并沒有搭話。
舒適感一波一波,讓寧星阮昏昏欲睡,他懶洋洋地趴在桶邊,像只曬飽了太陽的貓兒一樣,恨不能伸個懶腰直接睡過去。
頭上泡沫沖干凈,頭上的手最后一遍揉搓著細軟順滑的頭發(fā),手指不經(jīng)意地捏過他的耳垂,貼著右側(cè)頸動脈。
鮮活的熱血在手掌下跳動著涌流著,蒼白的手指微頓,旋即換了個手勢,掌心扣著后頸,大拇指不住在頸側(cè)摩挲。
纖細柔順,毫無防備……
“手怎么這么涼?”
寧星阮被捏著脖子,癢得不行,笑著掙脫了鉗制,順手把那只沖了許久熱水也不見暖的手按進了桶里。
然后他疑惑了,泡在水里的手骨節(jié)分明,手指修長,蒼白冰涼。
根本不像是寧星磊的手。
寧星阮觸電般收回了手,慢慢縮起了身子,后背緊緊貼著桶壁,身體僵硬的像塊木頭。
他用盡力氣慢慢抬起頭。
寧星磊靜靜的看著他。
有些虛脫的滑進水里,寧星阮無力地擺擺手,示意人趕緊出去。
捂著額頭哀嘆一聲,他覺得自己被噩夢嚇得有些過于敏感了。
寧星磊輕輕推開門,腳下無聲走了出去。
桶里的水已經(jīng)微微泛涼,寧星阮也不敢再耽擱,匆匆打了沐浴露沖洗干凈穿上了衣服。
從洗澡間走出來,清新的空氣吹走了潮熱感,他只覺一身輕松。
見寧星磊半靠在桌子上,他笑道:“謝了,回頭請你吃飯。”
寧星磊愣了一下,撓撓頭道:“這點小事兒有什么好客氣的?你看你要請我吃飯,我就不跟你見外。”
“對了哥,村里請了風水先生在山神廟做道場,咱趕緊過去看看。”
匆匆清理了洗澡間,寧星阮多套了件外套,和寧星阮一道出門朝后山趕去。
山神廟門前廣場上,幾個穿著道袍的人正在擺弄著桌案,村里人圍成一圈好奇的看著他們動作。
寧星阮看見叔叔也在人群里,正和寧四爺站在離桌案很近的地方。
他擠過去跟兩位長輩問了聲好,寧四爺擺擺手,寧平陽看著寧星阮表情卻有些憂心忡忡。
寧星阮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剛想開口問,一聲鑼響,四周安靜下來。
一切準備就緒,五位道長擺開了陣勢,年紀最長的一位站在最前,四個徒弟一字排開站在后面。
上香,叩禮,誦經(jīng)。
五位道長表情莊嚴,一絲不茍,廣場上村民逐漸安靜下來,只剩誦經(jīng)聲回蕩著。
誦經(jīng)結(jié)束,再次行禮后,這場法事算是結(jié)束了。
村民散去,寧星阮卻和叔叔留在了山神廟,寧星磊不肯走,也跟著留了下來。
劉道長和寧四爺領(lǐng)著幾人進廟里,對寧星阮道:“星阮,幾天后的祭典還缺一個持香童子,我們商量了,就由你來補上。”
寧星阮愣了:“我?為什么?我什么都不懂,耽誤了祭典就不好了。”
寧四爺嘆了口氣道:“你這孩子,我們?yōu)榱四愫冒。汴柣鹛摚菀妆徊桓蓛舻臇|西纏上,到時候沾沾香火氣,比什么護身符都靈驗。”
寧星阮心里抗拒,雖然被噩夢困擾驚嚇,但那也只是夢,驟然進到村里這種神神鬼鬼氛圍濃郁的環(huán)境里,他必然會受到影響,心理產(chǎn)生應激反應以至于出現(xiàn)短暫的恐慌情緒很正常。
他會感到害怕,只是情緒過后仍然能客觀理智的找到緣由,讓他打破十幾年的世界觀,去接受這些莫名的說法,對他來說根本不可能。
寧平陽見侄子的表情變得不對,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把人拉到一邊,拿出手機對著寧星阮右側(cè)脖子拍了張照:“這是怎么了?”
“這種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就當幫村里一個忙,反正咱也不會有損失對不對?”
寧星阮結(jié)果手機仔細看,他的右側(cè)脖子上,赫然印著拇指大小的一塊紅痕,邊緣泛著青黑,像是有人用拇指揉壓出來的。
伸手輕輕碰了碰,沒有絲毫感覺。
看著叔叔擔憂的表情,他心里輕嘆,默然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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