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那小賊跑得不快,異或是說,他根本就是有意等著她們追上來。
等猗盧追上她們時,那小賊正巧跑到一幫正在打人的無賴身邊,將錢袋往地下一擲,對他們高聲道,“你這一袋錢,我偷來了。你們快放過他!”
得虧巡坊的官軍此時不在巡班,否則,這光天化日之下這小賊就敢在苦主面前說“我偷了你的銀子”,也未免太囂張了。
她的聲音驚動了那些還在圍打武平的壯漢,一幫人不明所以的轉(zhuǎn)過身來,望見她的樣貌,怔了會兒,隨即慢慢笑道,“你又是誰?”
“我是他結(jié)拜兄弟。”拓跋繼面不紅心不跳地說著,不動聲色往身后望一眼,那兩個姑娘竟然這么快就追過來了。
不過,她們身邊卻是一個護衛(wèi)都沒有,這讓她心里暗喊不好。
這萬一動起手來了,不僅她要遭殃,她身后的倆姑娘也得受苦。
“你是他結(jié)拜兄弟?這么說,你是男子?”那大漢聽了她的話,卻是哈哈大笑起來,粗嚦的聲音好像指甲磨在砂石上,聽得人不舒服極了。
粗厚的眉頭挑開,咧嘴露出幾顆黃牙,笑道,“小子,你長得倒不像是男人,細(xì)皮嫩肉的,想必嘗起來,比花坊里那些姑娘們滋味好多了。”
說完,那壯漢便獰笑走近她。
被幾個人踢在腳下滿臉是血的武平滿頭滿臉的都是土灰和血,聽見這話,掙扎著抬頭就要往她那邊爬,“你…們這幫…惡徒…呸…別…別碰他…”
糟糕,偷雞不成反蝕把米了。
拓跋繼皺眉后退一步,沒想到什么好主意,只得把腳下那錢袋又往他們身邊踢了一些,試圖勸服他,“這錢給你,你們放了他。男人有什么好的,你有了銀子,到鄰城里,大把姑娘等著你。”
“呸,你當(dāng)老子是傻的?反正你們都在老子手下,這錢到最后不還是老子的!”壯漢往地下吐了一口,笑道,“我先辦了你,再去找姑娘也不遲!”
話落,那壯漢便飛身撲向她。
拓跋繼驚得連忙后退,奈何那壯漢明顯身有武藝,她連一把重劍都拿不起來,哪里是那壯漢的對手。
被他一番追逐之下慌張后退,卻不慎絆到那錢袋上,整個人狼狽的撲在了地上,“撲通”一聲,摔得地上灰塵飄起來一大片。
疼痛瞬間從全身傳過來,但她顧不得管,連忙撐胳膊扭身。
果不其然那大漢追了上來,居高臨下地對她笑,“小子,你怎么比花坊里頭的那些姑娘還要弱?放心,爺會好好疼你的。”
話落,伸手就要抓她。拓跋繼著急地四下一看,望見地上的黃土頓時有了主意。
忍著驚惶不動,只在他過來時,撐著手,隨手從地上抓起一把黃土,揚手向那大漢撒過去。
“啊!我的眼睛!”初時那大漢還在獰笑,待黃沙一片揚在他身上時,慘叫一聲就去揉眼。口中謾罵不絕,“小兔崽子!竟然敢這樣待大爺,看大爺玩不死你!”
也不顧眼睛迷蒙睜不開了,上前一片胡抓,同時回身向身后的同伴道,“別顧那小子了!快幫我把這個抓起來!”
聞聲,他身后那些還對武平拳打腳踢的男子迅速收了動作,向這邊走過來。
“你們…不許動他…”武平被打得渾身上下沒一處好地方,血混著灰糊了他整張臉,抱頭被打得意識都模糊了。
即便如此,聽那大漢說要抓拓跋繼,還是猛地攢一口氣,飛身撲著抱住一個大漢的腿,阻止他過去,一邊沖拓跋繼喊,“崔繼,別管我,跑!快跑!”
這邊亂成這樣,坊里人怕惹事上身,早已退避走開,遠(yuǎn)遠(yuǎn)觀望著。
沒了嘈雜的人聲,荊賦離聽那皮膚黝黑的少年喊“崔繼”的聲音就聽得格外清楚。
心里咯噔一下,連忙去看那跌坐在地上的少年。
膚色蒼白如雪,鼻間高聳,唇淡而薄,一雙丹鳳眼下掩著棕色的眼眸。這分明就是鮮卑人的長相。
據(jù)她所知,她母后亡故以后,父皇的確是娶了滎陽崔家大士族的長女為后,莫非……
不及細(xì)想,她忙冷喚,“猗盧,去救人。”
一旁隨著主子看了好一會兒好戲的猗盧正在感嘆這世上怎么有這么弱的男子,就聽見她家主子的聲音,怔了一瞬,忙應(yīng)道,“哎。”
執(zhí)了袖中匕首飛身出去,一腳正中那壯漢后心,手中匕首一轉(zhuǎn),順著那壯漢的后頸轉(zhuǎn)了一圈。
壯漢正在怒頭上,忽得只覺被人從身后踢了一腳,還未轉(zhuǎn)身看是誰竟然有如此大的膽子,頸上又傳來一絲絲螞蟻咬般的疼痛。
他怔怔地伸手往脖頸上摸了摸,似乎有什么潮濕的液體落在了手上。
他更怔忪,又往脖頸上摸了一把,被黃沙迷住的眼睛這時總算能視物了。
可這并不算什么喜事,因為他看見自己的手上都是血。
“啊…”一聲慘叫后,他再也沒能發(fā)出聲音。
因為他的頭顱已經(jīng)落到了地上。
還冒著血的頭顱正對著拓跋繼,凸出來的眼睛也不可置信一般,死死瞪著她。
“殺人啦,殺人啦!”
