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

        蒲蒲的聲音微微的發顫。

        “我帶你去見她。”

        風三娘緊緊的握住了蒲蒲的手，她的掌心很燙，帶著強勁的力量仿佛天塌下來都能扛，“蒲蒲，我們一家人終于團圓了！”

        “帶我們去看看。”

        白凰神情凝重，“你所謂的復生是真的復生？”

        “當然。”風三娘對白凰很客氣，她知道白凰是蒲蒲的主人，說不定在下界的時候要是沒有白凰蒲蒲早就死了。

        她將白凰和蒲蒲帶到了一處深山之中，越過湍急的河道和滿是荊棘的地面，從山谷的縫隙里擠進去，是風三娘特意鉆出來的洞穴。

        白凰一走進洞穴就被這里面的景象給驚呆了。

        上千顆獸蛋和魔蛋仿佛太極盤一樣的被擺成了一個巨大的陣法，而在這個巨大的光陣中心，一個人安詳的躺著。

        她穿著一身白裙，雙手交疊放在肚子上，神情安詳不像是死了倒是像睡著了。

        “娘親！娘親！”

        蒲蒲幾乎是一路飛奔了過去。

        真的是她的娘親。

        比風三娘還要美上三分，歲月永遠的停留在了她的臉上，定格一瞬的芳華萬千。

        “你看我沒騙你吧？”

        風三娘看著她唯一的兩個親人相擁在一起，她走過去輕輕的將兩人都抱住了，聲音溫和充滿了對未來的希望，“你母親的尸身本來都已經腐爛了，大陣源源不斷的給她供給生氣，只要神魂還在，你母親就會在最后一刻醒過來。”

        “如今陣法已經打大成了，只差最后一步。”

        風三娘指著陣法最前面的那顆蛋，“只要把這牽引陣法的主蛋捅穿，陣法就能大成，你就可以救你的娘親啊！”

        風三娘把匕首給了蒲蒲，“我去給你守著外面，到時候的動靜會有點大。”

        她牢牢的盯著蒲蒲的眼睛，“蒲蒲，你會救你娘親的對吧？你是長子，小姨把這個決定權交給你了！”

        哪怕這背后代價是數千生命。

        魔蛋的生命自然不用去管，可這些獸蛋呢。

        蒲蒲整個人都在不斷地發顫，可他的手卻牢牢的握住了匕首。

        這是他的娘親啊！

        是小時候會抱他親他的娘親。

        “白白。”蒲蒲蒼白著一張臉看向白凰，風三娘已經走出去了，他看著白凰的神情就像是在看一根救命稻草。

        “怎么辦？我怎么辦？”蒲蒲眼里滾落出淚滴，以往總是紅潤的臉頰變得徹底的蒼白下去。

        他下意識的就求助他最信任的家人。

        “怎么辦，那是你該做的選擇。”白凰笑著看向蒲蒲，“作為你的主人，我只能很明確的告訴你這樣的事情是錯誤的。”

        “你害死了數百條的生命。”

        “但作為你的家人，我無法對你說出‘不許’這樣的字眼。”

        白凰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她看著陣法最中心的那道身影，“欲望是赤裸的，對財勢，名聲這樣的欲望我們都可以譴責，唯有對家人的貪念我無法譴責。”

        “蒲蒲，我尊重你的決定，你是想要做你想做的錯事。”

        “還是做你不想做卻正確的事？”

        白凰手上雪落長劍出現，赤鱗長鞭層層纏繞上去，“我只能告訴你，如果你選擇了放棄，我為你自豪！”

        “如果你選擇了捅穿這些生命換取你母親的歸來，我所能做的也不過是站在外面幫你攔住未知的變數。”

        她眼底有光。

        “今天犯下的罪孽總有一日要償還，不管是你還是我，你做錯了事，我維護了你，我們就都要做好了下地獄的準備。”

        “你選擇吧。”

        白凰轉過身，一步步的走出了山洞。

        蒲蒲楞在原地，垂著臉神情變幻莫測。

        外面風三娘滿臉警惕的站著，她靠在石壁上，見白凰出來了先是一笑。

        “我就知道你不會攔著那個孩子的。”

        風三娘是真的很欣賞白凰，她覺得白凰和她是一樣的人，認準了目標就如論如何都會去實現。

        “我不會攔著他。”

        白凰看著天際朦朧的夜空，混沌領域里看不見星星。

        就像一片假的天空一樣，連站在這里的她自己都顯得那么不真實。

        “我相信蒲蒲不會讓我失望的。”白凰很肯定的道：“有些事情啊，我們打著為他好的名義去做，卻只能讓他一輩子都陷入悔恨之中。”

        “他會后悔，會想象如果我們沒攔著那如今會是什么樣子？”

        “可如果是他自己選擇的，那么無論是怎么樣的結果他都會欣然接受。”

        “而且……我相信蒲蒲會做出最正確的做法。”

        風三娘知道白凰指的是蒲蒲不會動手。

        “那你可就錯了，人形根本的源頭是貪戀。”風三娘揚唇，“那是我姐姐的孩子，身上也留著我們家的血。”

        她看著白凰，眼中隱約有角逐較勁的意思。

        她本該是蒲蒲留在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人，可風三娘清楚的知道她不是。

        蒲蒲最親最愛的不是她，也不是躺在里面的姐姐。

        是現在站著這里的這一位。

        白凰看著風三娘那雙好勝的眼睛，她笑了，一片寂靜之中白凰只說了一句話就將風三娘一下子戳憋了。

        “蒲蒲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

        “這世上沒人比我更了解他。”

        她的眼神很平靜，只不過是陳述一個絕對的事實。

        “蒲蒲心很軟，是個善良正直的好孩子。”白凰看著天空，眼圈微微發澀，“我信他！”

        似乎是為了印證白凰的話。

        山洞里猛地傳出了蒲蒲撕心裂肺的喊叫聲，像是要把心里所有的委屈都哭出來一樣。

        “不好！”

        風三娘猛地沖進了洞穴。

        蒲蒲抱著他娘親的尸身，他沒有動用匕首，只是將他的娘親搬離了那巨大的陣點，他哭的幾乎要暈死過去。

        “對不起娘親。”

        “這樣的不對啊，我知道這樣是不對的，我沒辦法！”

        人形的貪戀是根本性的，但能壓制住這份貪戀的是后天學習養成的善良。

        白凰彎唇，雪落長劍散開。

        “我真是教導出了一個很棒很棒的孩子。”

        她看向蒲蒲，“蒲蒲，你確定不用這個陣法了是不是？”

        蒲蒲說不出話，只能狼狽的點頭。

        白凰撿起被他扔在地上的匕首，她走過去，撫摸過大陣的陣法中心。

        下一刻，她猛地拽下了胸口的心臟項鏈放在陣法中心。

        光芒大起，陣法重新運轉，她感受到了熊娘的生機。

        白凰跪了下來。

        “阿娘，原來你的神魂一直都在。”

        她眼神空洞卻泛著極度的狠勁兒。

        白凰看向了驚訝的哭都止住了的蒲蒲，笑容很淡。

        “蒲蒲，你是一個特別善良的孩子。”

        “可我不是一個合格的主人。”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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