周遭的坊間百姓看見這一幕,早已嚇得四躥,就連跟那壯漢一伙的人看見這情形,也都驚恐地望一眼那個拿著匕首神色淡漠的女子,丟下尸體和馬匹,慌慌張張?zhí)幼吡恕?
“你沒事吧?真是,好歹還算是個男人呢,竟然這么沒用。”
拓跋繼望著自己眼前死不瞑目的壯漢,后撐著手,驚得呼吸都要停了。
這時忽然面前走過來那個她在綢緞莊遇見的那對主仆中的婢女,她手里還拿著一把鑲了翠玉的匕首,上頭都是血跡。
她卻一些害怕的情緒都沒有,反而異常嫌棄地看她一眼,伸出手對她道,“你不能走了吧,算了,我好人做到底,拉你一把好了。”
雖然面前的姑娘殺人不眨眼,但她畢竟救了自己的命。
拓跋繼努力壓下心內(nèi)的驚恐,對她勉強笑了笑,“多謝…多謝姑娘…我…我自己能起來的。”
說完,她忍著疼,撐著地,當(dāng)真自己爬了起來。
猗盧眼皮都不抬,“不必謝我,要不是咱們小姐好心,我才懶得管你呢。”
看這姑娘這副樣子,似乎十分不屑救她啊。不過也是,她這么一推就倒的樣子,一絲一毫男子氣概都沒有,她嫌棄也是應(yīng)該的。
“那…那真是謝謝貴府的小姐了。”想著,拓跋繼苦笑一聲,一瘸一拐地又過去不遠(yuǎn)處一直沉默站著一身士族裝束的女子身旁,對她作揖,“多謝…多謝姑娘救命之恩,方才拿姑娘的錢袋…實是無奈之舉,還望姑娘莫要見怪。”
聲音纖細(xì)泠泠,身子骨也瘦弱得厲害,雖說身量與男子相差無幾,但鮮卑女子向來身姿高挑,和中原男子一般身量,甚至高出中原男子的也不是沒有。
頜骨纖細(xì),肩頭過窄,腰身雖被寬大的衣袖遮住不少,但懂相骨的人還是能夠看出一二。
面前的人分明就是女子。
“不必謝。”荊賦離眸光微動,望著面前曲身的人,淡淡道,“你不去看看你的同伴?他似乎是傷得很重。”
“這也是在下想請求姑娘的事。”拓跋繼腰身曲得更低,道,“如姑娘方才所見,在下自幼體弱,沒什么力氣。我這位義兄,卻是綠林中的俊杰,他傷重不能行走,我也背不動他。方才見姑娘身旁的侍女,似乎會武,所以,在下便想請姑娘再行一次善,替我將義兄背到醫(yī)廬里尋大夫救治。”
荊賦離淡淡道,“男女授受不親,公子難道不知?”
拓跋繼擰眉,“在下也知曉,但在下別無他法。若是不能盡快將義兄送去醫(yī)治,怕他就要命喪于此。”
“若是我不救呢?”
“那貴府侍女殺人之事,怕是不能開脫了。若是姑娘幫了在下,到時官府追究起來,在下可替她開脫,說那人欲殺我,貴府侍女不忍,上來幫忙時,卻不幸誤殺了他。”
這算是威脅她?看著面前的人連束笄之年都未到,膽子倒不小。
荊賦離抬眸看她一眼,“過失殺人,一樣要進牢獄,與其如此,我不若如今就喚她殺了你。”
拓跋繼不慌不忙道,“雖說是過失殺人,但方才那幾人步伐沉穩(wěn),行動間又無拖泥帶水之感,該是訓(xùn)練有素的武人。若我所料不差,他們該是服役于這劉宋的將士。兵將擅自出來搶馬匹劫掠坊間,在軍隊里就是死罪。看姑娘衣著,該是這朝廷哪位要員的明珠。若是官府追究下來,只要姑娘將這件事告知于上,便能免得了貴府侍女的責(zé)罰。”
荊賦離聽了不答話,只定定地盯著她看。
拓跋繼彎著腰,察覺到打量的視線在身上逡巡,心下慌得厲害。
面前的這位姑娘雖說姿色平庸,但一雙眼眸卻與鷹隼一般敏利,被她盯著,她感覺自己就和籠里的獵物似的,渾身上下冒冷汗。
更是拿捏不準(zhǔn)她會不會在意她的侍女性命而救武平一命。但她的籌碼只有這個,若是她不應(yīng),她只好祈求武平命大能熬到她把他拖到醫(yī)廬的時候了。
“看不出,你年紀(jì)輕輕,察言觀色耍小聰明倒是有一手。”
良久,在她腰弓得都快斷掉的時候,身前的女子才慢慢出聲。
冷淡的聲音卻叫拓跋繼松了口氣。
這么說來,她是愿意幫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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